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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燃烧的时代》战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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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尔多生就一副平易近人的品貌,大多数时候性子是比较温和的,正因为如此,官员们乐于与他合作,一些权钱交易也从不避忌他。但他不骄不躁,一点一滴地经营着,他决心将枢密院打造成自己坚实的大本营,以便自己对朝局的掌控力度进一步加大。

如今,公主派的势力越来越大,如果不出意外,道格薇一定能承继大统,萨瓦与莉兹贝特都深谙此道,早早做了筹算,跟公主上了一条船。而大家心目中的拉尔多,已不仅仅是公主帐下的大将,二人之间更多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影。支持公主的大臣也有敌人,其中波及最广的自当属亚贝罗与萨瓦、莉兹贝特之间的明争暗斗了。如果说与萨瓦的斗争是国会的议员们全力进攻的话,那么对枢密院,亚贝罗则是主动寻衅了。他对这些为皇帝谋划家事国事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本能地觉得他们不但是以一己私利搅扰国政,更是拼了命争权夺利,个个谋求高官厚禄。而对于枢密院里最大的官儿莉兹贝特,对她的厌恶就达到了一个巅峰。而对莉兹贝特身后,拜拉尔多为师的顾问官艾格尼丝,亚贝罗低声说:“献媚小人!”

迫不得已,拉尔多只能出来打圆场:“大家同殿为臣,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嘛。”

“听说你以前做总督时,便是句句言利,想不到进了枢密院,这习气反倒变本加厉了。”亚贝罗硬梆梆一句话顶了过来,这话若私下说说,也不算太过分,可这是议政殿,一众官员众目睽睽之下,他竟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摆明了不想给拉尔多面子。

拉尔多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如果说从前他因为疏于练习武技低下,那么在来到帝国之后,他算是脱胎换骨了。他眼见一朝首相如此无礼,顿时暴跳如雷,从腰间拔出长剑就要刺过去,亚贝罗也抓过一旁的手杖,这时,内侍大声说道:

“陛下驾到!”

拉尔多这才慢吞吞地收剑回鞘,还斜了亚贝罗一眼。亚贝罗马上瞪回来,须发倒竖活像一只斗鸡。

一众官员早就目瞪口呆,任谁也没想到,自己期盼已久的第一次朝会,居然是这个样子。大家一时间竟忘了对大帝行礼。大帝自己也挺纳闷,以往内侍一宣,众大臣行礼很齐的,怎么今天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最后,他将这些归结为‘新官上任,规矩不熟’。

“人之常情嘛!这些新臣子倒是单纯,这事儿办的不错。不过还是应该让宫政司好好教导一番礼仪嘛!”大帝看向拉尔多,这年轻人长剑系腰,一身皮甲黝黑发亮,肩上一领猩红披风,整个人神采奕奕,英气凛然。

“很不错,很不错······”大帝低声说。

众臣这才回过神来,各自施礼,然后坐得笔直,听候大帝的宣示。

“看众位正当英年,我很高兴,帝国需要新生力量。战争,也需要新鲜血液!”大帝话音未落,莉兹贝特与拉尔多对视一眼,又一齐看向萨瓦,萨瓦脸色不太好看,他觉得大帝这开宗明义颇有些耐人寻味。

“帝国从来没有触及真正的和平,原因何在?正是由于周围强敌环伺,各国虎视眈眈,更兼边境叛军时常骚扰,大大牵制了国力的发展。”大帝一顿,又继续说:“当此时,帝国应该向天下彰显武力,以震慑四方。而第一战,消灭公国!”

整个大殿静得只剩下亚贝罗与萨瓦沉重的呼吸声。二人虽然有斗争,但都是清醒的,此刻公国实力不明,己方又刚刚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内乱,这时动兵,太过儿戏。其他大臣大多也这样想,然而这话谁都不敢说,自己长了几颗头?还是看看有无人发声,再想想是否呼应。

萨瓦心潮起伏,双拳紧握,久久不能平静。当初大帝听从他的劝告,决定不再对公国动兵,但也告诉他,这是因为近期要有大行动无暇分心。之后首都就展开了大清洗,萨瓦原以为大帝已经忘记攻打公国这一回事,没想到······

“陛下,不能出兵!”亚贝罗在一旁高声说道。他终于忍不住了。他跟随先皇南征北战,可以说,帝国近年来拓展的国土,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劳;不过虽然他能文能武,但打理内政实在不是他之所长,但就算是他这种门外汉,也能清楚地意识到,帝国内耗太甚了,如若没有几年休养生息,莫说出兵,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小国主动侵略了。因此,无论是为先皇的知遇之恩,还是为了自己大国首相之位,都绝不能让帝国再伤筋动骨了。

大帝原以为萨瓦会做这个出头鸟,但没想到却是这个倔脾气的老首相。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沉声问:“为什么不能?”

“目下帝国情状,陛下比老臣更心知肚明。穷兵黩武,只能自取灭亡!”老首相率性直言,一点也没顾忌大帝的面子。

大帝一拳砸到了书案上:“岂有此理!尚未开战,就咒我兵败?”

“此战必败。”老首相坚定地与大帝对视,后者的眼睛已经冒出火光。

大帝猛然起身大喝:“亚贝罗!我敬你是两朝元老,处处对你礼敬有加,你居然如此忤逆我!来人,把他拿下!”

殿下侍卫立刻围了上来,亚贝罗却熟视无睹,只是靠着柱子老泪纵横:“先皇啊,你看看吧,这就是你的儿子!亲手毁了您和我浴血拼杀得来的疆土啊!”

大帝愈发愤怒,挥舞着拳头咆哮道:“把他关到律政司!”

“陛下,息怒!”拉尔多连忙起身说道:“陛下为国家计,毅然出兵,实在是为国为民啊。但首相也是一片赤胆忠心。请陛下念在······”

“佞臣!此等小人窃据宫廷,难怪帝国每况愈下!”亚贝罗一双浑浊的老眼瞪向拉尔多,其中凶光闪现,似要食人。

“把他带下去!我不想再听这些糊涂话!”大帝已经暴跳如雷。

侍卫将首相带走后,殿中顿时冷清下来。大帝兀自气喘不止。

“对公国动兵一事,再议。朝会结束了。”大帝挥了挥手,慢慢地走了出去。

萨瓦冲拉尔多摇摇头,也走了。艾格尼丝想了想,走了过来。

“老师,您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她略带责备地问。

拉尔多无奈笑笑:“你觉得我做错了?”

“的确啊,老师,您说情没错,但为什么要肯定陛下的出兵意见呢?据我所知,枢密院上下都没递交这份提案,很明显是陛下心血来潮。我不明白······”

拉尔多打断了她:“你觉得如果一片大臣都反对,大帝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呢?”

“我想···可能会有些不高兴,但一定不会特别强硬的坚持。”

“说得好。那么如果一群人缄口不言,而只有一个人特别强硬地反对,那么大帝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呢?”拉尔多继续问道。

“以陛下的性格,一定是极为震怒。”艾格尼丝肯定地说。

“那么,如果众大臣都沉默了,只有一人反对,一人支持,大帝又会如何?”

“······他会思考。”艾格尼丝说,她有些明白了。

“我并不希望老首相现在就下台,更不希望他死。如果我一家独大,那么我敢保证,就算我事事顺从大帝,也未必有好下场。”拉尔多颇为感慨。

艾格尼丝点了点头。确实,与这种时而清醒时而狂躁的皇帝相处是极为困难的。

“我希望你能从中学到些东西,我的弟子啊······”拉尔多拍了拍她的头,走了出去。

夏天很快就到了,拉尔多最惧暑热,加之枢密院近来因大帝出兵与否的问题争论不休,他作为副主席又事必躬亲,一日内竟昏厥数次。道格薇气的两眼冒血,给枢密院下命令,禁议一周。不想却招来大帝的训斥。

“这种时候,你就不要搅扰人家做事了!”大帝的语气很不悦。

“那也不能不顾死活啊。”道格薇心里说,但面上还是服软了。

“知道你心疼他。等战争打完了,我停发他一年的俸禄当聘礼,并亲自给你二人主婚。”大帝近日来脾气暴躁,今日却一反常态地平和。

道格薇红了脸,嘴上还不承认:“他下聘,我也不答应!”

大帝哈哈大笑:“那我就把贝亚娜嫁给他好了!”

道格薇没话说,气哼哼地走了。大帝的笑声却一直没停下来。

道格薇回宫后,心迅速平静下来。她仔细琢磨父皇的话,发现其中有一处地方很值得推敲。于是她让哈克玛尔去准备一些饮品带着,打算去看望拉尔多。

碰巧,拉尔多刚刚又中暑了,头晕的厉害,不停呕吐。略微有些起色了,他就大声喊艾格尼丝把论文拿过来。

“老师,你别熬了!再这样下去身子就垮了!”艾格尼丝看着瘦了一圈儿的拉尔多,差点没滚下泪来。

“你去喝一盅文豆汤吧,最近太热了。另外,通知内堂,多煮一些,给顾问官们。”拉尔多低声嘱咐着。

艾格尼丝再三劝着,拉尔多却总不听。只让她汇报了一下各位顾问的意见。之后,他说:“有不同的意见,这很好。辩论之下,高下立判嘛。至于与之无关的闲言闲语,要绝对杜绝。目下正需要人心稳定。对了,你把我写的这份总结给主席送去。”拉尔多从靠垫后抽出一本厚厚的本子,递给弟子。

艾格尼丝还想多留一会儿,可看到拉尔多的脸色,她决定不打扰他。

刚出了门,她就看到了道格薇与哈克玛尔。她刚想行礼,公主摆了摆手,问:

“副主席还好吗?”

艾格尼丝摇了摇头,低声说:“我觉得老师快死了。”道格薇心下一惊,来不及多问,推开门往内室闯去。

拉尔多看着公主,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和她见面了。道格薇看着面前床上斜靠在靠垫上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变了好多,原来细腻、匀称的脸现在颧骨高耸,眼窝发青,明显是休息不好;右手上多了三块亮亮的茧——那是长时间写字造成的。道格薇不敢相信,才两个月不见,他就到了这般地步!

“哦!辛苦你了。”她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拉尔多笨手笨脚地拍着她的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一遍遍地重复:“我没事···没事······”

道格薇纤弱的小手与拉尔多粗糙的大手握在一起,她呼唤着哈克玛尔,后者立刻端进来一大罐汤水。

“这是我请教御医之后自己煮的,消暑······”道格薇拿来一只小碗,一口一口地喂拉尔多。直到罐中少了一半,她才停下。

“神色好多了。你根本就不节制自己。你那个小徒弟说你快死了,我担心极了。”道格薇柔声细语地说。

“她说的太夸张了。”拉尔多躺在靠垫上,慵懒地说。

道格薇却不想让他睡的那么舒服:“她倒是很关心你啊。”

“那当然,毕竟我是她的老师。”拉尔多从容应对。

“希望你还记得。”道格薇看了看他,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她伏在他的胸膛上,低声说:

“父皇说,等战争结束了,就让你下聘呢。”

拉尔多故意开她的玩笑:“大帝叫我娶谁呢?”

“总不会是亚萨斯。你说呢?”道格薇双眼水润,晶莹剔透的瞳仁对着他。

“可你不是反对动兵吗?”拉尔多问。

“唉!”道格薇叹了口气:“反对又如何?看看老首相,我只觉得害怕。”

“德高望重的老臣啊,说下狱就下狱了。可怜。拉尔多感叹一声。”

“所以,我没有让莉兹贝特与萨瓦再劝父皇,生怕害了他们。”

“对了——”拉尔多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你刚刚说,大帝用的是战争而不是战胜?”

“你也看出来了?”道格薇柔柔地问。

“以大帝的性格,他说出这样的话,表明他自己也没有把握稳赢。事实上,我觉得如果特务处的情报准确,我们的胜算至少七成,虽然是这样,我仍然认为不值得打这一仗。”拉尔多忧心忡忡,看得出,他对当前局面很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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