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老哥。”谢无烟拍了拍腰上的酒葫芦,“如果我仍不以好酒填满你,你必须怨我呐。”
谢无烟不停的喃喃自语着,也在不停的走着。
他走的很慢,一瘸一拐的,似乎就是个瘸子。
或许,他走过的路太多,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忘却自己是不是个瘸子。
李九妹看着谢无烟蹒跚的身影,目光中的那一丝哀怨,渐渐化作似水温柔,她背起李茗彤,依旧默然从之。
她走的也很慢,宽宽的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她紧咬着牙,一步一颤,似乎随时都会跌倒。
她显然走得很吃力。
谢无烟似乎是听见了李九妹愈发急促的呼吸声,终归还是停下脚步,道:“你先天体弱……”
“我本来以为,自己与你说的话,你一句也不记得。”李九妹也停下步子,然后,双手一放,任由李茗彤落在地上。
谢无烟见李九妹随手把背上的人丢在地上,不由问道:“他是谁?”
李九妹淡然道:“他是将来娶我的人。”
谢无烟笑了,道:“那你不远千里来此,是为拜访夫家?”
李九妹也笑了,道:“那你引我来此,是教我去你家?”
谢无烟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这巧女,真真善说这种让我无奈的话。”
李九妹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谢无烟看了眼李茗彤,道:“我来背他。”
“不许!”李九妹见谢无烟向李茗彤缓慢地走去,不觉惊呼出声。
谢无烟笑了笑,道:“一个即将娶你的人,我必不害他。”
李九妹淡如素烟的眸子稍稍一沉,抿嘴道:“那……我若嫁人,你可以来么?”
谢无烟拍了下酒葫芦,笑道:“如果席上有旷世美酒‘万古愁’,即使你不请我,我也可以厚颜无耻,去当那不速之客。呵呵,不速之客。”
李九妹的目光又转淡然,道:“她是我八姊。”
谢无烟稍稍愣怔,道:“这形貌真真难辨雌雄。”
李九妹道:“那你如何辨我是雌雄?”
谢无烟楞了很久!他心中忽而闪过刚苏醒时的那一幕。
他又拍了拍酒葫芦,转身向前,喃喃自语道:“葫老哥,这便带你寻酒去。”
李九妹忽然笑了,随后她的嘴贴近李茗彤耳朵,道:“八姊。”
“博野亲兵,听我号令!”李茗彤突然扬起右手疾呼。
李九妹扑哧一笑,然后她淡然的凝视着李茗彤。
少顷,但闻咕咕直响,即见李茗彤睁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俄而又听得她那嘻嘻哈哈的笑声,“腹中虚甚,诚实难忍。”
李九妹道:“以后应当少食。”
李茗彤道:“九妹,我方醒。可看的,不可看的,可听的,不可听的,漏得完全,仍不合醒呀?”
李九妹道:“你本无多少女子相,若又成‘肥婆’,那欧阳家的三公子岂敢娶你?”
李茗彤道:“不娶,不娶!此生我只愿娶你。”
李九妹道:“可我只嫁他。”
李茗彤道:“你以为谢溜烟闻之乎?”
李九妹道:“自然。”
李茗彤道:“你年未及笄,然而终日寻思嫁人,知羞乎?”
李九妹道:“你若爱慕谁,焉知羞字当如何写也。”
不长不短的一段路上,李家姊妹竟互不相让,喋喋不休。
谢无烟独自走着,就像他以前那样,孤独的走着。
对于他而言,身后随从的李家姊妹,与偶尔掠过的清风,无甚区别。
但其实他自己,更像是一阵清风。
走有一里许路,谢无烟便来到了那块巨石前。
他稍驻足一刻,即便踏上那条竹影斑驳的窄道。
他仍用左脚拖着右脚,但步伐,要快了不少。
李九妹见谢无烟的步伐加快,连忙追去,可谁知谢无烟方踏上窄道,则隐没在了斑驳的竹影之中。
“非常奇怪。”李茗彤伫立在巨石前,看着在巨石后延展的窄道,斗大的星眸眨个不停。
李九妹纤细的手指顺着巨石上的刻字,缓慢地滑过,眉头越皱越紧,道:“这几字刻有十年左右。”
李茗彤问道:“是村人十年前修建的么?”
李九妹摇头道:“无从知晓。”
李茗彤哈哈一笑,道:“九妹,不必思虑许多,快去追谢溜烟呀。”
李九妹见李茗彤欲大步踏去,急忙曳住,道:“八姊,你且听我说。”
李茗彤眨了眨大眼睛,笑道:“九妹有何良策,区区言听计从便是。”
李九妹道:“你还记得那个给我们解药的人么?”
李茗彤道:“自然记得,那个人可是谢溜烟的救命恩人。”
李九妹道:“我醒来时,那个人已不在阁楼。”
李茗彤道:“你是如何醒的?”
李九妹道:“那个人不当比他与我更快醒。”
李茗彤道:“那个人未寐么?”
李九妹道:“你以为那个人是个怎样的人?”
李茗彤道:“禀告九妹,依区区慧眼之观,那个人必是心志极坚之人。”
李九妹道:“这便是了,昨夜在阁楼上的人,应是中了‘祝由术’。”
李茗彤眨了眨大眼睛,道:“有所耳闻,却不曾见。”
李九妹轻叹一声,道:“这只是其中一种……先是桥上出现的女人,再是前堂那个拿着簿子的男子,最后是那些浓绿色的火光,无不令人恍惚,但深思以后,我忖度凡此者,应当皆是必须的关节。”
李茗彤转了转大眼睛,笑道:“九妹,反正你我皆已醒,顾它什么术不术呀。”
李九妹轻叹道:“若只是那‘术不术’,我必不忧心,然……”
李茗彤打断道:“我们一路跋涉,虽是‘江枫渔火对愁眠’,但诚实好过‘养在深闺人未识’千百倍。”
李九妹不觉扑哧笑道:“如许滥用诗句的书生,直你一家。”
李茗彤嘻嘻哈哈笑有良久,方道:“久久一笑,忧愁尽了。”
李九妹微嗔道:“你这不正经的书生,居然连我的闺名,也敢拿去滥用。”
李茗彤透着灵气的大眼睛灰溜溜一转,道:“我知晓女儿家的忌讳,不曾在外人眼前谈你的闺名。”
“你知晓?”李久久故作诧异,“那是谁慷慨大方的,告知外人自家闺名?”
李茗彤哈哈一笑,道:“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凡闯荡江湖之人,皆是朋友,何来外人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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