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倒是本宫冤枉你了?好,那你便来详细说说薛才人是何计划,你,又如何得知!”
端伶终于反应了过来,敢情淑妃娘娘是收到他的绢布,找他来问话的。之前的恫吓,只是为了教他说实话。
这样想着,端伶很快恢复了平静,将他所闻所见,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一阵微风拂来,殿上的蜡烛随风微动,大殿内略显安静,站在殿内伺候的宫人们越听越害怕,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平时他们都没有机会进殿,没想到,一进来就听到如此骇人的事情。
宝青扫了眼众人的表情,很是满意。
她是故意的,毕竟人多了,故事听起来才更有意思嘛。
“薛才人旨在让娘娘与三王爷同陷于陷阱中,事先在指定地点设好陷阱,再设计引诱娘娘与三王爷同时经过那处。然而,娘娘并没有因为身体不适而回帐中休息,传话的小太监就没机会把纸条交给娘娘。三王爷也因为斗志阑珊,没有如她所愿进入银狐较多的猎区。如此,计划便搁浅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命人在林中砍树,让娘娘错认了方向自己去陷阱那处,再随便命哪个太监告诉三王爷,娘娘不小心掉到陷阱里了,王爷定会奋不顾身前来相救,到时,趁其不备着人把王爷推下陷阱,便可如她原本计划的那般,彻底毁了娘娘的清白……”
“只可惜,她的计划都被你听了去,而本宫,也偏巧不巧遇到了狼群。”
端伶拱手,一副戚戚然的模样,“臣后怕,若非阴差阳错,娘娘与王爷即便双双清白也百口莫辩。臣虽只是一介书生,却无法昧着良心替她掩盖,既然知道真相,便有义务如实向娘娘禀告。因此,特地将所见所闻写在信中交给娘娘。臣愿在此起誓,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见端伶信誓旦旦,宝青又问:“既然都是真话,那你为何不直接与本宫说,反而要经过穆昭容代为传达?!”
“臣本想在猎场便向娘娘明言的,只是无奈被战丞拦在帐外,战丞威胁臣说,若臣将此事告知于娘娘,便将臣所有罪责尽数告诉皇上,到时,臣非但没有荣华富贵,还会牵连九族。这,便是臣要向娘娘说的第二件事!”端伶再次磕了个响头,“臣要举报战丞私相授受!”
在场之人无不倒吸凉气。
“娘娘细想,仅凭薛才人一人,怎能将计划做的如此详尽?猎区深处有身手矫健的侍卫看守,就是为了防止贵人们误入此处,遭遇野兽攻击。然而,娘娘到了那里,却不见侍卫保护。皇家猎场,林中树木被伐,却无人知晓无人问津,即便守卫再懒散,可明知皇上圣驾在此,砍树这般大的动静,怎会放任不管。如此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侍卫事先被人支开了。那么还会有谁,有如此大的权力,可以妄动皇家的守卫呢!”
宝青唇角微勾,她对端伶今日之目的早已猜出几分,只不过她没想到,他没有只字隐晦,竟轻易大胆地宣之于口,毫无遮掩。
宝青起身,缓缓走到端伶面前。
低头,她语气冰冷再次警告:“你可知,你口中的战丞,是我东楚朝中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可知,他是国仗,辅佐皇上,有开国之功,身份无比贵重。你所说的每个字都要有真凭实据,否则,便是你已位列三品,诋毁丞相也难逃一死。”
端伶神情异常坚定,“臣知道!臣有证据!”
端伶从袖口中拿出一张字据,还有一页账簿,交给宝青。
“两物尽数出自东来钱庄,是臣偷偷从钱庄中拿出来的。战家所有金钱往来,都通过此钱庄交易。春猎十排外标价一万两白银,五排外五万两白银,此事人尽皆知,还望娘娘明察!”
端伶怎么来的,宝青就让朱儿怎么丢了回去。屏退众人,萧城慢慢从屏风后走出,沉着脸坐了下来。
从始至终,萧城都站在那里,因此,端伶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殿内只余下他们两人,萧城沉默许久才沉沉地问道:“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宝青低着头思索了一下,说:“那薛才人,断不可再留了。”
“哦?只是薛才人吗?”萧城抬头,饶有兴趣,“他说了那么多,你就没有别的想法?”
“端伶意在向皇上表忠心,和丞相划清界限。这两张纸,便是他献给皇上的诚意。”
萧城捏着端伶交给宝青的证物,不由握紧。
哪怕知道战蓓在东楚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可这些罪事真的从别人的嘴里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还是让他感到无比愤怒。
“他明知不能仅靠这些来定丞相的罪,还要举报,可见他揭发丞相不过是间接为自己洗脱行贿的罪名罢了。他又断定臣妾会对那流言耿耿于怀,便利用臣妾之口将他想说的带给皇上,既达到了目的,又不必与皇上正面对峙。若是哪日丞相一族追究起来,他也可以囫囵了事,将责任尽数推到臣妾的身上,着实狡猾。”
“是啊,他利用了你,也利用了朕。”
这两张纸上都是端伶行贿的证据,下面有他的签字和印章,如此自白,功过相抵,萧城便是想治他的罪也不行了。
“皇上不必气恼,臣妾已经命人替皇上教训他了。自作聪明,实在该打,朱儿很久没有练习拳脚了,这次正巧让她活泛下筋骨。”
萧城看她捏着小拳头的俏皮模样,只觉灵气动人,再也移不开目光。
果然,第二日早朝,萧城没瞅着这位新上任的三品少卿,听高德说“端大人病卧在床需要静养”,萧城这心里终于舒坦了许多。
……
是夜,还有一件奇事。
宝青本打算去教训一下薛才人的,可还未等宝青去绮绣宫要人,薛才人就被‘请’出了绮绣宫,理由是绮绣宫人满为患,实在安排不出一个才人的房间供她居住。
战璇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宝青在花月宫秘密召见了端伶的消息不胫而走,薛才人陷害淑妃不过半日就人尽皆知,陷害皇妃王爷,是何等大的罪名,战璇自然不会再保薛才人这个祸患了。
不过这次,她的做法着实有些仓促。
且不说大晚上驱逐宫妃有违常理,那薛才人因为得罪皇上被多次降罪,早已是宫中避之不及的对象了。现下被战璇轰出了宫门,谁还敢公然收留她,那岂不是去和萧城战璇公然作对嘛。
薛才人本想回东仟宫,可那东仟宫早被战璇安排给了穆昭容,守宫的宫人们推辞说穆昭容已睡了,薛才人连穆昭容的面儿都没见到,就讪讪地离开了。
就这样,薛才人一晚上四触碰壁无处可去,最后只能去求王贵人。
她还盼着王贵人能念在与她曾经的情谊收留她。可王贵人也不是愚蠢的,之前的投毒案,她便知是薛才人暗中行事,打算嫁祸给她。如今,又有了薛才人故意陷害淑妃娘娘之事,她既然与淑妃站在了一处,就再不会与薛才人有任何瓜葛,不出手打压她便已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王贵人的反应,可想而知。
“奴婢听闻,王贵人连见都未见,就直接命宫人将她轰了出去。薛才人在御花园里痛哭,把守宫的侍卫都惊动了,当成疯子锁在荒巷一夜。”
第二天一早,素问边为宝青梳妆边说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且不说她不顾和王贵人的姐妹情谊,想她为了达到目的,竟连翠儿都下得去手……要知道,那翠儿可是薛才人的贴身侍婢,是自小伺候在她的身边,又甘愿随她进宫的。她弃别人如敝履,就怪不得别人也这般待她。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宝青慨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过三日,薛才人就在荒巷疯癫了,萧城让她暂时住在那处,无事不得出门。宝青刚要去瞧上一瞧,秀茹忽然跑来花月宫。
“淑妃娘娘,我家娘娘的汤药里被发现掺了药性极寒的药材,娘娘快去看看吧。”
宝青皱了皱眉,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她总觉得哪里不对。果然,宝青赶到绮绣宫时,那煎药的婢子已经指认了是薛才人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才将趁人不备,将寒性药物放在药罐子里让战璇煎服。
战璇一脸憔悴,扑到在殿中委屈地哭泣起来:“难怪臣妾的病总是不好,原来是薛才人……臣妾当初看薛才人可怜,这才好心收留,想不到,她竟然如此回报臣妾,皇上,您为臣妾做主啊!”
萧城看向张太医,张太医也印证了那宫女的说法,那药罐中,的确掺杂了与战璇症状体征相悖的药渣。
人证物证具在,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尽数指向了薛才人。
萧城不会为这件小事伤神。他本就打算处死薛才人,他动手或是战璇动手并无区别,所以即便知道战璇在耍把戏,还是把薛才人全权交给战璇处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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