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这儿。”月咏看着越前指了指长椅。

“哎？”越前一脸茫然。

“快点坐下，”月咏把包放在椅子上，蹲下来翻找消毒用的药品和棉棒，“伤口要清理一下才行。”

“……不用了吧”越前虽然坐了下来，却还是迟疑地拒绝了。

“不行，”月咏此刻正因为他脸被打了而不爽，一边拿东西一边嘟囔，“你这样我看了超不爽的。”

“……”越前无奈地看着她翻出要用的东西摆在长椅上。

拿两根棉棒沾了碘酊，月咏递给越前一根：“手臂上的你自己来。”说完，她就半蹲下来，左手将垂落的长发别到耳后，专注地开始帮越前腿上的伤口消毒。

越前明显愣住了，拿着棉棒有点不知所措。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月咏的一头长发而看不到她的表情。他却忍不住去想，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摆出怎样的表情在帮自己清理伤口呢？担忧的？生气的？不满的？心疼的？还是像大多数时候的她一样一脸平静，只有目光异乎常人的专注？越前不知道。他有点想叫月咏抬起头来让自己看一眼，却无法开口，只好沉默地开始处理手臂上的伤口。月咏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认真地做着手头的事情，每清理几个创口就换一根棉棒。虽然伤口数量比较多，但只是比较简单的清理却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月咏满意地站起来，越前也已经给手臂的伤口消毒完毕，正看着她。果然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啊，越前在心里这样想着。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月咏看到越前脸上的伤口，忍不住蹙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又捏起一根棉棒沾上碘酊，月咏突然俯身，左手轻轻抬起了越前的下巴。下意识的，越前就要躲开。

“别动。”月咏的声音很轻，不知是不是因为两人此时的距离太近，她的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柔软，仿佛害怕惊扰眼前的人一样。

少女的脸在眼前放大，越前一时呆住了，这样近的距离，他能清楚地看到她微红的脸庞，长而卷翘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如同蝶翼轻颤。挨得这么近，气氛难免显得暧昧，然而她的目光却只是专注地盯住自己脸上的伤痕。棉棒触碰伤口的动作柔和又仔细，碘酊涂在伤口上并不会有刺激感，只有微凉的感觉和因为创口被碰到而产生的轻微疼痛。然而越前却觉得自己的脸不知为何有点发烫。

是从什么时候起察觉到月咏的关切的呢？是每场比赛胜利后她递给自己冷饮的时候，还是每天放学后在公车上分享一首英文歌的时候？是她扑过来替自己挡下亚久津的攻击的时候，还是手冢部长受伤后她隐晦地劝解自己的时候？或者更早一点，在她把亲手做的便当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在她阻止旁人冲进自己的比赛场地的时候？他有点想不明白，但他很清楚自己接收到了她传递来的温暖，不同于龙崎樱乃的带着怯懦的仰慕崇拜，也不同于小坂田朋香全都明明白白表示出来的热情洋溢，月咏的这种靠近更像是一种温柔而含蓄的试探，却让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她的真心。

在她身后，停留时间结束的电车缓缓关门，而他们谁都没有提起这件事。月咏依旧认真清理着伤口，越前却看着她的长发被电车带动的风扬起，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

也许越前并不太清楚“喜欢”是什么感觉，他的心思更多的放在网球上，从没有试过，甚至没有想过，去关注一个女生。但当月咏带给他的温暖一点一点积累，他便自认理所当然地回以温暖，却没意识到月咏交给他的不只是温暖，还有一整颗跳动的心，而他在回报的同时，心是不是也渐渐地交出去了呢？

也许这条路，并没有月咏想象的那么艰难崎岖漫无终点。

“好了。”月咏直起身，将用过的棉棒扔进自己带的垃圾袋。

“谢了。”越前回过神，低声道谢。

“你这算不算破相了？”月咏心情不错，忍不住跟他开玩笑。

“之前不知道是谁撞树上把脸都撞破了。”越前也笑到。

“我那是真撞树上了吗！”月咏不服，还不是替他挡刀。

“你也知道是撞我身上了啊，撞得我很疼的。”越前站起身。

“就是你这家伙刺太多我当时才会伤到脸的。”月咏把东西收好，神情愉快。越前看着她装好东西，左手提起包甩到背上，眼神突然一亮。

“你手好了？”

“嗯，”月咏活动了下左臂，“已经没事了，过几天再去复查一下就没问题了。”

“那反手就可以好好练了吧？”越前的关注点果然还是网球。

“是，也不知道这么久没打还能不能适应。”月咏叹了口气。

“你周几复查？”越前突然问。

“下周三吧。”月咏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还是答道。

“那下周五放学后一起去打球好了。”越前随意地说。

“哎？要给我当免费教练吗？”月咏挑眉。

“嗯？免费？你可是要负责买饮料的。”越前笑得很好看。

“是是，我买的饮料还少吗。”月咏随口抱怨到，表情却没有不开心。

电车在他们面前停下，车厢里人并不多，两人选了个周围没人的位置坐下来。随着电车的行进，窗外的风景飞速略过，扭曲变形。月咏忍不住想起，越前龙马和龙崎樱乃的初见就是在电车上吧，老套的英雄救美情节，虽然不是龙马的本意，却还是美好得一塌糊涂。什么时候这种好事也会轮到自己呢，月咏忍不住在心里想，随即又暗笑自己总是在想些不着边际的事。其实自己得到的也一点不少就是了，越前表面看起来冷淡迟钝，骨子里却是个温柔细腻的人，不然也不会在雨天把外套给自己披，更不会在生理期带她去吃火锅，也许真的可以期盼他有一天也会喜欢上自己吧？哪怕那一天还遥遥无期。

但喜欢一个人这件事，无论是结果还是过程，都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