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病房里有一天出现了一个叶清扬永远也想不到她会过来的人。

那天叶蓁还没来，红姨陪着方雅莹刚回家去休息，只有叶清扬一人待在病房里看报纸。

那天，天蒙蒙灰，已经快到中午了却好似黄昏一般，太阳被云层挡住，伴着秋风，把地下的黄叶扫得干净。

“好久不见，溪文。”叶清扬淡淡点头，这是他们老一辈人习惯的打招呼方式，尤其是卓林和他，都喜欢点头以示打招呼。但是高溪文显然已经不乐意用这种方式了，她只是稍稍抬起下巴，很冷，很淡。

叶清扬似乎意料到了她的会到来，倒也没有表示出惊讶之色。

“坐吧。”

他笑笑，病情的折磨和岁月的残忍，叶清扬已经没有了当年作为男人的骄傲与风度，脸颊上也有了不少时光留下的痕迹。当然，高溪文女士同样也避不过岁月的洗礼。

两个老相识，曾经的无话不说，情同手足，现在是难以开口，形同陌路。

“你一点儿也不意外我会来这儿。”高溪文用着强势冷冽的语气说话。

叶清扬笑了一下，“是啊，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小卓总，董事长今天去了人民医院，是的，目的地是心胸专科住院部。是今天上午去的，距离现在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关掉通话，卓灼马上放下手头的文件，快速奔向电梯，按下-1楼。

……

叶蓁到病房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多了个‘不同寻常’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她下意识地问出口，嘴巴睁得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卓灼手放两边，一手微微握住，一手还拿着车钥匙，整个人不是很自然地站在那儿，听到叶蓁的询问，他机械地转过头，“我……”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清扬和方雅莹都是会做的人，她把还站在门口的叶蓁拉进来，喋怪她，“阿灼肯定来看你爸爸的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叶蓁稍呼一口气。

虽然她没有向老叶和方女士如实禀告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她和卓灼两家算得上是世交，老叶生病了，卓灼来探望不足为奇吧。

不过她真是自欺欺人得早了。

老叶单手握拳咳咳两声，显然是要暗示什么。

叶蓁装作听不懂，想含糊过去，“老叶你怎么了？喉咙痛吗？要不要叫医生看看？”

“你少来，别以为你来这套我就原谅你隐瞒事实。”

噔——叶蓁眨眨眼睛，瞄了一下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卓灼，默默吐下一口口水，“什，什么事实？你说什么呢。”

她又冲卓灼打马虎眼，示意他解释。

方女士是在是看不下去了，“行了，眼睛眨那么厉害不痛吗？我和你爸爸都知道了。”

“怎，怎么知道的？”叶蓁皮笑肉不笑。

“我告诉他们的。”一旁淡定不羁的人终于说话了。

“你这个丫头！”方女士用手指弹弹叶蓁的额头，“这事情竟然瞒着我和你爸爸那么久，我还是不是你亲妈了啊？要是阿灼告诉我们，我们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哼！”叶清扬翘起嘴巴，这贴心的小棉袄怎么就变得不太合身了呢！

“嘿嘿。”叶蓁一脸讨好，摸摸老叶的肩膀，又揽揽方女士的腰。“我这不是告诉你们了嘛，别生气别生气哦，迟告诉晚告诉都一样嘛。”

老叶笑笑不说话。

一会儿又看向卓灼说，“阿灼，以后有空啊，记得带桃桃回家吃饭。”

卓灼微笑着点头，露出了那点缀式的酒窝。

叶蓁：“……”

老叶交代错人了吧，怎么是卓灼带她回家而不是她带卓灼回家呢？女婿和儿媳妇的定义他搞懂没有？哪个才是亲生女士和儿子他弄明白了没有？

方女士也不吃她那一套，“算你有眼光呢。”她看向卓灼，笑得那是一个灿烂，这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欢呢，“能找到像阿灼这样优秀的，是你的福分，下午回去呀，我得叫红姨烧烧香。”

叶蓁：“……”

不是，这怎么就不按照剧情发展了呢？

她斜眼看向一旁得意的男人，牙痒痒的。

卓灼的唇勾起弧度，看着她气鼓鼓又失意的样子，心里舒服极了。他就是喜欢看她吃瘪的样子，她总是有很多可爱的时候。

一时间，刚刚的紧张混乱一下子涣散。

他赶到病房的时候，只看见叶清扬夫妇，没有多余的人。看来他还是来迟了，看样子，他妈妈已经离开了。

叶清扬只是对他笑笑，没有说多余的话，更没有提及他妈妈来过的事。

两位老人，明显已经谈过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转头就看见了叶蓁的小脑袋，还要那一副吃惊的小脸。

当时他的反应就是，该怎么向她解释他的突然到来呢？她不是心思不细腻，稍微说错话，她也会质疑。

姜还是老的辣，叶清扬可比他淡定多了。显然，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他这趟浑水，他也一样。

方女士出口解围，他才意识到，是他想得太复杂了。

他的姑娘是很单纯的，她只适合永远待在温暖的摇篮里。

而他，愿意守护这摇篮外界的治安。

——

落日余晖，夕阳西下。

天边残留的红亮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好几次叶蓁都想开口，可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瘆瘆地瞄了一眼旁边一起走着的男人，抿着嘴咳了一下。

卓灼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怎么？有话要说？”

“你有没有生气？”

“我生气什么？”

叶蓁天真地裂开嘴笑了笑，“因为，因为我没告诉老叶他们，我们在一起的事......”

卓灼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俊脸上没有了起初的无所谓，墨眸深得能把人吸进去，“那你觉得，我会生气什么？”

她也顿住了，咬了咬红唇，又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要是他生气了，除了道歉，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一直没有告诉老叶他们的事情，明明有很多机会说的，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都说爱情也是相互的，卓灼没有给到她安全感，也许他也是这样想的。

她不想他们之间出现这样的变化，真的一点儿也不想。

“对不起......”她发出细小如猫声般的声音，微微地表达了她不安又愧疚的情绪。

卓灼叹了一口气。

双手握住她纤细的双肩，微微低下头看向她，说：“桃桃，我并没有生气。”

她抬起头，一双闪亮的眸子眨巴地看着她，就像是求喂的小奶狗。

抵不住她眼底的深意，他破功笑了，“好我承认，我确实有点失落。”

“失落是因为，我们的关系似乎没有被你很认可，以至于你会对你的父母保留。”

“我......不是啊，我没有保留。我只是......”叶蓁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忙着想解释，可是发现，好像没有理由。

也许真的像他说得那样，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很认可？

她当即摇头，不是的，她很爱他，深信不疑。

卓灼一直低着头见她长卷的眼睫毛，白嫩的脸蛋丝毫没有瑕疵。她微微抿着小巧红唇，一副做错事情很懊恼的样子。

他再低下头，啄了一下那粉嫩的红色，“好了，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太在意。”对她，是在说不了重话。

“嗯......”她抬头，眸子干净明亮，“卓哥哥，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说着顺势抱住了他的腰身，把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青春昂扬的心跳。

对于突如其来的表白，卓灼脸上含住笑意。抬手抚摸她柔软的头发，说，“好，我知道你喜欢我。”

“那你呢？”她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

“什么。”

“你说你也喜欢我啊~”这还用问的？

他笑出声。

叶蓁不干了，抬起头看他的下巴，“你说啊！”

“好啦，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打算你哪里吃饭？想吃什么？”

叶蓁一把推开他，哼，“卓灼！你别转移话题，你还没说你喜欢我！”

低沉性感的男音传来，“你说了就够了。”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你耍赖！”

“我有吗？我怎么耍赖了？”

“你......”

......

残留在半边天的余晖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他们互相斗着嘴，两个长长的影子渐渐变得更细，更小，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