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阵凉，一夜秋风遍地黄。绿池落尽红蕖却，落叶犹开最小钱。

秋，越走越冷，越来越深，寒意笼罩了整个帝都月城。

青冥一身蓝色长衫，身材瘦高，斜倚在药园的凉亭木柱旁。席凡坐在带轮椅子上，摆弄手中的草药。

青冥拢了拢长衫，低声说：“这一场病，又有十多天吧。”

席凡低声说：“太子妃在您病重期间，来了很多回，我想，太子妃虽然面目可憎，可是心地善良，是个百年难遇的人呢。”

青冥修长的手指，不由得握紧了：“你只说对了一半，实在是面目可憎！内心险恶。”

席凡转动着手中的草药说：“柱伯曾和我说，初见太子妃时，心中确实觉得这姑娘的容貌粗俗，压根配不上咱家少主人。”

青冥清俊的眉宇挑了一下说：“也没什么配上配不上，我确实也曾说过，‘这种在江湖上只会舞枪弄棒的女人，能会什么？把我准备的账目和钥匙交给她，让她管去’这种话。那是因为当时相中了她那豪华的嫁妆，本想那几大箱东西，总能把咱们的坑填满一两个，没想到，这个穷鬼，兜比脸还干净，和我也差不多。”

席凡吃吃地笑起来，“你这个太子妃，真是独一无二的，带了那么多粮食，偏巧咱们府宅人丁不兴旺，进度总是跟不上计划，现在半箱子都没吃完吧！”

青冥叹息声：“但事已如此，也只能看看这样一个烂摊子她怎么收拾。大不了，被告状告到父皇那里，再打一顿而已。”

席凡笑意盈盈，“我知道，太子爷只是把收入和支出记录下来，并没有在账本每页小结下结算余额。可是听说这姑娘，只从头看到尾，翻看一遍，便十分确定府中入不敷出。指出账面收入和支出根本不能平账，实在不是一般的聪慧。”

青冥皱皱眉：“她主动要翻看账本，而且也知道了咱们贷高利贷的事情？她没哭闹吗？”

席凡耸耸肩：“要说还真是奇女子，人家压根没打算跑来和你理论。柱伯说太子妃很淡定地要准备去宫中闹一闹，让皇上给太子调涨些俸禄。”

青冥苦笑着：“可真是借刀杀人的好手。”

席凡接着说：“柱伯说，怕是被皇上知道了，太子性命怕是难保。太子妃迟疑一会便不再坚持了。柱伯和我说：太子妃兰心蕙质。”

青冥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女人过于狡黠，实在是心头大患。”

席凡咬住唇想了想，“女人若是聪明也很好啊，只要肯帮你。我倒觉得你现在需要百般讨好她，她可是个强有力的后盾呢。”

“嗯！一面挡风的墙！”青冥闷闷地说。

席凡笑着：“你现在弱不禁风，应该有个人替你遮风挡雨。”

青冥默然不语，似乎在思忖。

席凡迟疑许久，积攒了些勇气说：“我觉得你娶了她是你的福气。”

青冥缓缓地侧头看着席凡，他似乎能透过白色面纱看到他的神情，静静地反问“你难道不知道她身份很特殊吗？”

席凡捏着草药的叶子，下意识地揉着，“她是皇上身边的暗卫，既然号称皇上的杀手锏，应当可以帮你应付现在面前的难题。”

青冥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无奈而忧伤地说：“是啊，十五之期，就在眼前。”

“如今困难重重，艰险异常，咱们吃不消的。我想，如果可以和太子妃联手，应该可以躲过这一劫。”

青冥淡淡地摇摇头，“她敢孤身前来，究竟是什么目的？我们都不知道，我怎么可以贸然带个杀手面对那些人。”

“可是太子妃对我们并没有恶意，如果没有她的帮助，太子爷恐怕很难------”席凡冲口而出。

“席凡！”青冥凝视着他，“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怎么你的态度变了？当初最反对她的存在的可是你呀！”

席凡哑然半天，想了很久，还是低低地说，“若你是发现你讨厌的棋子，有利用价值，就不会坚持原来的选择了。”

青冥笑一下，“可是你怎么确定，这颗小卒肯为你去将军？”

席凡点点头，“我不确定，但是我能确定她现在不会伤害你。”

青冥幽渺地说：“现在不等于未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他抬头望向高远的蓝天，瑟瑟的秋风吹动他额前一缕头发，容颜绝美，说不出的飘逸，雅致。“这几天太子妃在忙什么呢？早出晚归，自得其乐的？”

席凡摇摇头，“罗立确实悄悄地跟在太子妃后面，每天东南西北的乱走，最终一定就是把人跟丢。他说太子妃天生就有极高的隐蔽才能。”

云衣确实没闲着，以往没有钱，但也不缺钱，她把银票散存在各个银庄。走到哪里，都能取点零花钱。

如今她几乎把所有的银票都聚集到了一个地方——向阳局。那个高门大院，门口两个赤膊的彪悍壮士的地方，云衣看着自己白花花地银子白白地扔了进去，连个响都没有，那叫一个心疼啊！

其实她也痛苦了一整天，才狠狠心，下了决定，做这个傻瓜。

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而债这个东西，越滚越大，越滚越多，倒应了上一次和他谈雪球的效应，那时候若是举出高利贷为例子，估计太子爷被戳到痛处，当时就得吐血。

不管怎样，还是尽快堵上这个窟窿才好。

她无精打采地走在回府的路上，感叹着：这个青冥也不派个精明的人玩跟踪，罗立那么气宇轩昂的一个男孩子，站在人堆里，哪家姑娘不送一眼秋波，云衣不用看都能知道他在自己身后，甩开他那是轻而易举的。

前面高树的枝干上，有个白色的圆环标志，很像小孩子玩游戏时候留下的印迹。

而这个她很熟悉，是她给自己属下联系的一种方式，每个圆形都可以分成四等分，每等分是三个时辰，这样一天十二个时辰就都能在圆环上准确地表现出来。

垂直在上的便是子时，垂直在下的便是午时，依次便可推断出左半部分为丑时、寅时、卯时、辰时、巳时，右半部分为未时、申时、酉时、戌时、亥时。

（注：虽然是架空历史的小说，也尽量贴近些古代哈。我国古代是十二时辰，而现代是二十四时计时，所以和现在的表盘有小小的不同。）

这也是她和下属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的一种方式。

壬六一直没有消息，于是她便退而求其次，派出一队先把李步翻找出来，终于有了李步的消息。她能不高兴吗？

云衣捡起颗石头子，在7点钟方向按下去，那是未时（约下午1点到3点）。然后向太子府院里划了个剪头。

有了李步的消息，壬六也就快要找到了，意味着就快要离开这里了，心情不由大好。

哼着小曲，骑着太子府的瘦马，迎着西风，踏着古道，不再有一点天涯断肠人的愁苦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