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花开花落,一瞬就是九年。
九年前,爸就去外地出差,一直没有回来。
第一年,他说。
“爸,我考了一百分,回来吧。”
“好好好,小志,真厉害,爸这边还有点忙,明年,明年一定回来啊。”
第二年,他说。
“爸,我奥数竞赛得了第一名,回来吧。”
“好好,明年一定会回来,一定。”
第三年,他说。
“爸,我作文发表了,回来吧。”
“再过一年,一定回来。”
第四年,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握着话筒,因为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之后,他和爸就再也没联系过。
转眼间,他己经初三了。
要中考了,没有心思再想这些了。
他一直是年级第一,没变过。
要往前走了……
“一次元三次对称轴12345移项4587248698745228咕叽哩咝咝叽叽呱呱……”
讲台上,班主任正滔滔不绝地讲着,黑板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公式,台下的学生早己昏昏欲睡,但都是提着最后一丝精神,努力看着黑板,因为谁敢啊!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教导主任,人称“黑脸哥斯拉”,谁要在他的课上分心,绝对死无全尸。
“呼……呼……”
一阵响亮的呼噜声从台下传来。
“赵——天——志!”
一声怒吼将全班镇压,他却依旧。
“砰!”
他搭起一颗粉笔头,砸过去,正中他的脑袋,我们的赵天志同学在全班同情的眼神下缓缓站起来。
“干嘛这样吗?淡定,淡定……”
此时班主任早己急怒攻心。
“胆子挺大啊!”
数学老师拿着那根,他称为“催进学生上进的良药”,大家称为“哭丧棒”的铁尺就向他走去。
“卟哧。”
他一下子笑出声来。
“谁跟你玩这种东西!”
他的腿忽地向前一踢,那根无坚不摧的铁尺就这样命丧他脚下,折段的那根还未落地,他就用腿接住。
“唰唰......”
那根铁尺被他的腿舞弄着,在天花板上走地飞快,电光火石之间,便写出了六个大字。
“班主你个白痴!”
加上后面那个大大的笑脸,格外欠揍。
所有的墙灰都在他的控制下落到了老师头上,像白无常一般。
旁边的同学笑的笑,拍手的拍手,但看到黑着脸的班主时,就收了几分。
“反了你,练了几年,了不起了是吧?”
数学老师压根忘了他武术有多厉害,就直直地拿着木棍,向他挥去。
“砰”
他的脸上多了一灰色的巨大的鞋印,被墙灰蒙上的头,外加一个脚印,脸上的表情,可谓相当精彩。
放学
“林思瑶!”
赵方志伸长脖子,向那班的窗口张望着。
那个少女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长发披肩,仍然是一身白裙,却失去了小时候的活泼与鲜明,多了几分无力的苍白与虚幻的美,好似风中飘飞泡沫的梦,一触即碎。
她轻轻动笔尖,勾勒完作业本上最后一笔,缓缓背起书包,起身走出门外。
“走吧。”
她挤出一个笑容,细瘦的脸,纤细的腰枝,裙摆覆盖过小腿肚,一飘一飘。
“你的爱恋,不说出来,她是不会知道的。”
他想起一个人,对他说的一句话。
“梅思颖,我………”
“怎么了?”她回头一笑
“我喜……”
“汪汪!”
一条约一两岁的小黄狗向他奔去,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地响
“小西!”
一年前。
“呜―――呜汪―――”
稻田中,渐渐传出一个细微的声音,他拔开稻草,寻着…………
一步,又一步地前进,找寻。
“呜……呜………”
声音越来越细,越来越细……
拔开最后一颗麦杆
一条瘦细的小狗有气无力地蠕动着,眼睛紧闭,看来刚生下来不久。
口袋里还有一杯牛奶,给他喝了吧。
“咕渌………”
那个小红各飞快舀着,一分钟己经见了底。
“你就跟我吧”
他弯下腰,抱起那条小黄狗,笑了。
山崖上。
“哎,你懂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呵呵,算了吧,你还小。”
他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小脑袋,又笑了。
“我七岁时,被教练走出飞龙,当时,只有她安慰我,从她背着我回家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从今以后,要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一丝伤害。”
“但长大后,我发现,毕炀喜欢她,她也暗恋毕炀?”
“呵呵,你说,我该不该成全他们。”
“很可笑吧,我一下子就成了第三者”
月光洒下来,他们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有些落寞。
“小西。”
林思瑶蹲下身,轻轻抚摸它的毛发,小西很享受的样子
“喂,弄清楚谁才是你亲爹。”
赵方志略显不悦,黑着脸抱起小西,小西在它怀里蹭来蹭去,对着林思瑶的方方向喊着。
“哇……哇……”
像极了人类的“妈妈”。
“死狗,你不叫没人把你当哑巴!”
被一条狗弄了个大红脸,双方都有此尴尬,便不好再多说。
两人一狗,就这么静静地走着,正值初夏,花瓣落了一地,树上缀着又小又青的桃子,摇摇欲坠。
“我到家了。”
“好。”
他独自抱着小西,走在林间小路上。
“咯吱”
清脆的开门声打破沉寂,小西奔向它的小窝,大把大把的吃着狗粮。
那个女人正像一团死水一般瘫倒在沙发,颓然地目光短滞地,无情的岁月夺去她的青春,流水的时光在她白皙的面上狠狠地划出皱纹,青丝中夹着白发,跌在她的肩上,万分沉重。
“回来了。”
那个女人努力挤出一个无力的笑,转瞬即逝,像高空中绽放的烟花。
两颗泪珠,从她的眼中溢出滑下,跌到地上,摔个粉碎。
“小志。”
泪花在她的眼中闪动久久不肯跳出。
“你爸他……”
声音竟有些哽咽
“你爸他………”
“跟我离婚了。”
“房子留给了我们,顺带了一万美金。”
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
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个为他撑起整个世界的男人………
就这么……。
走了?
九年来,支撑赵方志活下去的,除了梅思颖和小西,便只有他,对爸那么一点点希望了。
而这点希望,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掐灭。
一瞬间,天崩地裂!
“没……没什么,他也有他的苦衷吧……我……”
他强颜欢笑着进门
“这个人,你认识吧。”
她缓缓递过一张照片,照片上男人眼中寒光闪炼,冷笑着看着镜头。
“他妹妹伊利莎看上了你爸,他就以他们公司的股份为诱饵,让你爸和他妹妹结婚……”
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只感觉大脑一片混沌。
“对了,你爸托法官让我把这个给你.”
她递过去一个白色信封
他面无表情接过去,走进了房间。
抖抖信封,里面落出一张纸片。
“小志,长大当兵,杀了提堪!”
感叹号划破纸片,犹如鲜血。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班主任清清喉咙,一个个念着。
“×××,不及格,×××682,×××,691,×××
,756,×××,758,×××,796,×××,801.”
直到全班除了一个人外,都拿了成绩单,他才念:
“赵方志,八百四十九!“
“很好,除作文扣一分外都是满分“
他淡地接过试卷,仿佛旁边同学或羡慕或嫉妃的眼神都不存在。
雪花纷纷扬扬,乘着微风,一片,一片,在空中打几个旋儿,转几个圈儿,等舞够了,就安静地躺在地上,等着被孩子们堆成雪人,或捏成雪球,砸来砸去。
“毕炀“
一声清脆的呼喊打破了冬日清晨的沉寂,那个少女一身白袄,长发直泻肩头,乌黑发亮。
“怎么了。“
他回过头,浅浅地一笑。
“能陪我走走吗?“
她带着些哀求的眼神看着毕炀,想拉他的手,却只是动了动手指。
“好,走。“
他们就这么默默地走着,积雪被他们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留下四行落寞的脚印。
“天真冷啊。“
“对啊“
“你……“
“我怎么了“
“你………“
“我到底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变呆瓜了,呵呵“
就这样吧,把受恋都藏于心中,不去说,就这么看着对方。或许,心里装的压根不是他呢?
“你看,湖都上冻了。“
一眼望去,那冰好像块水晶,一会儿,会有乡村孩子到这儿来溜冰,丢失围巾手套什么的,被家长臭骂一顿。
“歇会儿吧。‘’
他们坐在长椅上,看着这湖光山色,有几个小果从灌水中探出,红溜溜的。
“龙葵,能吃的。”
她伸出纤细的手,掐下一颗,放入嘴中。
“吱呀。“
大门被打开,一位长发老者坐在中央,一身未清百姓的装束,白发缓缓垂下,添了几分孺雅。
“许老。“
他伸手扬去空中飘洒的粉尘,走到桌前,坐下。
“小志,平儿…………“
“奶奶早说了,当年她因为救了一个日本小孩儿,被共产党枪决了。“
“罢了,我在这山中隐居了八十多年,年少之事,也淡忘了.“
二战期间,日本人打进中国,死伤无数。
“水……我要水……“
一个黄皮的瘦小孩在沼泽地上,爬着爬着,模糊不清的日语,在炮火中格外响亮。
“水?好好水…………“
一个约七八十岁的老妇人走过来……
“你在干什么!”
一队士兵冲过来。
“你不知道他是日本的种吗!”
“他只是个孩子......”
“我不管!枪毙!统统枪毙!”
“来,填志愿了”
数学老师拿着一沓中考志愿表,白花花的,多剌人眼。
“大家认真填!这关系到一学期后的中考。”
赵天志随手拿笔填上军校。
“小志,按你的成绩,一中的国器班完全没有问题,而且你的分数在全校乃到整个城市都是最高的,你…………”
他的眼中闪过一分轻蔑,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地追加了志愿单。
“我不会变的。”
永远不会变的。
那怕毁了前途
放弃了……
放弃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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