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不同寻常的六月里,雨季包围了长江中下游的大部分地区,这样的话说的多,说的看上去熟练,其实也只是我的无奈之举。待在离城小半个月,受这雨季洗礼许久了,地方长官都已经快要急疯,日日拉着我四处去赈灾,慰问百姓,日日和我这不懂的人商讨如何治水,久了,我也就知道了许多相关的事。
那地方官,的确是好官,只是朝廷的银两听说也是不够用的很,派发过来的一直加到今天,也不过千两,而原本的万两赈灾银,也被心照不宣的减到了五千两。然而朝廷,还是在意离城的,毕竟担当着一座仙山,承着的是仙人的恩泽,更主要的是,此处地势复杂,建造有一处大堤,护着的是离城一方百姓的暂时安全,下游,却是京都这样的要害之地。
这雨啊,下了许久,眼看着原本年久失修的大堤就要支撑不住,可朝廷,百姓一心指望的朝廷,却并没有什么要前来维护的意思。凌王府已然接济过不少次了,可到底在我这一辈,乃至是祖上,对于银钱都是不太在意,到了这样真正要用钱的时候,反而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只能时不时的传递些京都里头的消息,消息来的很是慢,却也很是让人惦记。可眼下,实在不是什么能够软弱的时候,雨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百姓里头许多的人,都已经无家可归,越来越多人不得不退到越山,即便知道那里不对劲,可还有哪里呢?
地方官默许,我也不能再说什么。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能,这离城,若是记载无错处,共计三百余户人家。也有人说过,这离城里头的人,多半刁钻,恶人出身,他们的后代自然也就不值得同情。可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他们活该在这洪水来临时,被牺牲的理由。
六月十七,朝廷终于又来了人,其中一个偷偷摸摸找了时机给了密信,不看还好,看了实在让人恶心。"离城水患,唯恐堤坝不稳,伤及京都,限三日内,开堤放水。"任是我,不通地势,不解政治,也是知道开堤放水之后,怕就没了离城这个地方了。越山之下,怕就只得一片汪洋,骇人不说,让那些无处可去的百姓如何安身?
算算,几千人,平均救灾每人不过一两银子,这一两银子,要管他们可能半个月,也有可能一个月的饭食,还要出来加固大堤的银钱,再有,还要预备着这洪水持久不退。
离城的地方官知道了这消息,倒是很镇定,也没说什么,只是问我,什么时候办这件事。我许是撑不住,还是问出口,道"那百姓不就?"地方官倒实在,反过来问道"王爷以为如何?死扛住吗?离城地势特殊,又在京都上游,虽说离得太远,可到底,这洪水迟早都是要出来的。不在我这离城,又去哪里找这样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顿了顿,又道"朝廷的意思还是要悄悄办下来,也就是找些死士,准备火药,炸了大堤,直接开泻。王爷不必惊讶,这都是常事,不过以往,都是地方长官这般,不想今日,却是朝廷,亲自下令,要舍弃了我们了。"
也是,这样的选择不近人情,却也是最佳的选择,忤逆朝廷的下场,只能是被舍弃的更彻底。我不混迹官场,有我的好处,可也实在不理解那些官场里头的黑暗。谁都是不容易的,可是那夜之后,离城大堤无来由开泻,立时离城就被淹没,苦苦支撑许久的百姓,泣不成声,哭谁?为谁哭?
也许为了再也回不去的家,也许是为了死去的亲人,又也许,是对京都里头决然放弃了他们的圣上的绝望。两害相较,京都里头的人,永远都会选择伤害别人。不顾后果,不顾生死。
这下好了,离城水淹,一群无依靠的人,不得不退往越山,这下更好,一群人就更加彻底的被抛弃在了越山。下山之路何其艰难,于是山下的人上不来,山下的人下不去,也就这样,真正意味上围困在一处。像一群困兽,就这样被抛在一处,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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