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一个眼生的小太监前来求见。
“奴才叩见淑妃娘娘。”
“你是……”
“奴才是在寿康宫伺候的。”
素问抬头:“寿康宫的,怎的我从未见过你。”
“奴才是新被分到寿康宫做洒扫的,平日又没有机会进殿伺候,姑姑自然觉得眼生。太后娘娘说甚是思念娘娘,命奴才带着娘娘过去呢。”
宝青疑惑:“明明前日才和众妃嫔一同去请过安的……”
“这奴才就不得而知了。太后今早还咳了一声,大概是病了,病中之人都会情绪低落,所以才想娘娘了吧。”
宝青赶忙坐起身,“什么,太后病了吗?你们这些人都是怎么伺候的,病了就病着吗,怎的不请太医去瞧瞧!”
小太监甚是委屈,“太后娘娘总说奴才们啰嗦,奴才想去请太医,又担心惹得太后动怒,反而伤了太后娘娘的身子。不过,若是娘娘去说,她老人家或许会同意。”
宝青心念着太后生病,也顾不上许多,“好,你即刻为本宫引路。”
夜色渐浓,小太监才前面匆匆走着,宝青急着去瞧太后,也是脚下生风。行至半路,小太监想起了什么,忽然一拍大腿。
“哎呀,瞧奴才这记性,太后她老人家说这几日睡得不好,许是因为殿中那百合都枯了,没了作用了,还让奴才务必叮嘱娘娘带上几盆去给太后安神。奴才光顾着说话,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真是该死!”
“素问,你回宫去拿上几盆吧。”
“可是娘娘……”素问总觉得奇怪,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速去速回。”
“是。”
因为急着出来,宝青并未让太多人跟着,只着了素问一人,如此,便只余下宝青和那小太监了。
小太监憨笑:“淑妃娘娘真是孝心,难怪太后心心念念的都是娘娘。”
“我们快些去吧,免得让母后久等。”
“是,娘娘请。”小太监躬着身子做出了请的姿势。
这个时间,正是侍卫换班的时刻,御花园里略显安静。
越走宝青越觉着不对。
细细想来,这小太监言辞中有许多不实之处。明明是洒扫的太监,却知道太后咳嗽了身子不好。明明从未进过正殿,病中的太后又怎么可能派遣他这样的粗使太监来花月宫传话呢。
想到这里,宝青放慢了脚步,“前日去晨请,本宫还见那百合正开得娇艳,可是你伺候花朵不当心么,怎的这么快就都枯了。”
“娘娘恕罪,奴才粗笨,这才照顾不当,回到宫中定会同姑姑们仔细学习。”
宝青忽地转身,双眼微眯:“你方才还说你是洒扫太监,从未进殿伺候过,怎么,太后的宫中竟如此缺人么,竟让你这个粗使的太监来浇花传话!你究竟是谁,为何诓骗本宫!”
小太监眼珠一转,知道自己败露,抬头,脸上顿时显出凶狠。“要怪就怪你太多事!”
他猛地用力一推,宝青没有想到他会做出如此举动,竟一个重心不稳,生生向后面的池塘跌去。
扑通——
巨响过后,冰冷的触感从四面八方袭来。池塘的水本不深,宝青想要踩水游向岸边,脚腕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她低头看去,原来是那太监潜入了水底,正拼命把她往水里拽呢。
“救……”还来不及喊出什么,宝青整个人就被拖入水底。
她拼死抵抗,那太监死命纠缠,根本不给她脱身的机会。
一团又一团气泡模糊了视野,池塘底的淤泥溅起,宝青只觉得眼睛一阵剧痛,胸口的气也越来越少,直到再无挣扎的力气。
怪她太多事?这太监定是收了别人的好处替人消灾的。
宝青第一个就想到了战璇,她抢了战璇的地位,还数次和战家为敌,如此,战璇可不是要杀她么。这个方法极好,对外便说她是一不小心失足落入水中淹死的,无凭无据,就算招人怀疑也可洗脱罪名。
宝青扑腾了两下,无奈身上被缠上了水草,就算没有那太监禁锢,她也没法子逃脱了。
气息即将耗尽,胸口压榨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了一般,“咕嘟咕嘟”地喝了不知多少水。
宫烛的光亮映不到河底,头顶上黑漆漆的。死亡的恐惧紧紧地将宝青包裹其中,她忽然想起儿时也曾因为不识水性差点被淹死,那时,是朱儿奋不顾身地救了她,又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数日。
若是朱儿在,该多好。
水不断地从她的鼻子嘴巴汩汩涌进,窒息让她的意识变得迷离。
她又想到了萧城。
她的确是多事的,自决定入宫起,她就没做置身事外的打算。讨好萧城、唯萧城命是从,努力帮萧城扫除障碍,她做这些,只是为了让萧城不要再那么厌恶她。哪怕只存着一丝感激,对林家,对哥哥,都会有所裨益。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宝青甚至想,若是她就此死了,是否萧城就会念在她帮了他几次的份上善待哥哥。
身子渐渐地沉了下去。
她死了,萧城会不会伤心……不,他不会的。宝青暗暗嘲笑自己。他定会慢慢地忘了她,年迈时与儿孙们讲起时,他也只会轻描淡写地说起一言半字……
眼前,浮现出一片血红。
宝青眨了眨眼睛,那鲜红的颜色犹如怒发的花朵一般,在她的周遭绽放开来,就像昭兴府外那鲜红欲滴的寒梅。
“宝青……”
耳畔,熟悉的声音响起。
天地之间,浩瀚星辰,他与她静卧才翠绿的草地上,欣赏着夜空中每一处如明珠般唯美的光芒。宁静的画面,让宝青莫名安心。那自由恬淡的生活,曾是他们无比向往的。是她,让这一切再无可能。
浓浓的血腥味,又让宝青惊醒。
不,那不是花,这残忍的味道让她找回了神智,不是她最爱的梅花,而是血!
她刺穿萧城胸口时是这样的味道,那些将军被砍下头颅时,也是这样的味道。
一双手环握住了她的腰,来不及看清楚那人是谁,唇就已被死死咬住了,一团又一团气息迅速冲入她的胸膛……
宝青醒来时,仿佛多年后,又好像如梦初醒。缓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此处不是黄泉路,而是花月宫。
素问坐在窗前,已然哭成了泪人儿。朱儿推了她好几下,她才看到宝青醒了过来。
“娘娘!娘娘你终于醒了!都怪奴婢不好,没照顾好娘娘,让娘娘险些被那贼人害了去……”
宝青想说什么,可是喉咙处竟疼痛得不行,根本发不出声音。素问赶忙命人端来茶水,亲自喂宝青服下。
甘醇的清凉让那灼痛缓解了不少,放下茶杯,宝青找回了些许声音:“是怎么回事,那人是谁。”
素问擦掉眼泪,稳定了心绪,这才将一切缓缓道来。
原来,那小太监曾跟随薛才人,是薛才的忠仆。薛才人惨死,他将一切都怪在了宝青身上,便计划了这次刺杀。
宝青忆起昏迷前那浓郁的血腥味,又问:“他可还活着?”
“皇上气急了,救下娘娘的同时,直接将那刺客杀了。侍卫们捞出时,已经断气了。”
这下,宝青更加惊讶了。
“怎么,救我的不是侍卫,而是……皇上?”
素问含泪点头,欣慰地笑道:“是皇上,为了救娘娘,皇上想都没想就跳下了池塘呢。”
她在浑浑噩噩间,觉得有人为她度气,原来那不是她的幻觉,而是真的。
萧城救她,出乎宝青的意料。毕竟,他和她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旱鸭子。也许,他只是出于本能,顺手相救,且她忽然死了,对远在边关的哥哥也没法交代,所以才跳池塘了吧。
救命之恩是大事,不论因为什么,宝青都决定去看看萧城。
宝青昏迷的这三日,萧城也病着。河水太凉,就算他体格再健壮,也抵不过病气来袭。一连三天,他都卧在床上,到了第四天,他就开始发起高烧来。这可急坏了太医院的太医们,张太医衣不解带地伺候在殿,手下的几个小太医也都候在殿外,生怕张太医需要时找不到帮手。
宝青到煊正殿时,太后刚走,萧城脸颊上还泛着病色,又白又红的。他闭着眼睛,并没有注意到宝青来。确切的说,他正在半睡半醒间,唇边都因为发热浮起了水泡。
“娘娘放心,皇上的病是呛水引起,奴才已经拟了汤药,皇上服下后烧退了就好了。”
宝青看了眼张太医手中的布巾:“太医这是在做什么。”
“皇上高热,若不用冷水降温,恐会留下咳嗽的毛病,老臣正要为皇上擦身。”
宝青摸了摸萧城的额头,又轻声唤了句,萧城只是睡着,没有半分要醒过来的模样。本以为只是着了凉,可看萧城的样子,病得倒是十分严重。这滚烫的温度,可真要煮熟鸡蛋了。
“让本宫来吧。”
宝青接过张太医手中的布巾,坐在床边,亲自为萧城擦拭额头。张太医笑了笑,也不再坚持,转身出去拿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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