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灰漫天,飘落至白桥镇的街道与其角里。
而蛊流,则是面不改色地立于空中,无声息地将自己那柄拂尘从异盘里掏了出来。
街尾的血雾原先安安静静,此时却如被某样东西捅穿肚肠般,四处伸涌,甚至还发出了猛兽似的咆哮与哀鸣。
紧接着,它以街大道为中心,震散而去,再无先前丰尘遇它时那份嚣张气焰。
残雾之内,浮出一道身影。
一个人,一把剑。一个穿着朴素,脸庞净是胡渣的人,一把色泽平淡,锋芒微露的剑。
风竹铺铺主,丰晓浮,走到了老者的面前。
蛊流收起笑容,眯眼俯视,打探了该名男子的容貌许久。起初,一股久远的熟悉感微微涌上他的心头,但在望见对方的独臂后,老者很快便将这份怀念压了下去,然后以带有一丝惊讶的口吻提问道:“你,杀光了我的下手?”
男子没有说话,仅是默视老者。
蛊流呵呵一笑,摇头道:“......要知道,我这次带来的那六人,最弱的至少也有踏灵镜飞域。你仅凭单臂杀完,身上却一点伤痕也不带......真没想到这片世外桃源,不仅住着这么多不谙世事的百姓,还藏有如此高深的隐士!呵呵呵!”
蛊流笑罢,平声问道:“阁下来至此处,有何贵干?”
丰晓浮仗剑冷言:“把我儿还来,丰某便不再找先生的麻烦。”
“哈!我就猜你是他爹!哈哈哈!老夫方才与你儿交了交手,你看,他一介小鬼,竟将老夫腿伤出了血!真叫人膛目结舌!”蛊流情绪一下变得高昂,向丰晓浮炫耀起自己的伤口,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我说,阁下能告诉我,你这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么?为何他的左臂上会浮现古荒文?为何他的实力会突然暴涨,而神情则换成了他人?我毒宗活到这岁数,今日是头一次见这等奇事呐!......你莫非,是往他身子里塞了什么东西......”蛊流笑容狰狞而又得意,欲图滔滔不绝地向丰晓浮提出自己所有的疑惑与好奇。
“我说了,将,我,儿,还,来。”
丰晓浮语言冰冷到了极点,周遭的建筑好像都要为之入冻。
男子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成群的暗灵如同火山喷发般自老者后背爆发射出,于血空之中化为一团径直数里的黑云。云层卷曲,接着又蜕为数根巨颅蛇头,直朝丰晓浮张口咆哮。
“喔噢噢噢!!”
街两侧的屋宅经云蛇这么一吼,顷刻坍塌。旗帜,帐篷,树木乃至地上的石砖,街道上凡是存在的东西,纷纷被吼得空中乱坠。
滚滚尘暴从蛇口向镇西轰去,直穿血雾,于镇外的西山山顶炸裂而开。正在镇角安放粉末的虞少闲被这突如其来的轰鸣吓了一跳,他立刻明白:前辈与毒宗,相遇了。
虞少闲擦去脸庞的冷汗,满脸担忧地望向沙尘的源头。短暂迟疑后,他继续前行,因为他知道如今自己能帮上忙的,也只有安置这奇怪粉末一事了......
街道的一切都被巨蛇吹倒了,唯独风竹铺铺主,仍旧挺立在残道中央,丝毫未让。
“小子,老夫好声好气,你倒张狂得不可一世。”
老者眼旁与眉上,此时已是青筋胀起。
丰晓浮面不改色,没有回应。
“杀了那几个杂碎,就给你妄言的底气了?找老夫的麻烦?......呵!”话落,老者双目变得杀气扑腾。
方才他与丰尘纠缠,用了一成功力才将男孩压制住。丰尘的表现令蛊流震惊,而对于他的父亲,蛊流自然更不会大意。这回,他决定姑且先用三成功力,以探探丰晓浮的底。三成,不多。但蛊流的三成,足以将他面前数里之地毁得山河破碎,寸草不生。
倘若眼前的男子真有能耐,那便自己证明看看吧!
如此心想的蛊流,将他那拂尘用力一挥,身后的庞然巨蛇顷刻攀动,于血空之上俯冲而下。
在此蛇张开的雾盆大口里,丰晓浮就仿佛一粒尘土,瞬间便被吞入其下。
雾蛇的身形飘散着,猛地向中心压缩。数里的巨蛇皱缩为一颗球体,绿光四射,云雾肿胀,马上就要爆裂而开,向苍天大地挥洒它的剧毒。
就在此时,一道白光,不,是数十道,数百道白光,自浊球中破雾而出。仔细一看,这些冲破囚笼的,并不是光,而是剑。这百来只剑,相互飞舞环绕,划成了一落圆阵,反过来将浊球禁于其内。
浊球,猛然大爆。整片世界随即溺于其黑不见底的恶光当中,就连那片恐怖瘆人的血天,也被这黯淡踩于脚下......
伴随着震耳轰鸣的黑暗,持续许久,方才消散。
白桥镇重见光明,虽然仍是那片恶心可怖的红。血空中,原先膨胀躁动的浊球已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那数之不尽的剑,数之不尽的,被毒溶去大半的剑......
“喔......百御剑阵,厉害。”
老者耸肩撅嘴,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他抬头望向自天而下的“剑雨”,立于空中一动不动。这些抵御了毒爆的剑,本就残缺不堪,在触碰到蛊流身外的那层灵衣后,它们更是转眼便被烧为尘埃,与满地的废墟融为一体。
蛊流轻抚长须,低头望着烟尘弥漫,剑尸遍地的白桥镇。
白桥镇最高的建筑,福来客栈,如今已被老者炸成“断壁残垣”,而在那巨大的废墟里头,一抹寒光显现。丰晓浮携着剑,再一次出现在蛊流的视野当中。
此刻的丰晓浮,衣着虽不见有什么撕烂,可他的嘴角,却挂有一道血。这血沿着男子的嘴角,流过他的下巴,沾染了上衣的领口。
蛊流踏着由灵力聚成的阶梯,一边朝废墟中的男子靠近,一边徐徐叹道:“小子,你果然了得,竟真靠这一堆剑,将老夫这一招给抵了去。我的部下死在你手上,不冤了,不冤了......呵呵呵!”
“呼......”丰晓浮深呼吸,将嘴下的鲜红缓缓抹去。
老者继续开口:“老夫想知道,你是哪处的人?生域,茁域,亦或是顶域?......嗯,不管是哪处,你都已经很了不起了!”
说完,老者哈哈大笑,得意十足,。他接着道袖一挥,数碗瓷蛊便被蛊流砸在地上,随着瓷盖破碎,缕缕紫烟从中冒出,飘荡在丰晓浮的周围。
紫烟熏陶,数阵嘶鸣从中诞生。丰晓浮将碍眼的毒雾震去,发现自己已被数只巨兽所包围。
蛊流于空中盘腿而坐,掂起下巴,悠悠说道:“黑寡十足妇、恶佛蚣、阎蛙、西天蛇......全是七阶高等毒兽!阁下,请。”
巨兽们吊着粘稠的唾液,碾碎阻挡在它们面前的建筑残垣,直指男子的躯体。
丰晓浮的剑,一抖。蛛蚣蛙蛇,尽成块,再是片,然后豆,终成浆。
眨眼之间,福来客栈就被毒物们的血水所淹没,毒爆四起,白桥镇的最繁华的商业街,也跟着福来客栈一同覆灭。
毒气周围,不见丰晓浮身影。蛊流抬头,一眼便寻到了飞得比他还高,且正在俯视自己的独臂男子。
此时,丰晓浮正半跪于上空。在他的外表看不见任何伤痕,但男子如今却已满头大汗,神情疲惫十足。
“呼......”丰晓浮不断进行着深呼吸,同一时间,他的身体也在不断汇聚着灵力,以调养主人的身体。
蛊流眯着眼,望见丰晓浮的神情,很快便察觉到他的异况。
“呵呵呵,小子,你剑是快,可身子却不怎么好呀......”蛊流笑着问。
丰晓浮闭眼凝神,环绕在他周边的灵力愈发浓郁,以至于令他神色很快有所好转。
“年轻人,让老夫猜猜......你,是不是有什么重病缠身呀?......老夫,在这给你一个机会,如何?”蛊流如此问道。
“......”丰晓浮不予理睬,而是继续稳固自己的身与心。
见对方没有作声,蛊流继续说道:“俗话说得好,凡药三分毒。老夫既然懂毒,那便知医。就算是那什么姓皇甫的臭小鬼,比医术,老夫照样不放眼里!”
蛊流越说越得意。“老夫说的机会,便是我亲自给小子你治治病,包你药到病除!不过相对的,你得代替那群废物做我的下手。至于你的儿子,老夫就收他为闭门弟子,日后,让他称霸这苍花的一角,让世人再一次知晓我毒宗的名号!咳咳咳!”
由于说得太过激动,蛊流不由得连咳数声。许久,他才再度开口:“如何,年轻人?对你来说,既可久活,又能望子成龙,此举难道不是百利无害么?”
一阵寂静之后,丰晓浮终于开口。
“龙?我看,是虫吧。”
蛊流瞳孔一下放大。“你,说什么?”
丰晓浮的嗓音,铿锵有力。
“我说,我可不想让我儿,跟了你这条虫!‘’
“好!‘’
老者一声历喝,整头的白发冲破冠束,一齐向天耸冲,他本人的脸庞也满是暴起的青筋,而那对老目,更是迸发出无限的杀意。
“小子,够狂!”
刹那,整片血空便被蛊流的灵力完全遮掩覆盖,尽是凶黑,尽是毒绿。
“报上名号!”老者说道。
“白桥镇风竹铺铺主,丰晓浮!”独臂男子毫不退让。
“丰晓浮,老夫记住了!今日不取你小命,老夫愧对‘毒宗’二字!!!”
蛊流之语,响彻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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