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在呢。”
傍晚,萨尼早早地回家,他知道,有些事儿还是尽早面对的好。
“真巧啊,我可没在等你。”
阿诺德此刻正坐在阳台前的木椅上,拿了根儿牙签剔牙。
“哥,白天的事儿对不住,是凯文不懂事儿,抱歉了。”
“不!不用抱歉,应该抱歉的是我,是我害得你丢了面子,抱歉啊。”
阿诺德一脸复杂的表情掩盖的是早已爆炸的心态,那根牙签看上去更像是一把剃刀,每动一下似乎都要刺破牙床。
“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你也该知道,你和阿妈的活法我学不来。”
“看来你也不傻!那我就奇怪了,阿妈都可以,你说你不行?”
阿诺德没想到,萨尼竟能如此清晰地找到自己愤怒的根源,他原本以为萨尼仍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不过这却让他更加愤怒:王八蛋,既然啥都懂?为何还明知故犯?
“我不过是在寻找存在感罢了。”
萨尼又率先开了口,并接着讲下去:“这就像你试着结交新贵一样,我想你也不是每次都想着谈生意吧?”
不得不说,萨尼这句话一出,竟然直接刺到阿诺德心底。不过他可不想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如此地肤浅:“你少给我扯开话题,要么你给我好好做人,要么你就给我滚蛋!”
阿诺德头一次在家里发这么大的脾气,一年以来,他时刻提醒自己要以绅士自居。但萨尼这小子着实是刺痛自己的心啦,本来阿诺德是要给他上课儿的,这倒好,自己反倒先被将了一军。
“哥,我承认那些人不是真心的,稍微冷静儿点儿,傻子都知道他们是为了我的钱。”
“然后呢!”
“我只需要几百块钱就能收获一大群人的拥簇,好像也不算很浪费吧?”
“为了一群渣滓?为了得到一群渣滓的拥簇?”
听到这儿,阿诺德简直要被气炸!阿诺德对那些人的厌恶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但萨尼却似乎对阿诺德的动机再清楚不过:他不过是更讨厌过去的那个自己罢了。他用一年的时间拼命忘掉过去,让自己比富人更像富人,不过只是为了掩盖心底的恐惧。
“和他们在一起,我能看见过去那个自己。”
“那一坨狗屎?”
阿诺德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萨尼的机会,不过萨尼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劲儿。
“我承认那些日子很糟糕,不过那些日子里也不总是很难过不是吗?”
“不!我告诉你萨尼,我很难过!非常难过!”
这下子阿诺德的情绪彻底躁起来了,他不怕再暴露什么,他想发泄,因为还没人这样刺激过他!
“那么在你眼中我该承担什么样的角色?一个寡言的画家?然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告诉那些人你有个画家弟弟?”
“你这话什么意思?”
“别误会,老哥,既然打算谈,我们就该把所有问题搞清楚不是吗?”
眼下,萨尼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阿诺德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弟弟在上次晚宴上的表现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缘故,而是他压根就把自己和那些富人当成了乡巴佬!
“你既然这么清楚,我很好奇,你跟那些人泡在一起还有意思么?”
想到这儿,阿诺德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生气了,不过他可不打算就此出卖自己的立场。
“我只是偶尔才这么冷静,另外,要是有一群人跟在你屁股后面,就有数不清的姑娘注意你。”
“你就为了这个?”
阿诺德还以为萨尼仍是那个和女人聊天还脸红的孩子,没想到啊,看来这一年他也长进了不少。
“不然呢?”
“你就不能有点儿出息?”
这句话说出口,阿诺德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在这个问题上,自己有何资格指责萨尼?
“算了,老哥,我答应你,从今天起,我不再和那些人乱混。”
萨尼打算帮哥哥打个圆场,他无比清楚阿诺德的私生活比自己要混乱得多。
“你就这么答应了?不应该这么简单不是吗?”
阿诺德不相信,自己苦口婆心劝了那么久这小子都没回头,现在却突然想明白一切。
“我当然会有其他要求,我想去帕瓦尼学习哲学,希望你能资助我。”
萨尼开门见山,一点儿也不啰嗦。
“哲学?”
阿诺德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傻弟弟竟然能从嘴里崩出这俩字儿。
“哲学,的确是我想要的东西,另外,我也需要一个借口摆脱掉那些人不是吗?”
萨尼摊摊手,做一个夸张的表情,不得不说,他想的还真周到。
“车钥匙给你,这个,我用不上了。”
“你……”
见萨尼把钥匙丢到面前的小桌中间,阿诺德这下不得不相信,是自己一直错怪弟弟了。傻子和疯子有时候会很像,但绝对是完全不重合的两码事儿。萨尼在近一年的表现在任何人眼里都像个傻子,可实际,他不过是给所有人演了场戏。不知道阿妈知道这茬儿后会作何感想,唉,看起来,自己更像是一个乡巴佬。
“要不要喝一杯?”
近半年来,这是阿诺德第一次充满诚意地邀请弟弟喝一杯。
“当然。”
萨尼笑着坐下来,丢掉一切让他满脸都写满轻松。
维丽亚见俩儿子的争论平息下来,便再拿两瓶酒凑过来。萨尼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她终于有理由彻底高兴起来了。
“其实我还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就想明白了,萨尼?”
痛快地喝上两杯,阿诺德仍然对萨尼突然下定的决心深感好奇。
“大概是因为凯文吧!记得他吗?就是在白天向你打招呼的那个!”
“当然记得,那个乡巴佬!”
“以他的暴脾气,等你走了以后竟然都能乖乖地压住火气,所以…”
“那不正和你心意吗?”
“不,我还没想要体验做国王的感觉。他们把我手里的钱看的太重了,那只是区区几百元而已,我还没打算买走他们的灵魂。”
萨尼举起杯子,没打算和谁碰杯,一口气将大半杯酒一饮而尽。
“看起来有些人的命真的很便宜。”
阿诺德轻轻泯一口比血还浓的美酒,不知道他嘲讽的到底是谁。
“他们的命很贱是因为他们从未意识到这一点,富人剥夺穷人的不止是他们的时间,还有那些本该在茶余饭后转起来的灵活的脑子。”
萨尼这两句话足以让阿妈和阿诺德费上一阵儿心思,有些东西不光穷人那儿没有,富人兜里也不见得有。萨尼,这个没读过几本书的呆瓜,却用他那张破嘴告诉亲人:他不爱说话仅仅是不屑于多说罢了。
“算了,不想这些了,为我们一家再次聚到一起,干杯!”
阿诺德觉得这才是自己当下最擅长的事儿,他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商人,那些颠覆人类思想的大道理还是留给哲学家们去解释好了。
“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下周,怎么了?”
“在这之前,我得先给你介绍下你未来的嫂子。”
阿诺德一脸得意地向弟弟显摆一番,先前是处于顾虑,这回好了,他可以大方地向菲雅介绍起萨尼。
“这才对嘛,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模样儿!”
维丽亚举起杯子,冲俩儿子示意一下,仨杯子便轻松地碰到一起。
阿诺德觉得这样的时刻值得铭记,他也的确把一切都埋到了心底。几个人一直开心地喝到午夜时分,一桌子的欢声笑语,连星光也不舍得打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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