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城考试回来，欧阳浩天的生活又回归了平淡。

“平娃啊这次考试咋样啊？”

欧阳浩天正在呜咽河边溜达?就要离开生活几个月的地方?他想多走走?多看看。主要是到石柱子哪儿去转一圈?他对那些药材充满了期望。

听到后面的喊话声?他转回头?看见孙玉亭拖拉着烂鞋?披了件破薄夹袄?胳膊里夹了卷报纸?手里擎着烟袋?朝他走了过来。

“哦，是二爸啊啊。考试还行?你这是又忙啥？”欧阳浩天微笑着问道?他总感觉孙玉亭是个很搞笑的人物。

孙玉亭正了八经的说道?“但愿能考上?你如果考上了那就是咱双水村?唯一的大学生?咱老孙家脸上都有了光彩。唉?当初我考的是中专?在太原钢铁厂当工人。那家伙顿顿是大白馍?粉条子炖肥肉片子。如果不是为了回来参加革命工作?我现在还是在太原钢铁厂。那?啧啧……”

欧阳浩天看孙玉亭煞有其事的神态?那神往的眼神?还有舔着嘴唇的舌头。有些好笑的半挪揄?“二爸现在也不错啊?我感觉农村才适合你的发挥?你看你和二妈俩个是珠璧联合?相辅相成?互相鼓励?革命的劲头十足?这才是党的好干部。”

“哈哈…?不愧是文化人?这话说得一套一套的。罢了?我大队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孙玉亭刚走了两步?又转回头琢磨着道?“金俊海家那小子回来了?你知道吗？”

欧阳浩天迷惑的看着孙玉亭?大脑还没反应过来。

“金波?就是去年当兵的你那个同学。”

“金波！”欧阳浩天看书的时候?还是很钦佩金波和少平的友谊?对这个金波也是很有好感。听到孙玉亭这么一说?他心思涌动的说道?“二爸?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到他们家去看看。”说完急匆匆的向村里走去。

孙玉亭刚要张口说点啥?但看着侄子那急切的身影?又把话头打住了。他对这个侄子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看不惯他游手好闲小白脸模样?但又对他怀有深深的感激。他这些年对他哥困窘的处境也是很愧疚的?但他自己家就是一烂包?哪还有能力去帮衬别人？可这侄子?凭着一棵人参?就扭转了家里贫穷的局面。

当时田福堂还想借这事出幺蛾子?在大队党委会上?当田福堂提议?这事该不该往顶上领导回报的时候。金俊武是条坦荡荡的汉子?闷着头抽烟?最后瓮声瓮气的问了句?“那山上的药材?平时娃子们去挖?都犯错误了？”

这话把田福堂噎得够呛?又把眼睛盯向副书记金俊山。金俊山老好人一个?他自己家就很富裕?他只得开口道?“俊武话在理?既然娃子们都去挖没事?那人家挖了药材卖了钱?能有啥罪过？再者说了?县里领导也没说这事不行吧？”金俊山说完斜睨了田福堂一眼?心里暗嘲讽?你田福堂平时挺精明一个人?今天怎么憨了？那钱可是你侄女拿来的?你兄弟能不知道？事闹大了对你有啥好处？难道你想把你兄弟从县委领导位置上拉下来？

看到田福堂黑了脸?孙玉亭心里也很痛快?大哥家里有钱也帮衬他家不少。平娃子这事办的妙?他咋就能把县领导田福军那天仙的女儿?挂拉到手呢？要不这事他田福堂能善了？

还有今十月他和王彩娥那腌?事。当王彩娥家的大门?被金俊文那两个土匪儿子锁住的时候。他吓得是魂飞魄散?裤子都穿反了。当时他是恨不得天能塌下来?把这事掩埋了。就在他感觉大祸临头?即将天崩地裂的时候?他这二侄子出现了。抓住金富金强的后脖了颈子?就扔到十几米外的草垛上?这一手就把金家后生们镇住了。然后拍了拍手?义正言辞的指出了?金家这事没有证据?私自扣押人?这是犯罪的。

后来王彩娥家族的后生们赶来的时候?他又凭一人之力?把王家手里的武器都卸了下来。他这一手?在崇尚武力的西北汉子眼里?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但化解了危局?还赢得了他们的友谊。经过他们的嘴?这个侄子已隐然成为十里八乡第一好汉了。

“嘿嘿”想到这儿?孙玉亭自得一笑?又想到了已嫁给公社理发老胡头的王彩娥。那白白的身子?嫩滑的皮肤?那在床上的浪骚劲。孙玉亭不自觉地咂了咂嘴?感觉小腹一热?心虚的左右看了看?忙拖拉着鞋慌张地往大队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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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浩天走进金波家里?就见屋子里人不少?里屋也是吱吱喳喳的说话声！金波妈在地角不知在忙乱着啥。看见欧阳浩天?勉强地笑着说?“平平来啦。”接着又朝屋里喊道?“波子?少平来了。”

欧阳浩天还没开口?就见?从屋里跑出一穿着没领章帽徽军装潇洒的小伙子。出来就抱住他，欧阳浩天虽有点恶寒?但心里还是为了他们真挚的友谊而感动。又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金波就拽着他胳膊说?“走，咱出去拉拉话。”

两人走到后山?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在不停地抽着烟。欧阳浩天只得找话题道?“你烟瘾不小啊?呵呵。”

“唉?在草原上美则美?就是很寂寞?所以这个烟瘾就慢慢大了。”金波找个草墩子坐下?苦涩的说道。

欧阳浩天当然知道他为啥提前复员回来?但此时不适合问?也没法安慰。也坐了下来?静静的抽烟。

此时山上风萧萧草枯黄?抬眼望去?满目灰黄?偶尔有放牲口的老汉?甩着鞭子唱一腔信天游?给这萧索的世界带来点生气。

“你这次高考有信心吗？咱们同学都参加了吗？”金波又接上一支烟?语气里有了些兴奋的色彩。

欧阳浩天和金波说起他所知道的事?提到了这次高考的信心。而金波为他感到高兴?但语气里还是有些失落和遗憾。

金波也和欧阳浩天说了青海的事?但没有提及他回来的原因?而欧阳浩天也没有问。

就这样?每天下午吃晚饭后?欧阳浩天都陪着这位好友?满山转悠?而金波也经常忘情地唱《在那遥远的地方》这首草原情歌。

在一次交谈中，欧阳浩天问他：“你打算怎办呀？”

金波对他说：“我准备到黄原找我父亲，跟他去学开车。

我无心在村里呆下去。将来开个汽车也好，一个人随随便便，也省得和众人搅在一起心烦……”

金波说了他的打算后，犹豫一下，又补充说：“本来我有些事不该瞒你。但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提这些事。以后我一定会给你原原本本说出来……”

欧阳浩天完全理解朋友，对他点点头。

三天以后，金波就坐顺车去了黄原。临走前他对欧阳浩天说，他先去看看能不能上车，然后再赶回来在村里过春节――据说今年春节各个村都要闹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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