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在推我,睁开眼,原来是一个金发男孩顽皮的跳上母亲的怀抱。男孩精神的打量着我,我对他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小手,道了声“Excuse me”后走去洗手间。
看时间飞机差不多该着陆了,数十个小时的飞行让再强硬的人都疲软下来,头有些隐隐作痛,也许是刚才在梦中意识被剥离开来的后遗症。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难以置信自己就这么睡了十多个小时。我想,比起睡,也许称之为昏死更为合适。
机舱广播忽然响起了飞机将要降落要求乘客回座位系好安全带的通知。我深吸一口气,可吸不到底,深吸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我没多管,只要还能呼吸就行,在用凉水冲了冲脸后回到了位子上。
十二月出头的天气还是冷的让人发憷,虽然套着羽绒外套,可走出机场的时候还是不禁一阵颤抖。刚才在机场大厅中注意到,今天旧金山的气温为5到10度,有这么高吗?我边在机场门口点烟边思考下一步该去哪儿。
上次来到SFO是几年前我已经记不清了,也许是在大学刚毕业那会儿作为旅行来到这儿。父亲说男人就应该身单影只的闯天下。我没他那本事,于是只好跟随旅行团一起来到这里。
望一眼就让人眩晕的花街,两边建着的地中海风格的屋子,巨大的钢铁怪物金门大桥….也许是当时心情的关系,一路上的旅行我几乎想不起来了,照片也一张没留。
离开机场乘车进入旧金山市,虽然在飞机上睡了十多个小时,可在车上还是想睡,我想是不是我在害怕什么呢?因为在害怕什么所以借着睡眠来逃避害怕的东西。
一觉醒来,天已近黄昏,身边已是繁华的都市景象。
我真的能找到她吗?我坐在像是“Lawrence Ferlinghetti”的张贴画前发呆。这种如同大海捞针的行为会有结果吗?
从前我以为“大海捞针”较之为形容词更像是告诫语,讲这话的目的不是为了形容找什么人异常困难,而是想直接告知寻找者,这是不可能找到的,应该立刻放弃。
然而,此时我却在做着这么件事。如此一想,我感到既恍惚又失望,究竟是因为恍惚而失望呢,还是因为失望而恍惚呢?
姑且先去“中国城”看看吧,在吸完一支烟后,我就此决定到。
由于担心钱的问题我只好乘坐公共汽车去到中国城,入口处一块“天下为公”的牌匾格外醒目。走入“城中”仿佛走入了国内某个商业休闲区一样,无论布局,氛围,都和国内的相差无几,唯有在坐到一家饭店内胡乱用餐时才感到自己是在国外,菜单上让人眼前一亮的价格无比艳丽。
“头一次来这?”在吃着一碗还算地道的扬州炒饭时,一个像是餐馆老板的中年男子用流利的中国话迎上来问道。
“没有,以前旅游来过一次。”我礼貌性的回应。
“就是说这次不是旅游咯?”
我点点头,喝一口随饭附送的罗宋汤。
“来这生活?”
“也不是,是来找人。”
“是嘛。”对方没有要继续多问的打算,转而说,“怎么样,味道还行吧?”
“很不错。没想到在这儿也能吃到这么地道的中国菜。”
“店一代代传下来,手艺不地道可不行,不然不给老祖宗丢脸。”
“开了多久了?”
“确切的不好说,不过从我爷爷那会儿就在这生活了,不过说来很奇怪,虽然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可还是只会一些基本的英文。主要和黄头发蓝眼睛的人谈不来。”
我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老板,他道了声谢谢跟着点燃我也借着他的火点上。
“这里有很多中国人吗?”我继续问。
“多的不得了,可以说是全美国中国人最多的地方,好像有二十多万。”
“那还真不得了。”
“市长很照顾我们,所以生活什么的还行。”中年男子咧嘴一笑露出因吸烟而发黄的牙齿,“刚才你说要找人?在中国城里吗?”
我深吸一口烟,又缓缓吐出,说:“我不知道她在哪,想先到中国城来看看。”
“那在三藩市里咯?”
我摇摇头,“不清楚。”
“在加州?”
我依然摇头。
“在西部?”他继续问,每一句话都刺到我心里。
“只知道她来了美国,可不知道在哪儿。”
“就是说是以全美国为范围展开寻找咯?”
“算是吧。”
“那不就和海底捞针差不多?”
“海底捞针啊…”我感叹道。没想到在海的另一头也能听到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找人之类的事去找领事馆帮忙,总比你一个人强啊。”对方诚恳地建议道。
我没有回应他,转而说:“在这儿有什么便宜些的旅馆吗?”
“这里的旅馆都便宜,当然是对于中国人来说。”
“哎?什么意思?”
“就是说虽然是明码标价可那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就好比这顿饭,我就不收你的钱。”
“可….这怎么好意思。”
“客气什么,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中年男子用夹着烟的手指指着自己的眸子。
“看见什么?”
“我们长着一样颜色的眼睛啊!这都没看出来?”
“对….对哦。”
“楼上有空房间,如果不嫌弃的话算你十美元一天。”
“十美元?”我惊讶道。
“怎么了嫌贵?那五美元好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看你也二十多了,还这么扭扭捏捏的,来,先带你上楼看房间。”
我道了声谢谢,拎上不大的背包同老板上到二楼,二楼走廊上铺着绿色的地毯,感觉和国内的宾馆差不多。
房间大约二十平米左右,打开窗可以看到中国城内来来往往的人群与数不清的茶馆,旅馆和饭店。屋子干净整洁,散发出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另外屋内还有一台卫星电视,和一台袖珍冰箱。
“怎么样,满意吗?”
“不错。”
“那住下了?”
“住下了。”
“好,那和我下去办个登记手续吧。”
…….
“先住,走的那天再付钱。”登记完后老板如此说。
我再次道了声谢谢,接过钥匙重新回到二楼,打开门一头倒在床上,一种难以言喻的错综复杂的情绪在心中翻滚,那像是失落又像是希望,像是忧伤又像是庆幸,像是哀愁又像是欣喜。
能在头一天住上这么价廉物美的旅馆,我的运气着实不错。可我的运气能如此延续下去吗?我真的能找到她吗?我正在坚持的是一件比大海捞针还困难的事吗?
虽然来到了美国,但我依旧失却方向,虽然有了住的地方,但我依然没有目标。
“我到底该去哪里?”我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起来,“又或者,来到这里,本身就是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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