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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华录》旧事一杯曾记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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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遥抱着手里的剑,倚靠在一根柱子旁,看着面前的选秀场面。

天子选秀,自然是声势浩荡。哪家父母不希望自家女儿一朝选在君王侧,换得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的荣耀。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谁能说这锦衣玉食之下不是哪家女儿的苦涩与鲜血?

可是,这金贵无比的女儿性命却也是最不值钱的。

但凡父母疼爱孩子,哪个希望自己女儿巴巴给人做妾。可是,......

乐遥看着殿上帝后二人高高上坐,其余秀女跪在殿下,这待遇,与之前乐家军班师回朝的排场差远了。

轮到夏重月了,她恭敬开口:“户部尚书之女夏重月,见过皇上,皇后娘娘,恭请皇上圣安,皇后娘娘金安”

“是个知礼的”皇后赞许地点点头,又问:“可曾读过书?”

夏重月答道:“臣女在家时父亲常常教臣女读些诗词,臣女不才,也能吟诵一二”

皇后满意地笑了笑,一挥手,內监便尖着嗓子道:“夏氏留用”

夏重月面色平静,又一叩首,退了下去。

轮到楚颜,明显要唯诺很多。

就连皇帝问她读过什么书,她也只是怯怯地说读过《女德》

实在,上不得台面!

夏重月入选是板上钉钉,但令人没想到的是,楚颜竟然也入了选,与夏重月一同获封为贵人。楚颜自然是喜不自胜,夏重月却是心里有些疙瘩,这样一个怯懦愚笨的蠢人,如何能与自己平起平坐。

其他人也是意外的,夏重月成为位分最高的贵人并不奇怪,谁让人家后台硬,但楚颜没有强硬背景,性子亦不讨喜,怎么也能成为贵人?若说长相,楚颜自然也是娇艳动人,但她唯唯诺诺的举止总让人觉得小家子气,令人很容易忽略她的美貌,再加上夏重月是永安城有名的美人,虽然低调但也是颇有佳名,岂是这个江南来的小女子可以比的。

但人家就是获封了,无论如何,该有的体度和场面不能少。

夏重月进宫后却仿佛忘记了心里曾有过的疙瘩,她仍是笑盈盈地携了楚颜的手嘘寒问暖,宫里下人捧高睬低,夏重月便为她出头,送来克扣已久的份例。

楚颜出身低微,估计连这个贵人的封号也是皇上随手一封,封完就忘了。不然,连最末一级的更衣也或多或少有了宠爱,但楚贵人却一次宠幸都没有。

啊,不!有过一次,这位贵人被皇上翻了牌子,可是说话不讨喜,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至此,她也算是沦为了六宫笑柄。

平日的份例被克扣,冬日没有炭火。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冻死在深宫中的时候,她被夏重月带进了延禧宫。

彼时,夏重月早已晋升贵嫔,掌一宫主位。

夏重月只是说姐妹间说话做伴倒也不寂寞。

与夏重月做伴,不缺吃穿炭火,说说话,写写字,做做女红,彼此之间倒也自在。

但夏重月不笑。

楚颜知道她为什么不笑,新进宫了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虽然出身低微,但颇得圣心。

夏重月不再受宠。

楚颜都明白,夏重月对自己这样好,她就算是为之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

不多时,其中一个美人因为不小心用错茶杯花色以下犯上,被禁足反省。

夏重月知道是楚颜的手笔,她叹了口气,替楚颜处理好了一切。

她看着坐在下手惴惴不安的楚颜,说:“你虽然蠢了些,但好在对本宫忠心耿耿,反正陛下都是要宠爱旁人的,倒不如宠爱你这样的!好歹在本宫眼皮子底下”

当晚,楚颜得幸!

寒过暑往,夏重月有孕了,楚颜在一旁精心侍奉,唯恐哪一点不周到。

孕期女子本就敏感,皇帝的宠爱更令她患得患失,虽然补品与上次源源不断地搬进延禧宫,但她仍是多疑,唯一信任的也只有楚颜一个。

楚颜也懂医理,将夏重月伺候的舒舒服服。

自从怀孕后,夏重月就被封为贵妃。宫中人都猜测,若是夏重月此次产子,怕是要直逼中宫了。

可是孩子刚过满月,她接到的不是册封与赏赐,而是一纸诏书。

她的家人,因为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男子发配,女子为奴,父亲更是斩首示众。

她德行有亏,以下犯上,废去贵妃之位,打入冷宫。

楚颜跪在皇后的德宁宫,将她的罪状写了三十六桩,前九桩件件可诛。

有些,是她做的,有些,是她指示楚颜做的。

陛下没有要她的命,只是打入冷宫。

没有了锦衣玉食,仆婢环绕。

宫里人的捧高踩低她是知道的,只是不知竟会落到自己身上。

没了华服,没了珠翠,有的是洗不完的衣服,漏雨的房子和馊饭剩菜。

她无计可施,只能将楚颜日日夜夜诅咒了千百万遍。

楚颜来了,她已是宫中炙手可热的贵妃,育有一个公主,协理六宫事。

她被众人押着跪倒在楚颜面前。

楚颜高高在上,品了品茶水,淡淡地说:“你可知你输在哪里?”

上位者的威压,即便她得势时也没有过的气场。

她狠狠啐道:“贱人!”

楚颜慢条斯理地将茶杯盖合上,说:“本宫留了你这许久,现下却不太欢喜了。既然贵妃娘娘思念家人,就送你们团聚罢了”

夏重月恶狠狠地质问道:“你扪心自问,本宫对你如何不好,你为何背叛本宫?”

楚颜轻轻一笑:“从未效忠,何来背叛?”

夏重月当场怔在那里,随后便是涌上心头的巨大的羞恼与愤恨,她歇斯底里地质问:“谁派你来的,是谁?”

楚颜说:“你还记得常嘉郡主吗?”

夏重月的眼神先是迷茫,过了不多时便想了起来。这常嘉郡主是高祖异母弟弟溯阳王的女儿,当今圣上的姑姑。自幼父母双亡,养在深宫,虽是皇家血脉金枝玉叶,却不爱红装爱武装,最是喜好舞枪弄棒,颇有其父溯阳王的风采。

长大以后也是离经叛道,多少世家好儿郎不嫁,偏偏择了一个江湖剑客托付终身。她在家时母亲常常以常嘉郡主为戒,命她恪守礼仪,时刻以家族大局为重。只是,这楚颜提起常嘉郡主又是为何?

楚颜轻声说:“我的父亲姓楚,我的母亲就是常嘉郡主”

什么?

看到夏重月尚在震惊,楚颜讽刺地笑了笑,说:“外祖是统领西北军马的大元帅,手里握有半块虎符,虽然位高权重,又是先帝的皇叔,但他忠心耿耿,情愿对一个小儿俯首称臣。皇族与世家门阀的争斗已经持续了上百年,突然出现外祖这样的异类,又怎么能行?所以,等到西北平定下来,外祖就被迫解了兵权”

夏重月常年居于闺阁之中,对这国家大事并不十分了解,听到楚颜的话,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该作何反应。

楚颜话音一转,语带讥讽:“所以外祖郁郁而终,为了不能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手刃之而后快”

“呵”夏重月嗤笑一声,“那与我有何关系”

楚颜说:“是你祖父的主子,指示你的祖父,在我外祖的药里动了手脚,诱使他旧伤复发,抑郁而终”

“而我的母亲,不知道这些,先皇与太后着意护佑,也不曾提起。母亲和父亲常年在外,本已避开了这吃人的漩涡,但你们欺人太甚,硬要我母亲和离,抛夫弃子去为了你们这些苟且偷生的鼠辈和亲,我母亲不愿,你们便设计挑起父亲与江湖门派之间的争执,令我父亲葬身火海”

本应是咬牙切齿,刻骨铭心,但在楚颜嘴里,却显得轻飘飘的,令人侧目。

楚颜说:“我母亲伤了根本,没过多久也故去了,那时,我才七岁,你说,我该不该恨你们,该不该动手?”

声声质问让夏重月倒在地上,冷汗涔涔。

楚颜说:“对了,还有一点,我没有灭了你们满门,并非我心慈手软,却是我知道你们夏家是何等的穷奢极欲。看你不就知道了,从天堂跌落地狱是何滋味”

夏重月咬着牙说:“我愿意赴死,你保全我的皇儿,他是无辜的”

楚颜回过头来,轻笑一声:“你说太子殿下?已经死了”

夏重月眼前一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但她强压住了,厉声问:“你把他怎么了?”

楚颜随意地说:“没怎么呀,只是他宫中的奶娘太不尽心,居然把小太子给摔了,两个月大的孩子到底娇嫩,哪里经得住,就没了”

夏重月绝望地倒在地上,但从这绝望中又生出了阵阵恨意,她猛地拔出乱发里的银簪子,将锃亮的尖对准了楚颜,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楚颜身边只有几个粗使嬷嬷与行刑的太监,哪里挡得住夏重月不要命的攻击。

所有人都以为夏重月会将簪子插进楚颜的咽喉,连夏重月自己也这么认为。

没有人看清楚颜的动作。只能看到夏重月倒在地上,旁边扔着断成两截的簪子。

楚颜走出了门外,挥了挥手,其余人也退了出来。

只留下一杯毒酒,一把匕首,三尺白绫。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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