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一座神庙,构筑在一块魔神骨上,不属天地,不归六道,随着命运的丝线四处飘荡,据说有一群神栖居于这座神庙之中,这群神或居于陶罐里、或住在木层间、或被雕刻在神座上,这是一座最寂寞的神庙,也是一座最辉煌的神庙,因为神灵也只能沦为装饰。
辉煌与寂寞本就是孪生兄弟。
世间另有一座道观,它名白骨观,累累白骨京观筑起的一片神秘绝地,据说这座道观有着迷惑人心的绝对力量,一切生灵进入其中,便只信仰白骨,只瞻仰长生路,故此观又名——白骨长生观。
大日金乌在东边展翼,广寒玉蟾在西边酣眠,神庙在南边守望,那白骨观定是在北边守候。
一季一时节,一眼一轮回,神庙是白骨观的起点,白骨观亦是神庙的源头,是初始亦是终结。
……
地皇宗中有二部法可证无上道果,分别是两仪、四象,为地皇宗传承的根基,是地皇宗中历代地宗总结编纂而出的两部总纲,据说还未到达极境,后面还有无穷变化。
幽闭的空间之中,黑炭格外渺小,是一只仰望的蝼蚁,突然,天空中炸出一抹电光,激起一波雷池。
惨白的电光,凶猛的雷涛,向黑炭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黑炭的肉身焦黑,“噼里啪啦”的妖电光不断在他的躯上游走,电得黑炭一阵抽搐。
乾化马首,坤为牛腹,震立龙足,巽构鸡股,坎扇豕耳,离点雉目,艮变狗手;兑如羊口。
白虎七爷掌下八极八位,化一尊阳阳八方鼎,将黑炭镇压在其中熔炼。
砰!
鼎有九丈,遇风便涨,从无到有,砸在地上,可镇压一方山水。
而被镇压在八极鼎中的黑炭却是不好受,水在灌、火要烧、雷欲轰……黑炭一一咬牙体验,全身皮肉没有一块是完好的,尽皆肉绽血流。
更恐怖的是,这八方鼎不止分八极,更涵盖着阴阳、四象之诡变。
以一特别的界限划分开来,一鼎分二,各化一尊阳炉,一尊阴炉。
阳炉阴炉中各自孕育着一口漩涡,阳炉漩涡阳气逼人,仿若一团火龙卷在吞息。
阴炉至阴,森寒的黑水能冻结空气,整个阴炉中都结着冰凌,像一座黑色冰窟。
一股奇异的拉扯力,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大,非得把黑炭的肉身与魂身分开不可,各自投入到阴阳炉中炼化。
“嗯?!”
黑炭露出惊容,他部分绽开的血与肉之中,有水莹莹的神魂碎片飘出,被吸入到阴炉漩涡中去,重又组成血肉状,随即那部分失去神魂碎片的血肉变得枯萎,已经感知不到痛楚。
自身神魂即将离体,黑炭惊恐,他的魂身远未达到神游的境界,绝不能去!
“给我定住!”
黑炭运转苍眸,一名金色人影从他眸中宫殿里走出,与他融合在一起,金灿灿的光庇佑着自身,如一件金色战衣披身,金光在躯上每一个角落,融入在每一寸血肉中,暖洋洋地,恢复他所受的创伤,隔绝那引力与黑炭肉身的牵连。
“哼,哪有这般交易,把我困在炉中熔炼,什么时候地皇宗也钻研炼丹术了。”
黑炭怒吼,一拳又一拳轰在大鼎壁上,在苍眸加持下,他每一拳中都蕴含着不可阻挡的神性,鼎耳上的铜环颤响,鼎盖更出现片片裂纹,黑炭眼眸赤红,黑发狂舞,如传说中无不可战、无不可胜、战无不胜的神王,一拳击碎雷霆,他要掀翻这鼎。
“呵呵,有意思,再不醒过来,你的家都要被拆掉了。”
八极鼎外,冷冽的声音传来,让黑炭心头微凉,接着,他透过苍眸,见到一人影在鼎外叩鼎的动作,似是呼唤。
“当当当当~”
同一时刻,鼎内如有千万黄钟大吕在敲打,恐怖宏大的音波听得黑炭眉心发胀,脑壳充血,甚至连苍眸加持的金光都摇摇欲坠,迫得他更大力的击打炉鼎。
咯!
骤然间,黑炭掀鼎的动作戛然而止,哪怕鼎盖已经被他顶开半面,只要再加上一把劲便能逃出生天。
可是他不能,也不可以。
嘀嗒~
一滴唾液落在黑炭脚边,有恐怖的腐蚀性,“嗤”的一声,一缕青烟飘起。
“呼”!
阵阵凉风从黑炭脖颈拂过,骇得他寒毛直立,一道幽幽黑影已完完全全地罩在他心头。
然后,黑炭回首,看到一只马首猪耳、龙足牛腹、鸡股雉目、狗牙羊口的怪物,正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黑炭。
怪兽贪婪地流着唾液,猪耳朵不停地扑打,龇牙咧嘴地耸动着臀,一双猥琐的鸡眼不停流泪。
怪兽浑身湿漉漉地,是从阴炉中爬出的怪物,下半身至今还与阴炉中的黑水漩涡相连,周身弥漫着黑色的雾气,危险而神秘。
蠢笨如猪狗,强悍如龙裔,黑炭被关在狱中,听说过这方世界中无尽奇迹般的生命,可还没听说过这种不伦不类的怪兽。
长长的蛇信吞吐,重复锁定黑炭的方位,倏然,它动了,动作快得像一道黑色闪电。
犬齿微微透着紫气,破开黑炭倚仗的金色战衣,穿过黑炭的肉身,不伤一分皮肉,竟能一口咬在神魂上,如饿狼撕扯猎物的血肉,只要沾上半点便绝不会松口。
黑炭咬着牙,忍受肉身与魂身分离的怪异感觉,极力催动苍眸稳定神魂,拼命抵抗怪兽的撕扯。
然而一点用也无,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魂身被拉出肉身。
水莹莹地神魂随风变幻着形状,被怪兽衔着丢入阴炉漩涡中去。
旋即,黑炭眼前一黑,乌黑的漩涡阻挡了他最后的视线,千百重诡异的力道在漩涡之中流转不息,或刚或柔或拉或扯,最后一股大力,把他轰到漩涡之底。
漩涡之底,那怪兽将黑炭魂身丢弃到一旁,有意隐没到一片黑影中去,看不到半分身形。
神魂状态的黑炭醒转过来,感觉全身轻飘飘地,随时都能飘起,却少了种脚踏实地的感觉,顿觉不对头。
三魂七魄本该尽归幽冥,此刻却凝聚成一具魂身在神游,这是不合常理的,黑炭太弱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步,阳间对于三魂七魄而言是片无垠大海,没有肉身半步都动弹不得。
神游?
沉都沉不到底!
“该说我运气好吗。”
黑炭颇为庆幸,庆幸自己未曾放下研读众生卷,勉强能保持自己魂身不灭。
人活着的时候,三魂七魄寄宿于肉身之中,稳定肉身运行,人死后,三魂七魄溢出,会逐步鬼化,变化为鬼身。
人鬼殊途,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共存的,可是众生卷的创始人实在奇思妙想。
利用七情六欲养炼三魂七魄,助自己在肉身之中修行出魂身,魂身中同样有五脏六腑与血脉奔涌,与肉身无太大区别。
从此一体双身,皆由黑炭的意识操纵,此刻没了肉身,黑炭也能凭借魂身存活。
“这法诀太违逆阴阳大道了,估计触犯到冥冥之中的因果,人相宗的没落不是没有原因的。”黑炭猜测道。
……
“嗯?这是恒河之沙,可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漩涡之中漆黑一片,却时时刻刻感受到永恒不灭的真意,不由想到一件神物,一个囚徒口中的稀奇故事。
世界尽头处有星辰密布,那儿有大河奔涌,大河比一片世界还要大,是万灵归墟之河,那河不属幽冥,不归人间。
可却世上每一条生命死后的最终埋葬之地,无论如何坚固神圣的肉身在河中都会腐朽、会溃散,最终化作一片沙砾,接受大浪淘洗。
奔腾的河水中囊括着时代的潮流,大浪淘沙唯强者留存,强者的尸骨纵使死后也不愿沉寂,他们的骨渣比神铁还要硬,比星光还要璀璨,一次又一次地冲上浪尖,是为“恒河之沙”,唯有最强、恒强、最无敌的继承者才能让他们安息。
现在,展现在黑炭眼前的是一条星光璀璨的土地,不是受到星光眷顾的净土,而是不灭的星光大地,一块块不规则的星石被打磨得没有一份圆润,它们冷冽、坚硬、泛着各色的光。
潮退时,岸边藏着珍珠的“沙砾”。
“恒河曾流经过这里吗?这是什么地方,那老头到底把我带到了何方。”黑炭盯着这片星光土,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还有即将收获的欣喜。
恒河之中有二物永恒,一是强者肉身所化的星铁,二是强者的神魂与意志不灭,潮涨时,无数代英豪的钢铁意志在恒河中争斗交锋。潮落时,他们的神魂憩于星铁中,
“无数强者的传承就在我眼前,我能取得的只有一份,拼人品,看运气了。”
黑炭自语,开始向前行走,慎重地挑选。
尽管从没有“星铁只能选取一块”的明确的规定,可是所有人都在恪守着,因为贪婪的人都尸骨已寒。
黑炭耸耸肩,越走往漩涡深处,星石的数目便越多,形状也越来越复杂多变起来,神铁光洁的表面上熠熠生辉,有的神铁上凝结出明亮的星翼,有的神铁上投射出端坐着坐化的蜘蛛人虚影,有的神铁直接便是佛陀拈花一笑时的手掌,还有的神铁已有牡丹花株的雏形。
黑炭眼睛都花了,这里的每一块星石中都藏着珍贵传承,有功法、武技、瑰宝和失传的秘密,
黑炭未曾选,虽然感受到部分神铁若有若无的召唤,可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味道,不对他的眼缘,他继续向前走,觉得前面会有更好的,如果没有,他还可以返回来后再好好挑选。
可是他不知道,这条路,只能向前,不能往后,他每向前一步,就有可能放弃了一部无敌传承。
他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不知不觉地走到一个洞穴中,召唤更强烈了。
黑炭却想要后退,可是,不行,原来后路已经断绝,黑暗紧靠着他的脚后跟,他已经没有退路。
所以,眼见那只四不像怪兽栖居在在这洞窟的入口,黑炭的脸黑成锅底。
它,那头剥离黑炭肉身的怪兽,正在一只细颈鹤瓶中酣眠,却不愿完全睡到瓶中,硬是将脖子拉长了三米,也要把脑袋架在瓶口处,像人彘。
“要不是你在睡觉,能有多远我就离你多远。”黑炭听着怪兽沉重的呼噜声,愈加小心地移动脚步,不敢把这怪物吵醒。
这怪物没有眼皮,睡觉时也瞪着眼,就像镇宅的恶灵,对于任何靠近洞窟的存在都虎视眈眈,连地狱中的恶鬼见了都要倒退几步。
这怪兽长得太可怕,符合所有丑陋的形象,可它睡得真是香,呼噜打得震天响。
黑炭是魂身,走路不用脚,全靠飘,所以他偷偷的侧身样洞窟里走,他也好奇洞窟中有什么,值得这怪兽这么看守。
入洞后,黑炭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黑炭自己都未意识到,苍眸已经不自觉地打开,其中的九幽宫殿在兴奋颤动。
“是它!是它!是它在呼唤我!”黑炭不知道这些,他只是看到这块石头疙瘩就欣喜。
石疙瘩雕饰着繁密的花纹,花纹交织出数不清的洪水猛兽在咆哮,在溅跃,它们舍命争夺着,鲜红的鲜血成河,它们依旧在厮杀,直到最后,一个类人的生物赢得了战争,摘取到胜利的果实——一把楔形古钥。
那生物高举这这把古钥,打开一片又一片迷雾之中的大门,直到最后,他也消失在迷雾中。
“呼~”黑炭霍然惊醒,它被花纹所迷惑,沉浸在幻像之中,以旁观者的身份观看那段似真似幻的历史。
言语中蕴含着不可反驳的意志,直接就要黑炭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黑炭朝着天地四方拜了拜,道:“老虾子,你说我这一路上奇遇连连,灾祸也不少,碰到宝物要小心谨慎。”
黑炭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希望老虾子罩着他,又道:“眼皮子底下的宝物没道理不拿吧,老虾子你可千万万保佑我,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不然我们就要黄泉路上作伴了,你可千万走慢些。摄!”
话毕,黑炭猛然间窜出,向那黑疙瘩俯冲而去,同时,他摊开右掌抓取,掌中隐有漩涡缓缓转动。
掌心涌出一股巨大吸力,隔空而出,一举摄住黑盒,铁盒虽小却有磨盘重,泛着黑铁光泽,托在掌中沉甸甸的。
“呜,这是什么。”黑炭低呼一声,手掌刚刚印上铁盒上的花纹,便被割出无数细密的伤口,渗出的魂血血珠顷刻间填满黑疙瘩上的花饰。
山河尽头血歌起!
嗜血,妖异,铁疙瘩上渲染出一片灿烂山河,交织出一座血色山峰,有女子的歌声似有还无,断断续续地传来,黑炭又失神了。
黑炭的掌心流血,这比肉身心脏受创还要严重,因为流的是魂血,比心头精血还要珍贵。
“应该不算亏吧,希望这血腥味不要把那怪兽招来。”黑炭抹去手上血迹,有些心虚地瞅着洞窟外,怕把那怪兽惊醒。
“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突然,黑炭抽了下自己嘴巴,骂道。
他看到一双鸡眼正戏谑地看着他,真不知道看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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