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刚打开店门,郑震往外张望,迎来了今天的头两位客人。
“咦,真是稀客。”
原来是维修行的老板项旭辉。严格说来,已经来过好几次的项旭辉其实不能算是稀客,不过带着儿子项屹凡来喝这里和饮料倒还真是第一次。两人在吧台坐定之后,郑震立刻送上两杯冰镇雪碧。
“哈哈,父子两难得出来逛街……啊,对了,差点忘了今天是星期日。”
郑震早就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wtf没有固定的公休日,当初开店也是基于本身无聊、兴趣使然。原本抱着想做就做、不想做就关上门自己放假的心态,但想不到的是正式营业之后居然发现自己还颇为乐在其中,开着开着wtf几乎就变成了全年无休的诡异状态。全年无休的商铺似乎已经成为时代的趋势,就连原本固定休周六日的商店街,最近也出现了好几家即使星期天也照样营业的店家,以前一到下午五、六点就急着打烊休息的店面。如今更是逐渐延长营业时间。像wtf这种每天都开门营业到晚上的商店其实也不在少数。
“项屹凡,你想点些什么郑叔拿给你,不收你钱。”
不知所措的项屹凡顿时害羞得低下头。项屹凡从小就是个内向的孩子,跟年长的郑震也不会特别亲近。不过自从自己儿子不幸死亡之后,郑震就对男孩子特别的疼爱。他常常将别人家的孩子与自己的过世的儿子互相比较,每次总会唤起许多遗忘许久的回忆。儿子刚过世的时候。不管想起什么都会让自己感到无限的悲痛。然而过了多年之后再度忆起往日种种,原本的悲痛却化成了丝丝暖意洋溢心头。
郑震又问了一次,只听到项屹凡低着头小小声的说了一句冰淇淋,大概是被问急了之后胡乱决定的,这时一旁的项旭辉露出笑容。
“郑叔,项屹凡捡到了一个钱包。”
“哦”
“长条形的,看起来像是女用钱包,应该是用了一段时间了。这小子说要把钱包送去派出所这种想法要鼓励的嘛,所以我才说要请他吃冰淇淋当作奖励。”
“原来如此,可以啊项屹凡,你真是个好孩子。”
“可是警察先生不在派出所里面。”
项屹凡说完之后,抬头看着父亲。
“对啊。”朝着儿子点点头之后,项旭辉看着郑震。“郑叔,你见过派出所新来的警官吗”
“唔……”郑震沉吟片刻。周勇前阵子死了,补缺是由一名叫做苏仁铭的警官。
“不过旭辉老弟你还真别说啊,老实说连我也没见过新来的警官。每次经过派出所,里面总是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这就怪了。”
“周新先生似乎见过好几次,派出所就在书店的斜对面嘛。听说对方是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人物,即使跟他打招呼,他也不会回答,只是板着个脸。周新先生每次一提到他,脸上的表情总是十分不以为然。”
“原来如此。”
郑震端出一杯特大号的冰淇淋放在项屹凡面前。
“没见到警察先生真是遗憾,下次再去吧。”
害羞的项屹凡终于露出笑容,小小声的向郑震道谢。在一旁看着宝贝儿子的项旭辉也露出微笑,不一会儿又转头对郑震说话。
“我把钱包留在派出所的办公桌上,还写了张纸条放在那里。身为派出所的警官竟然常常不见人影,这样子似乎不太好吧有这么干的吗?”
“可不是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林场村本来就是个宁静安详、稍微有点偏僻的村子,周勇警官以前就常常抱怨每天都找不到事做呢。可是你说的也没错,派出所的警官三天两头不见人影,的确是叫人不太放心。”
“对啊。”项旭辉点点头。
“而且最近好像私底下搬来不少人啊,而且搬来的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跟别人打交道,山上大宅的冥先生也是一个例子。”
“就是说啊,几乎都是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的那种神秘客,都什么人啊,感觉真是说不出来的奇怪。”
诵经完毕之后。林致远转过身来,向林啸天家的人深深一鞠躬。
“不敢当。林道长辛苦了。”
林啸天说完之后,一旁的宋金花立刻端了一杯茶上来。今天是住在山入的刘玉辉的七七四十九日。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一个多月就过去了。
“哎呀,这下子可算是放下了肩头重担。老头子生前虽然带给我们不少麻烦。可是俗话说人死为大,咱们该有的礼数还是少不了。”
林致远不置可否,默默的接过宋金花递给他的普洱茶。刘玉辉的脱孝法事居然只有林啸天一家人到场,场面显得十分冷清。其实刘玉辉自己也有儿子,举行葬礼的时候还携家带眷的赶来送老父亲最后一程,想不到的是之后的几场法事都看不见他们的影子。刘玉辉的几个儿子都不住在林场村,考虑到回来一趟所要耗费的时间。也难怪他们只肯在举行葬礼的时候露面。然而冷清清的法事会场还是令人感到不胜唏嘘。
林场村村民十分团结,这种力量建构在村子对内的强大向心力,以及对外的排他主义之上。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被纳入体系的村民一旦离开村子,就会对自己的故乡产生莫名的排斥感,仿佛挣脱了桎梏似的海阔天空。林致远觉得那些离开林场村的人之所以有这种倾向,很有可能是已经将自己置身于林场村之外。不再认为自己是个土生土长的林场人了。
“这事不管怎么说吧,总算是告一个段落了。听说陈尚忠家刚刚也才举办过法事,林道长连赶两场一定很辛苦。”
“哪里,林老板看样子最近也不好过啊。”
“就是说啊。”林啸天顿时摇头叹息。
“我店里有个伙计叫做老聂的,他女儿前阵子才刚过世。才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呢,那姑娘不错,比先前死的那个叫陈若怜的好太多了。”
“嗯。”林致远点点头,他知道林啸天说的是住在上岭的聂永河。
“老聂最近好像掉了魂似的,连他老婆都哭出了病,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弄到最后只好由我来帮他们办丧事。虽然人家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不过这种事情嘛,还是别太熟练得好。”
“哈哈,的确如此。”
“自从死了女儿之后,老聂就一直请假没来上班,店里的人手顿时调配不过来。加上最近货运公司的年轻人一直在换,每来一个新人,我就要把送货卸货的规矩从头再教一遍,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再这样搞下去的话,我迟早会累出病来。”
“老板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别把身体累坏了。”林致远客套似的回答。林啸天身边的宋金花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对了林道长,最近大家好像经常办丧事似的,真不知道村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林致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宋金花的问题。村民已经察觉不对劲。而且开始正视问题的存在。总有一天,村民的疑惑会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泛滥成灾,林致远无法想像到时整个村子会变成什么模样。
宋金花歪着头思考,似乎不知道林致远心中的焦虑。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对了,林道长你知道吗?前阵子邮局突然关门了呢。”
“嗯。”林致远点点头。光男曾经提起过这件事,他说经营邮局的何瑞鑫一家人好像突然搬走了。
“这件事也有些古怪。”
宋金花话声方歇,林啸天立刻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哎呀,你有完没完啊见到一个人就说一遍。”
“真的很奇怪嘛。如果当时你也在现场的话,一定会跟我有同样的感觉。我可是亲眼看到的,那副表情分明就是死人的脸孔。”
林致远愣了一下。
“什么?死人的脸孔”
林啸天苦着一张脸回答林致远的疑问。
“我老婆说邮局的何瑞鑫先生早就已经死了。这家伙前几天跑去邮局探病的时候,看到何瑞鑫先生躺在床上上,回来之后就一直说何瑞鑫先生的表情是死人的脸孔。拜托你用脑袋想想好不好,天底下哪有这种怪事死人放床上干嘛?晒腊肉吃啊。”
最后那句话是对宋金花说的。宋金花似乎十分不服气,恨恨的瞪着林啸天。
“想来想去就只有这种可能性嘛。而且当天晚上他们就搬走了,还是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呢,难道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对不起,你刚刚说三更半夜”
“对啊。”宋金花点点头。“我听说何瑞鑫先生生病了,所以才特地跑去探病。或许是我多疑了,可能何瑞鑫先生其实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脸色不好看而已。可是哪有人会挑家人生病的时候搬家而且还是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如果真要搬家的话,何太太就应该在我去探病的时候提起这件事才对,不过当时她可是只字未提,而且家里还是跟往常一样,根本没有打包装箱的痕迹。”
“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林啸天阻止妻子继续说下去。却换来宋金花怨怼的眼神。
“真不知道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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