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美亲善交流赛之后过了几天，月咏觉得自己总是躺在家里都快发霉了，经过这几天的思想斗争，她终于拿起手机给越前发了讯息。

“下午可以一起出来打球吗？月咏”

邀请打球的话，应该不会被拒绝吧。月咏仔细擦拭着自己的球拍，前两天刚去换了线，自己最近应该也有进步吧？出乎意料的，越前很快就回了短信，答应了她的邀请。没有把地点定在平时常去的街头网球场，而是选择了稍远的室内网球场，今天的这场比赛估计结局会很惨烈，她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工作日的网球场人并不多，月咏特意选了一个号码靠后的场地，四周果然一个人都没有。越前到达的时候就看到月咏坐在场边的长椅上对着球拍发呆，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直到他走到面前才抬起头来。见越前到了，月咏挤出一个笑容。

“来了？先热身吧。”这样说着，月咏就找了面墙开始准备。越前虽然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但他并不是会直接询问别人心事的人，干脆就装作不知情。两人沉默地对墙击球，一时间只能听到网球的撞击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孤独感。

直到站到场上，越前像往常两人练球时一样掏出网球准备，月咏却没有做出准备姿势，反而是认真地看着越前。

“怎么了？”越前停下动作，疑惑地问。

“今天，”月咏停顿了一下，终于坚定地开口，“希望越前君能认真地和我打一场，因为可能不会再有机会了，所以这次想要被你当作能够严肃对待的对手。”

这句话听起来让人很是困惑，尤其是“可能不会再有机会”这样的说法，越前一时怔住了，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他从未有过，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但他清楚，月咏是认真的。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用右手握紧了球拍。

外旋发球。呼啸而来的球直奔脸面，月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住，但她还是努力挥动球拍去拦截。

这是一场注定赢不了的比赛，月咏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但她也比任何时候都努力。越前真的完全没有手下留情，即使对付她并不至于用到特别的招数，他还是一一用出了自己那些正选都不一定打得回的拿手技法。月咏接的很辛苦，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变化，哪怕是接不到的球，她也一定要跑过去尝试，就算因此摔得很难看也不在意。二比零的时候，她就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连步伐都比一开始慢了。越前没有立刻开始发球，反而是停下来看着月咏，他有点不解，更多的却是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胸口灼烧。

“还要继续吗？”越前开口问。

“没关系，请继续。”月咏气息不稳，语气却很坚定。

于是越前不再说话，抬手发球。即使再怎么努力，还是有很多球没办法接到，即使只是一个普通的击球，月咏也不见得能漂亮地回击。这场比赛越是进行，她就越是认识到自己对面到底是个怎样强大的少年。认真打球时的越前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辉，难怪会被称作“王子”，可看到更多他的这一面，她就更是自卑。

为了够一个压线球而摔在地上，月咏已经不想去数自己摔了多少次，身上的灰尘和擦伤让她看起来很是狼狈。动作缓慢地爬起来，她握紧了球拍，如果离得太远，就多跑几步，如果位置太高，就努力去跳，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不论是打球，还是……

四比零。

“不停下吗？还要继续吗？”越前的脸色有些凝重。

“我没关系，请继续。”月咏还是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为什么？”越前看着她坚定的表情，微微皱眉。

“越前君，你看，”月咏往后退到底线站定，“现在我们之间的距离是23.77米，只有一个网球场那么长。我觉得这真是一个非常、非常近的距离，所以，请继续吧。”

这不算是一个回答，甚至不算是一句有意义的对话，越前却不再问，只是把手中的球高高抛起，用力打了过来。这场荒诞的球赛打到此时，月咏的体力早已见底，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支撑她去迈动沉重的步伐追逐那个黄色小球，去抬起麻木的手臂挥动球拍，也许是不能现在倒下的决心，也许是即将要失去重要的东西的悲伤。

比分最后毫无悬念地定格在六比零。最后一球落下，月咏顿时脚下一软就扑在地上，她今天摔了太多次，此刻已经不觉得有什么。结果已经落定，月咏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提不起力气，干脆不再爬起来，就这样翻了个身躺在地上。越前一语不发地走过来，对她伸出手。

真耀眼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阳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把他的身影勾上金边，五官却隐在阴影里，此刻他这样对自己伸出手，就像是怜悯世人的神祗。像个渴望救赎的凡人，月咏把手递给他，然后借力站起，凝视他变得清晰的脸庞。

越前看着面前的少女，一身脏污和伤口，原本梳理整齐的马尾现下也变得散乱，因为太过疲倦，她的双手还在微微发抖，整个人都狼狈不堪。然后月咏笑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笑容，不是曾经见过的温柔的、羞涩的或者得意的笑容，眼前的笑靥是如此灿烂，混杂了喜悦、释然、满足，还有许多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明明已经湿了眼眶，却还是那么用力那么放肆地在笑。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美得不真实。

“今天我很开心，”月咏觉得一定是阳光太刺眼，不然自己为什么会想要流泪，“今后，也请继续这样一直赢下去吧。”

对越前来说，这是在今后的时光中，他无数次回想起的一幕，每当他赢得一场比赛，都仿佛又见到少女那张稚嫩的脸，又听见她清脆却颤抖的声音。而这一刹那，有个答案好像浮现在他心中，但那个答案藏身于一片迷雾之中，看不清轮廓。也许不需要太久，也许要花上很多时间，但他总有一天会清晰地读懂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