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大雨渐渐停歇,只是很遗憾的没有雨过天晴。这些气象局无法理解的乌云还弥漫在这座城市上空。幸好江城的排水系统发达,北临江河,南临江湖,城市中的积水很快被排空。
城外一条崎岖的山路,道路两旁的泥土在大雨的冲刷下滚落在道路中央。偶尔遗留的一些脚印被冲刷干净,一名背着乌黑大伞的长发蓝袍道士步履艰难的朝着山上走去。只是走的辛苦,却脚步轻盈,踩在这条隐秘的小道上几乎没有落下什么痕迹,像是在躲避仇家一般。他偶尔回头的时候眉头紧皱,乌黑的眸子中能够看见一个朝他追来的身影。
他冷哼一声,继续上山。
山下追来的人同样是身穿蓝袍,同样背着一把黑伞,只是手里多了一把柴刀,刀名:雪落樱。
陈看着遗留下来的轻微脚印,迅速跟上。
自曹平安来到小秋丘之后,他又连续磕下两颗药丸,静静的躲在后面积蓄阴阳力。直到曹平安点头之后他才开始动身,此刻无论是宁笙生还是大山都不知道有这样一号人跟在三人身后。
直到血公子独自一人离开,陈才出现在血公子的眼下。
他敢断定一直再这样追赶下去,李自成会因为先前巨大阴阳力的消耗而在两天后被自己追上,到时候他对自己而言绝无还手之力。
盛满雨水的松林突然一阵震动,停留在松枝上的雨水造就一场大雨。陈抬头正对上半腰上的目光。李自成举着手中巨大黑伞,遥指陈:“小屁孩,你别找死!”
陈婉转手中的柴刀,不言不语,迅速出手,他可不喜欢跟死人讲话。
黑色大伞在李自成的挥舞下出现阵阵狂风,他对着冲上来的陈囔囔道:“一个仅仅一岁的小屁孩就想着过来挑战我,你也太小看我们这些颇有名声的阴阳人。你所谓的大杀四方就要在这里终结。”
直冲而上的那个人依旧没说话,只是出刀。锋利的柴刀瞬间斩碎四周围上来的狂风,而他整个人也化作一团劲风,瞬息而至。
血的领域瞬间铺展,他被称为血公子,所掌控的血的领域可以造成强大的心理影响,甚至于让人入魔。他为了加大筹码更是咬破自身上的鲜血,让自己的领域更加强大。可在他身边穿梭的陈依旧没有说话,菜刀在瞬间挥出,斩破李自成的大伞。
李自成在这一刻感觉到恐惧,他的血领域似乎对眼前这个人没有任何影响。那双坚毅的目光丝毫不会因为血领域变得疯狂。或者说,他本身便已非常疯狂。
名为雪落樱的菜刀不断的挥战,李自成扣响一个圆球。这是和朋友通讯的手段,此刻面对仅有一年的陈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陈看见李自成的手段,嘴角嗤笑。随后刀刀入肉,只是李自成很轻松的躲避致命伤口。并且他还留有余力应付会后的攻击,等到有人援救自己那么就可以活下去。
这时陈打开一枚丹药,毫不犹豫的服下,出刀更快。
李自成只一眼便认识这枚丹药,出自昆仑山顶的半死丹,阴阳人吃了这东西和活人吃安眠药无异,吃多了唯一保留的那份记忆恐怕都要烟消云散。到时候,便真正的死了。他用尽全力连连后退:“你个小娃娃难道不想活着么,你想死早就去死好啦,变成这副不正常的阴阳人怎么回事。”
陈没有理会,整个身体化为狂风,一刀剁下李自成的脑袋。他抹干净刀上的血,收入腰间,随后脱下李自成身上的蓝色道袍,一步步走向山顶。
从追杀到斩下李自成的脑袋,他没有说过一句话。服用半死丹也好,使用自己的能力风乱也好,从来都是如此。他根本就不想和已经死去的阴阳人说话。
收刀后的陈走上山顶,他点燃李自成身上那件蓝色道袍,跪在地上,对着南方深深一拜。
“雪姐姐,今年赶不回去啦。但某人的阴魂和阳体都被我一刀剁碎,你可以闭上眼睛啦!”
随后他吐出一口鲜血,自蹲在石头后面算起他服用过五颗半死丹,为的就是针对阴阳榜第十三的李自成,对同样拥有蓝色道袍的他实现必杀一击。
其实不服用最后那颗半死丸他也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杀掉强弩之末的李自成,只是他从来都不会做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情,害怕出现那个万一,就像那天自己慢了半小时回到家中,就出现永远无法弥补的万一。
这座森林归于平静,陈坐在地上修养,远处迎来七八个人,盯着山顶修养的陈气势汹汹。
血公子的势力赶过来,看到陈身旁的头颅,踏步向前的同时,心中发冷。
————
平安网吧莫名其妙的点燃两盏灯笼,将大门照得通红。来此上网的网民还以为网吧里有什么活动,纷纷上前咨询小幸。
被遣散的网管只有小幸回来了,其余网管全部收到一笔不菲的赔偿金而被辞退。
小幸和路一毛两人忙的不可开交,一个人端茶倒水,一人刷卡收费。其中还要回答网民们的关于灯笼的问题。幸好因为连绵的大雨和江城中谣传的几起死亡案让很多网名都寄居在宿舍和家中,人数不比太平时间,还稍稍好一些。
凌晨十二点,两人总算轻松一些。路一毛买了两瓶营养快线,递给一瓶给小幸。顺便问道:“你怎么没有被老头子辞退。”
老头准备辞退所有人的事情她是知晓的,当今天一早看见小幸回来的时候他还很惊讶,只好留到此刻空闲才问。
小幸酝酿了一下措辞:“除了你路一毛,在这平安网吧就属我呆的最久,有感情了,不想回去。”
路一毛不以为意,这小幸爸妈都在,没理由对一个网吧有感情。再看小幸的双眼中明显隐藏些东西,也没有去深究,一扭头便看见陈舒站在网吧门口。她嘴角挂着笑意拿出身份证,对着路一毛说道:“我来上网。”
“满人了。”路一毛无视着身前一排排的空位,瞎说道。然后背对着陈舒,一边大口喝营养快线一边讲:“你们打探情报,我这边无可奉告,而且告诉你也没有任何作用,奉劝你还是早点离开江城。”
“我接到新任务,确认陈的安全……”
正说这话,大门口一个老头子背着全身是伤的蓝袍道士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小幸看见这名帅气的小哥有兴奋又担心,反倒是陈舒松了一口气。
路一毛看到陈满身是伤的被驮进来早就见怪不怪。说到陈,他被老头子驮进来平安网吧的次数绝对不比直接走进平安网吧的次数少。他抬眼看着陈舒道:“你可以走了。”
陈舒点点头,一声不吭的离去。路一毛跟着老头子走进二楼的屋子里,并且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
路一毛在平安网吧其实帮助很多人清理伤口,这六年间总是会有认识老头的阴阳人带着伤过来叫老头清理。他见多之后也动过几次手,都很成功。可当脱下陈的蓝色道袍时,看着他满身的伤口握着手的刀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全身上下,每隔十厘米都有一处新的刀伤。鲜红的血痕和老旧的血疤交相辉映。除去那张俊美的容颜上,就连脖子上都不列外。那些刀伤并不深,相反每一刀都比较浅,并且很像是断刃划出来的伤痕,这些伤口根本不足以致命,但却能够让他饱受皮肉之苦。很像古代监狱中受刑所获得的伤。
“他怎么弄的。”路一毛眉头紧皱。
老头子压着陈的胸膛,叹气说道,掏出陈那把名为雪落樱的柴刀,丢在路一毛眼前:“你看刀刃,他自己割的。他吃了大量的半死丸,积压的阴阳力需要得到释放,因此他便割开自己全身上下的皮肤,想让半死丸的药效挥散除去,同时减轻身体里面的毒性。”
“他疯了!”路一毛惊讶。
老头子笑了笑:“他本来就是一个疯子,你也不看看他那柄刀下死了多少人。我感应到他在江城边上,再找到他时,他的四周已经躺着五具尸体,其中有三个是阴阳榜中之人。他看到我赶过来,便心安理得的晕了过去。就算服用半死丸这种毒药,也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干掉这五个人的,并且他还被两个人围着,要不是我赶来,我看他也要把之后的两个人拉上垫背。”
老头子转身,接过路一毛手上的刀:“他对于半死丸的处理已经是最好的办法,其余的只能看到自己的意志力够不够。如果他没能在明天晚上醒来,就该给他准备后事。”
路一毛点点头,一个阴阳人,不管受多重的伤。意志力没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苏醒,那么他将永远不会苏醒。这种铁律在阴阳界从来没有例外,一睡便死的例子数不胜数。因此路一毛一天最会睡七个小时,最多七个小时。
血腥味铺满着这间小屋子,老头子帮陈调整好睡姿和挤压胸口的毒素之后便走出房间。路一毛坐在屋子里面拿起陈身上脱下来的那件蓝色道袍仔细查看才想起这种蓝色的道袍和血公子身上那一件一模一样,除此之外还和他所见的一张照片上的蓝色道袍一样。
他猛然想起,拽着蓝色道袍冲到外边的院子里,举着手里的蓝色道袍说道:“你和陈,还有那个血公子是什么关系。”
老头子抖了抖手里的老烟枪,咳嗽两声说道:“托衣人罢了。”
“是和书上说讲的一样?”路一毛在书上看过所谓的托衣人,那是一种请求别人将自己炼化成一件衣服,在衣服上划上禁制的群体。他们可以将自身的力量和意志传承在衣服当中,穿上他的人也被称之为托衣人,他们一生都带着衣服上的意志和力量。
老头子坐在板凳上,缓缓的点了点头:”我一共炼制过三件衣服,一件在血公子身上。那是还没有遇见你的时候,我受人之托安置他在网吧当网管,有一天他偷了我的衣服就跑了。至于陈是主动找到我要衣服的人,也不知道他哪里得到的讯息,一个成为阴阳人不到三天的家伙就囔囔着不给他就要砍了我。“
”去年?“
”去年七月,那个时候你应该在做梦。“
”那你剩下的那件蓝色道袍是留给我?“
”你想要吗?“
路一毛犹豫不决,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要。蓝色道袍会让自己变得很强大,也会让自己变得很可怕,但这就不是自己了。他看向关上房门的屋子,陈静静的躺在床上,二十四个小时之后醒不过来他或许就死了。就算他活过来也要不停的去寻找别人的目标,每天奔波在杀人和被杀的路上,指不定哪天就去见了老天爷。他使劲的摇摇头,这样的生活未免太累了,哪有空闲功夫看书。
老头子吹拂着晃动的青烟,缓慢的将这些烟草化成毒气吸入肚皮。扣了两手大脚,起身说道:”找机会我就烧了他。“
院子里空空如也,皎洁的月亮被乌云层层包围。路一毛掩面而泣,六年的时光如流水走过,他于老头,于平安网吧,于这方世界,毫无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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