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前夕,苏雅婷特意出去转了一趟。天气入秋转凉,寻思着给母亲买两件衣服。在苏雅婷的印象中,母亲一年四季,每个季节只有两件换洗的衣服。她知道,以前家庭条件不好,母亲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用。母亲总对苏雅婷和苏逸青说,咱们要求不高,只要衣能蔽体,食能裹腹就行了。苏雅婷很小就能理解母亲的不易和艰辛,竟因为这份不易和艰辛,让苏雅婷有了发奋图强的动力。她不想像母亲那样活着,她总觉得母亲活得憋屈。母亲才五十出头,看起来像六十岁的人了。苏雅婷为了让母亲看起来年轻一些,特意挑选了一件葡萄红开衫羊毛衣,尔后,又挑了一件黑色裤子。同老板讨价还价了好一会儿,最终以两百元的价格买下了。苏雅婷想着衣服和裤子都有了,还差一双鞋。于是,又去给母亲买了一双女式平跟皮鞋。给苏逸青买了一套保暖内衣。当然,让苏雅婷纠结的是,给后爹是否也买一点东西?虽然,后爹对自己不好,但不管如何?他还是苏逸青的父亲,苏逸青还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行啦!就看在苏逸青的面子上,给他买一对酒,再买一条烟吧。自己也难得回家一趟,苏雅婷可不想闹得全家人都不愉快。
苏雅婷正在房间整理东西,江微微和李小燕笑嘻嘻地推门进来了。江微微见苏雅婷收拾行李,怎么啦?准备国庆节独自出去旅游?苏雅婷说,旅什么游啊!你看我像旅游的人吗?我可没有那个闲心,也没有那个闲银。你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是谁想出去旅游就能旅游的了吗?告诉你们,我还没有活到那随心所欲的份上。李小燕笑着说,哎哟,听你这口气,对这个世界,对生活夹杂些许怨气和不满?怎么啦?是生活亏待了你,还是这个世界亏待了你。噢!我懂了,是爱情亏待了你对不对?苏雅婷听了,忍俊不禁地笑道:对了。还是你李小燕最了解我了。谁都可以亏待我,但我就是不允许自己亏待自己。江微微将头搁在李小燕的肩上说,这个世界还是公平的,只要你不亏待生活,生活也绝不会亏待你。你说,你这是去干吗?怎么也不跟我们言语一声。想学徐志摩,我悄悄地来,正如我悄悄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苏雅婷停止手里折衣服的动作说,我这是蹑手蹑脚地走,不干扰你们的快乐!李小燕说,噢,原来是心里泛酸了?苏雅婷看着她们,一脸无辜地说,我有吗?江微微和李小燕异口同声说,大大的有。接着,李小燕说,看在我们同是姐妹的份上,要不,我借我们家黄文给你用两天,届时再还给我?只要你不介意,反正我无所谓。江微微听了,忍不住朝李小燕伸出一个大拇指说,够义气!也够大方!怎么啦?这才多长时间,就成了“我们家黄文”了!,你老实交待,你们究竟到了何等地步?李小燕说,我这人不喜欢按部就班地谈恋爱,人家黄叔也有超前意识,你们想想,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相撞在一起,会是什么后果?江微微说,那肯定是火花四射啦!怎么啦?准备在这场爱情的战役里焚烧彼此?李小燕反问道,这样不好吗?只有焚烧了彼此才能感受到肝胆俱焚的快乐?苏雅婷听了,笑着说,没想到,谈恋爱也谈得如此悲壮!才多大年纪,动不动就要胆肝俱焚!女孩子可要学会保护自己。李小燕听了,笑着说,我妈死而复生了。苏雅婷说,你以为我爱管闲事?如果怀孕了,怎么办?李小燕说,怀孕就怀孕呗!苏雅婷担心地看着李小燕,你真的不计后果?李小燕说,最坏的后果,就是遭遇黄文劈腿。他敢劈腿,我就敢劈他。江微微说,还是那么霸气!李小燕听了,得意地说,那是,我李小燕是谁?天不怕,地不怕,阎王爷爷见了避让她!苏雅婷和江微微听了,都忍不住笑了。此时,苏雅婷把目光投放在江微微身上,你们的爱情进行得怎么样了?江微微听了,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说,我们的爱情刚刚拉开序幕,现在奏响的是罗曼蒂克进行曲。我可不想那么快介入到实际生活中来。苏雅婷听了,点了点头说,嗯,这符合你的性格。李小燕说,你别只说我们,你的爱情呢?苏雅婷听了,拍了拍自己的旅行包说,在这座城市找不到爱情,我准备转移一下视线,回家去找找。江微微说,噢!原来你是回家相亲啊!不过,我告诉你,看男人,你的目光可得精准喽!第一、垃圾类的男人我们不能要,这样的男人有害身心健康;第二、精英类的男人,我们同样不能要,因为他们的目光永远是开拓市场里的美女和才女,劈腿的概率相对来说比较高;第三、我们需要的就是那种不高不低的男人,我所指的不高不低的男人,就是工作上不高不低,长相上也不高不低。放在家里可以当栋梁,杵在外面可以当柱子。这样的男人方能顶天立地地为你撑起一片天空!苏雅婷听了,笑着说,哎哟!像我们这种人,哪有那么多挑选的余地?能有一个看上自己又被自己看上的男人就是一件幸之又幸的事情了。我们这种小女人,要求非常简单,只要能同一个男人相濡以沫地过完一生,那就已经很好了。我还是喜欢那种刻板而传统的生活方式……李小燕狐疑地看着苏雅婷说,只怕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所说的那么简单。苏雅婷当然知道李小燕指的是什么?她故意转移话题说,你们肚子饿吗?冰箱里有速冻饺子,是我白天特意为你俩包的。江微微深有感触地说,能有你这样一个贴心的朋友真好!李小燕在一旁听了,反唇相讥地说,那我不好吗?江微微说,你当然好啦!你的好暧肺,苏雅婷的好暖心!说完,她们自是嘻闹喧哗一番,等累了倦了,方才各自回房睡觉。
苏雅婷坐了两个小时的火车,又坐了三个小时的汽车,终于回到了县城,按说,回家的路程不远,可苏雅婷却两年没有回家了。苏雅婷当然知道路程不是距离,只有心距才是真正的距离。离家愈近,苏雅婷的心反而有些紧张和沉重。在楼道口,苏雅婷就闻到了板栗烧鸡的味道。这是她最熟悉的味道,也是她最爱闻的味道。她想象此刻的母亲在厨房忙碌的情景,苏雅婷的脚步又变得轻盈了起来。对,她是回来看母亲的。这个理由也使她的心情空前活跃了起来。毕竟有两年未见母亲。去年春节,母亲不断地催她回家,可苏雅婷还是找各种理由和借口拒绝了。来到家门口的苏雅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苏雅婷轻轻地推了一下门,门竟然开了。母亲总说,近两年忘性特别大,这肯定又是母亲忘了关门了。苏雅婷放下东西,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然后大喊一声“妈”。邓玉春听了,手一哆嗦,锅铲掉在地上。回头一看,见是苏雅婷,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你这孩子,进屋了也不言语一声,吓死我了。苏雅婷笑着说,那我回来,还要锣鼓喧天吗?我可不是什么大领导,也不是什么大明星。所以,我注定了默默无闻!邓玉春听了,笑着说,默默无闻也有默默无闻的过法,你总得找一个人把自己嫁了吧。苏雅婷听了,妈,你又来了。我这不是回来相亲吗?妈,你知道我为何不愿回来吗?一是怕你唠叨;二是怕看到“他”的脸色。邓玉春皱了皱眉说,别总在我面前,左一个“他”,右一个“他”,不管怎样,“他”还是你爹呢?苏雅婷听了,不加思索地说,我爹多着哩!邓玉春听了,气得瞪了苏雅婷一眼,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哩!你有多少个爹?苏雅婷嘿嘿地笑道:不多,就两个而已!不过,这两个都不是我想认的爹。邓玉春微皱着眉头,瞎说什么呢?没有爹可没有你。苏雅婷说,那“他”又不是我亲爹。邓玉春严词厉色地说,后爹也是爹。我告诉你,你们的关系搞成这样,一个巴掌拍不响。苏雅婷听了,不再言语。邓玉春一边解围裙一边说,行啦!把菜端出去,准备吃饭。苏雅婷本想说,那“他”呢?可是话一出口却是:就我们两个人?邓玉春说,出去两年,连我们家几口人都忘了?苏雅婷听了,有些不悦地说,“他”有什么好?还帮着“他”说话。邓玉春听了,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对他有很深的成见,当然,他也有他的不对。你和他现在就是一根打了结的绳子,各自握住一端,如果他往那边使劲攥,而你也往这端使劲攥,那不是愈攥愈紧了嘛。这样下去,不成死结才怪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苏雅婷看着母亲赌气地说,你说,你除了善良还什么好?我就不明白了,你跟他打打闹闹这么多年,你还护着他。邓玉春说,这不是护不护着的问题。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我们也应该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一下问题。想当初,他和我结婚时,也是顶着很大的社会舆论。说他一个没结过婚的小伙子,竟然娶一个拖油瓶的妇女做妻子。各种各样的闲言碎语四处漫长。或许在那种压力下,做任何事情都不遂心遂意,做生意亏本;做门卫,跟人打架。后来,他这个人也就颓废了,干脆什么都不做了。
母女俩正聊得起劲,苏正乾背着一双手悠然自得地踱了回来。邓玉春回头看了一眼,回来得正好,我们刚做好饭菜。说着,邓玉春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苏雅婷。苏雅婷看了苏正乾一眼,笑了笑,却没有言语。苏正乾见了,不悦地说,犬见了主人还懂摇尾巴哩!你见了我连声招呼都不打。亏你还读了那么多书,这书读到**里去了。邓玉春立马制止苏玉乾,你就少说两句吧,闺女刚到家……苏正乾未等邓玉春把话说完,抢白道,她是你的闺女,可不是我闺女,我苏正乾也没有这样的闺女!你看我儿子苏逸青,像她这样吗?邓玉春听了,有些不耐烦了,行啦!行啦!洗手吃饭吧。苏正乾听了,不阴不阳地说,我这手,不用洗也挺干净的。邓玉春和苏雅婷听了,也不搭理苏正乾,两个人坐下吃饭。邓玉春不断地往苏雅婷的碗里搛板栗和鸡肉,还一个劲地说,多吃点。自斟自酌的苏正乾在一旁看了,戏谑道:哟!这是上演现实版的母女情深呐!邓玉春继续对苏雅婷说,你都两年没回家了。苏正乾抢白道:这个寒舍,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回来干什么?回来讨人嫌吗?换成是我,我也不回来。邓玉春放下筷子,皱着眉头说,哎,苏正乾,我跟你说话了吗?苏正乾看了妻子一眼,我也没有跟你说话呀!我这叫自话自说,你懂不懂?一言不发的苏雅婷低着头,一个劲地往嘴里扒饭,不出几分钟,一碗饭没了。苏雅婷站起来说,你们慢吃,我先回房了。邓玉春见了,用筷子指了指苏正乾,你说你,非要整得大家都不开心,你就高兴了。邓玉春也匆匆扒了两口饭,丢下碗,跟着苏雅婷进了屋。没多久,邓玉春手时拿着两瓶酒,一条烟出来,放在苏正乾面前说,喏,这是闺女孝敬你的!苏正乾看了一眼烟和酒,兀自嘀咕道:两瓶泸州老窖,一条红塔山烟就把我打发了,我又不是乞丐。邓玉春听了,没好气地说,既然嫌弃那就免了,刚好留着招待客人。苏正乾听了邓玉春的话,心里来气了,提高嗓门说,什么样的客人比我还重要?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我养了她二十年,供她上了大学,回来就给我带两瓶酒和一条烟,我这个后爹在她心里就这么不值钱?邓玉春听了,也火了,高声说,值不值钱,不是你说了算。人家心里有杆称,会掂量!苏雅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拉长着一张马脸给谁看哩?苏正乾冷笑着说:莫非见了她,还要对她点头哈腰不成?是啊!她现在出息了,长本事了,翅膀也硬了。不用靠我们也能飞高飞远了,更不用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了……邓玉春打断他的话说,苏正乾,你说什么呢?你说说,你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吗?苏正乾说,我没有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但我也为你,为你们,遮过风,挡过雨吧?邓玉春铁青着一张脸,行啦!我也懒得跟你吵,横竖你都有理……
房里的苏雅婷听了,气得眼泪双流。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离开这个家——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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