弹指之间,已近黄昏。
两人此时已累的气喘吁吁,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把袋子扔下,靠着大门边木墩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院子不大不小,在村里算是中规中矩,周围是由土石筑起的院墙,门前一个枯萎的大树桩,再边上一棵柳树,年头不是很老,看着也不太茂盛,勉强能在这炎炎烈日下提供一片荫凉。树下石桌板凳一应俱全,倒有几分逍遥的韵味。
喘了一会儿,只听生子大喊道:“老头子快出来,小爷走不动了”胖虎在一边跟着喊了起来,“木爷爷,我和生子哥回来了,你快开门啊”。
没多会儿,院里传来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兔崽子,回来就回来,喊什么喊,好容易打个盹儿,就被你们两个小崽子吵醒了。自己爬墙进来啊,装什么乖。”
“别磨叽了老头子,今个小爷可是大丰收,快看看这袋子”。
说话间院门打开,出来一个青衫灰袍的老人。
老人看起来身材健硕,精神饱满,手里端着烟袋锅子,表情懵懵,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样子。
此时顺着话语向袋子看去,顿时惊诧的说道,“乖乖,你们两个兔崽子可是碰了财神了,这两袋子少说也能卖个银锭子啊,这回可着实碰了运道。”说着,乐呵呵的揣了烟袋锅子,背起袋子就进了院门。
“呸,见钱眼开。”生子在后边轻呸了一口,和胖虎一起把另一袋子抬进院里。
进了院门,只见老头子向着左手边不远处的两口大缸走去,走近了瞧,发现缸里面已经蓄了多半缸的水,三人麻利的将袋口打开,“扑通扑通”把鱼倒在缸里。
回屋里拿了汗巾擦了擦汗,三人盯着满满的两大缸鱼,眉梢见喜。
夕阳西下,日影泫然,依稀还有些余晕儿,风儿吹来丝丝的凉意,一老二幼的身影倒映在地上,配上知了的微鸣,好一副安逸阖家图。
两个娃子在傻笑,幻想着满缸的大鱼都变成了银锭子,然后再变成各种从没见过的稀奇美食,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老头儿倒是老成持重,对于他俩的神态是极度的鄙夷,此时正聚精会神的望着什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有两条黄鱼挤到缸口,正扑腾着,水花肆溢,眼见着要跳了出来,其他的乌鱼被挤到缸底,呜呜泱泱,不敢靠近。
老头觉得甚是奇怪。“平时这乌鱼可是凶的狠呢,一般的鱼都要跟它分开来放,今日怎么这般乖觉。”
于是盯着那两条鱼仔细端详,看得甚是仔细,忽然惊呼一声“啊”,快步跑向屋里,从箱子里翻出一本纸页泛黄的旧书,打开来查看。
反手将两条扑腾正欢的大鱼抓了出来,两尾凶鱼呲牙咧嘴,甚是凶恶,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此时倒是恰当的很,它们被老爷子抓在手里,仔细对照。
老头一页页的翻看,忽然在一页上停了下来,盯着那两条鱼看了又看,顿时一拍大腿“这回可发财喽”。
将两条鱼放到一边,转身抱起生子,“啧”的一口亲在脸上,跟着道:“你们两个小娃子可真是运道来喽。”
“怎么了,怎么了?”胖虎赶忙问道。
“知道这两条鱼叫什么嘛?”老头单刀直入道,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还略带几分得意的神色,说着敲了敲烟袋锅子,重新蓄了一口烟丝,慢条斯理的点上火,“吧哒吧哒”的先咗了一口烟。
“我们哪知道啊,老头子你就快说吧!”生子急道,说着还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颇为嫌弃的语气,似乎对刚才老头把口水沾到自己脸上很是不满。
老爷子见他俩颇为急躁,反而不慌不忙起来。
收起旧书,咳了咳清了清嗓子,才正襟危坐的说道:“这两尾可是颇有来历,要是真拿去换钱还真有些可惜了。
自言自语,略略思考后,接着道,这鱼名字唤作“黄龄“,说起这黄龄的名头可是大有来历啊”。
说着找了个小石墩屈膝坐下,又把烟袋锅子送到嘴里,“吧嗒吧嗒”的嘬了起来。
这才接着道“古书记载,曾经有名山中猎户,他箭法卓群,勇猛不凡,狩猎经常满载而归,附近十里八乡都是他带着进山狩猎,从来都是收获甚笃,受人尊敬。
可是时光荏苒,随着日渐中年,心中却是越来越感到无趣,因为寻常的猎物已经不能令他感到狩猎成功的那种满足感,所以他回绝了所有人的劝告,独自进入了一座被妖魔充斥着的大山之中。
在大山里,他仿佛行走在无尽的杀戮与恐惧之中,各种山精猛兽,魑魅魍魉充斥着白天与黑夜,无所不在,围困着他。
渐渐的,他开始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的年岁,甚至连白天与黑夜都有些分不清楚,但是他依然坚强的活了下来。
依靠出众的箭术射杀一些弱小的精怪来果腹。
而且随之他的身体也变的越来越强壮,他杀的怪物自然也是越来越凶猛,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物……
在一片密林的深处,被一众高过常人的野草所包围,远处更是发现不了丝毫的异常。
只是走到了近前,他却发现了一些诡异的东西。在密林的深处有一棵漆黑的大树,没有任何的叶子,只有繁多的细如丝线的枝条垂下,充满了腐朽的味道,看起来已经断绝了全部的生机。
更加令人惊恐的是,大树的主干上,绑缚着一个人,或者说是看起来像人的生物,因为这个人双脚的位置竟然是鱼尾。当时就算是以猎人的见多识广,依然是惊恐万分,但是他还算镇定,长久以来的山中生活让他见识了太多奇奇怪怪的事物,而严肃的面容看得出他并不懈怠,他就是这么活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最让人恐惧的是,一棵充满了死气与朽败的漆黑色大树,一具看上去被奇枝怪桠绑缚着的尸体,竟然在脖颈处正咕嘟嘟的往外流淌着鲜血,并不是鲜红色,而是淡黄色微微放着毫光,周围还弥漫着一种香气,并没有那种恶心的血腥味,这倒是让猎人还好受了些。
血液流的并不是很快,但看起来却一直在流淌着,仿佛不会枯竭,也不会停止,而树下汇成的一个血池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不大不小两丈方圆,看起来诡异无比。
更让他惊奇的是,池中竟然有两个光影再游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摇摆不定,看不真切,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瞧去,却发现只是两尾灵鱼在嬉戏打闹。
枯树,怪尸,血池,奇鱼,这一幕幕是如此的惊悚,如此的奇异。
但是并没有吓到他。
丰富的生存经验早已让他很容易判断出,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起码现在还没有。
所以他大胆的猜测那血池中的两尾怪鱼一定是异种,很顺利的将其捕捉了上来。
可是好运不睦,两条鱼刚离了血池,附近突然刮起一阵阴风,森森可怖,令人胆寒。
一道鬼影突然出现在近前不远处,猎人浑身一个冷颤。
此鬼青面獠牙,猴身猿背,黑气环绕,足不沾地,甚是可怖,一看就绝不是什么善类!
猎人知道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自己畏惧了,亦是毫不犹豫,眨眼之间就冲了上去,两道身影瞬间搏杀了起来,你来我往,血沫纷飞,鬼影浮现,好不惨烈,直叫人胆寒。
两人搏杀了许久许久,久到他们自己都根本不记得过去了多久。但是最终猎人凭着自己的经验以及日渐刚毅的身体赢得了胜利。
可是怪物比他以前遇到过的任何生物都凶猛,即使他侥幸得胜,宰杀了怪物。
自己也已经生机微弱,不久于世。
他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去,但此时只能无力的躺在地上,凄惨无助,彷徨的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弥留之际,以前生活的一幕幕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如此的真实,如此的鲜活。
小时候刻苦练箭的坚持,长大了勇敢捕猎的无畏,独自生活的苦楚,以及隔壁那个淘气的每天被打屁股的倒霉娃娃,一幕幕都一一浮现心头……
他忽然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求生欲望,“自己不能死,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他想到了那两条怪鱼,他已经无路可走,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奇迹上面。
说到这里,老爷子停了下来,转头望向那两条已经被放到陶罐里,但仍旧扑腾着的怪鱼,就那么直直的盯着。
“你快说啊,木爷爷”。
胖虎终于按捺不住好奇,用手推了推老头,把他从愣神中拽了回来。
老头惊醒,继续道,猎人最终把那两条鱼吃到了肚子里,然后他就陷入了沉沉的睡梦当中,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可是,过了好久好久,他却醒了过来,像往常一样的醒了过来,就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做了一个长久的梦而已。
而且他还发现自己恢复了年轻时候的面容,更是变得力大无穷。
说着,老头转头盯着陶罐,那目光变的灼热,犹如冬天里的恶狼忽然发现了落单的羔羊般炙热。
旁边的两个小子却也是茫然了一瞬,就用同样的目光盯着陶罐。
果然是豺狼一窝,老少咸宜啊。
此时已近黄昏,太阳散发着最后一缕的光辉,继续努力的为这个世间带来温暖。
远远望去,小院仿佛也被镶上了一层琉璃,烟熏流转,炊烟袅袅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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