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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录》第九十五章 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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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瑞兰坐在客厅的一旁,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秦延清的丧礼已经开始了,一脸憔悴的秦定国和显得有些精神萎靡的吴婉贞跪坐在灵位前面,向前来吊唁的宾客逐个点头示意。紧握的双手仿佛在诉说着失去儿孙的二老往后只能互相扶持的悲哀。看在大家的眼中着实令人鼻酸。

黄瑞兰的丈夫秦文正痛失感情甚笃的亲人,脸上的神情也显得十分凄然。不,应该说是愕然才对。黄瑞兰本身对这场悲剧也感到十分难过,内心却与丈夫一样感到有些愕然。毕竟这已经是定国装潢在近半个月来所举行的第三场丧事,赵欣雅死了,紧接着秦婉清也死了,如今连秦延清踏上了不归路。黄瑞兰在赵欣雅的丧礼上哭得跟泪人似的,今天的她脸上却写满了疑惑与不解。

公公秦晚成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只见他远远的望着垂头丧气的秦定国和吴婉贞,一脸疑惑的摇摇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婆婆曾文莉也跟着叹了口气。

“唉,一连死了三个人,我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才好了。”

“就是说啊,这其中实在是透着古怪啊。”

“怎么说”听到曾文莉反问之后,秦晚成的脸色更加阴郁。

“嗯?难道你不觉得这阵子已经死了太多人吗赵欣雅死了、秦婉清死了、秦延清死了、老爸死了、连哨所的几个老家伙也死了,照我说啊,搞不好村子里正在流行什么疾病呢。”

秦晚成刻意压低噪门,似乎不希望让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这种态度反而让黄瑞兰的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一旁的曾文莉连忙叫丈夫不要再说了,她的语气比秦晚成更加低沉。

“这种事情不要随便挂在嘴上。”

“之前林道长不是跑到家里问东问西的,而且话题还总是绕着死去的老爸打转吗还追问这阵子有没有人来探望过老爸。我猜林道长一定是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了。”

“不要再说了,我们家又不是没人过世。”

“这点我也知道,所以才觉得特别奇怪啊。包括老爸在内的话,这已经是第四个了,咱们秦家的墓地一下子多出四座全新的坟墓。”

“爸爸的死跟你所说的怪病无关啦。若真的会传染给别人,我们这些照顾他的人早就被传染了。瑞兰,你说是吧”

黄瑞兰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内心却充满了疑问。

“他们的死真的跟老爸无关”

“爸爸这么多年来一直卧病在床啊,怎么会有关系呢就怕其他人不这么想,一听到传染病就跟咱爸扯上关系,所以我才要你别把这件事挂在嘴上。”

“可是……秦晚成似乎想要反驳,却慑于曾文莉严厉的眼神不敢作声。

黄瑞兰看看灵位,又看看灵位旁边的秦定国夫妇。曾文莉说的没错,秦刚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罹患的帕金森也不具有传染性。然而除了传染病之外,似乎也找不出其他足以解释村子里为什么会发生这一连串不幸的原因。

这时黄瑞兰突然想起中元节的某个夜晚与已经死去的赵欣雅在木材场闲话家常的画面。不,应该是想起那位冥家主人带给她的不愉快。当时黄瑞兰就觉得自己似乎犯下一件无法挽回的大错,那种不安的感觉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如今这种感觉又来了。黄瑞兰隐约感到整个村子正堕入黑暗的深渊,永远无法回头。

......

吃午饭的时候,林月瑶无意识的看着餐厅墙上的日历,才发现今天是九月十一日。九月十一日,星期日。十一这个数字有两个一。林月瑶还记得陈若怜是在八月十一日那天失踪的,距今正好整整一个月。

林月瑶觉得自己的心仿佛突然被揪在一起,这种感觉并不陌生,甚至还陪伴她一起度过漫长的暑假。直到九月份学校开学之后,林月瑶才好不容易逐渐遗忘这种感觉,如今却在一点小事的刺激之下重新想起。

喉头仿佛梗着一块难以下咽的物体,逼得林月瑶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筷子。每次一想起陈若怜,都会让林月瑶感到无比的罪恶,就像在应该保持严肃的升旗典礼上面放声大笑一样。林月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除了自责之外,还带着一丝愧疚。

看到林月瑶放下筷子,母亲张语莹立刻把脸拉了下来。

“月瑶,多吃一点。”

慑于母亲严厉的目光。林月瑶只好乖乖的点点头,可是喉头却好像便着一块骨头似的。让林月瑶难以下咽。这种莫名的罪恶感一直跟着林月瑶,即使在看电视的时候,林月瑶也会反问自己这么做是否对得起死去的陈若怜。在学校上课或是参加社团活动的时候,林月瑶也无法逃脱陈若怜的阴影。每当发现跟同学聊天让自己打从心底感到快乐的时候,林月瑶就会觉得将死去的陈若怜抛到脑后的自己是个薄情寡义的冷血动物。羞愧得无地自容。

大口扒饭的林振勇朝着林月瑶瞥了两眼,要姐姐打起精神。

“嗯……”

张语莹叹了口气。

“振勇说的没错,我知道陈若怜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可是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林月瑶点点头,却总是无法忘记陈若怜就是在十一日失踪的。十二日凌晨,村民在西山山区找到陈若怜。十三日,林月瑶前往探视,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陈若怜。十四日,万万没想到陈若怜的病情竟然急转直下的林月瑶,在炎炎夏日之下渡过悠闲的一天。十五日,家里的电话突然响起,通知她陈若怜去世的消息。

“陈若怜在天之灵一定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么沮丧,你应该早点振作起来才对。”

林月瑶低头不语。一直对陈若怜念念不忘的话,就会害得她无法早日投胎转世。这些话张语莹不知道已经对自己说过多少次了。陈若怜已经死了,谁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了她好好的活下去,以安慰她的在天之灵。

然而林月瑶却对母亲的说法感到怀疑,她不确定陈若怜是否真的希望自己为了她好好的活下去。林月瑶认为这种说法相当的自我中心,她觉得与其祝福林月瑶找到真正的幸福,陈若怜更希望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如果没有半个朋友为自己的死感到悲伤,陈若怜不是会感到更加的难过吗林月瑶觉得张语莹好像要她将自己的心情“打包”,可是这种行为无疑是对陈若怜的一种背叛。张语莹愈是要求林月瑶振作起来,林月瑶就愈是无法忘记陈若怜,更遑论将自己对陈若怜的思念“打包”起来。

握紧双手抬起头来,林月瑶发现餐桌对面的父亲正看着自己,脸上写满了对女儿的关怀与担心。勉强挤出微笑的林月瑶重新拾起筷子,她不是没有食欲,只是抗拒用餐。林月瑶觉得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打包”。

“对了老妈。”拼命扒饭的林振勇突然冒出一句话。“昨天下岭好像又有人死了。我看到有户人家的门口挂着白灯笼。”

张语莹皱起眉头。

“怎么又来了”

林振勇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父亲看到林振勇的模样之后立刻别过头去,脸上的神情十分苦涩。

“我看这事不大对劲啊。先是陈若怜,然后是木材厂的陈幸村大哥,之前还有哨所的老人家,这阵子怎么死了这么多人啊”

“不为什么,就是这样。”张语莹的语气十分平静。“有人去世这档子事本来就是会接二连三的发生。不过也差不多该告个段落了,再继续下去的话,任谁都会受不了。”

“是这样吗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灾难即将降临似的,说不定就像动漫里说的一样,有什么妖怪降世。”

“呸呸呸,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张语莹大声斥责。“哨所的老人家年纪都大了,陈幸村和陈若怜也是病死的。又不是遭到别人杀害,哪来的什么大灾难不大灾难的!”

看到林振勇有些忿忿不平的神情。林毅不由得将口中的食物一咽而下。他知道林振勇说的人就是刘远山。住在下岭的刘远山死了,死亡证明昨天送到自己的办公桌上,他亲自拷贝一份交给王磊。今年入夏以来,林毅已经交给王磊十九份死亡证明书了,而且多半集中在这半个月的时间,任谁都看得出来林场村的情况有逐渐失控的趋势。

事实上村公所的其他同事也都已经察觉出异状,他们甚至怀疑这阵子卫生院的李少荃与王磊来往频繁,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要不是顾忌所长的眼光,早就明目张胆的大声谈论了。村公所的所长不是林场人,也不住在林场,几年前在上面的指派之下前来担任所长。村公所里的人知道王磊瞒着所长与李少荃接触,因此大家都不在所长的面前讨论这件事。林场有林场的规矩和做法。所长充其量也只是个外地人,根本无法在这种极度封闭的村子里掌有什么话语权。然而所长也有所长的面子与立场,这件事一旦让所长知道,势必会使原本就不单纯的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事实上林场至今依然保留以往的传统,虽然早已与前坛合并,但居民依然以林场村民自居,相当排斥来自前坛的干涉。行政单位也了解这种情况,对林场这块土地向来保持放任的态度前村公所的人都有一种默契,无论大事小事都不知会所长。也不知会其他行政单位。放到事情烂了也没人理会。后来还是村长出来担任林场与前坛的沟通桥梁,村公所的行政效率才逐渐步上轨道。

十九张的死亡证明压得林毅喘不过气,这个秘密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点。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妻子轻忽事情的严重性,更加深了林毅的危机意识。林振勇的看法是正确的,林场的确出了状况,无法说出真相的林毅感到既焦虑又恐惧。

叹了口长气抬起头来,林毅刚好与林月瑶四目相对。林月瑶心虚的低下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动起筷子,或许她以为父亲的叹息是在责备她的不听话与不懂事。

林毅知道陈若怜的死对女儿来说是一大打击,悲伤的情绪是自然而然的发自内心,而不是人为的努力所能左右,即使周遭的人都劝说林月瑶不要难过,女儿也无法隐藏内心的哀伤。林毅觉得自己妻子打起精神的命令对林月瑶非但无益,反而还是种伤害。不过他也觉得饭还是多吃点好,照这种情况看来,事先储备一点体力绝对是有益无害的,然而他还是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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