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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之络纬秋啼金井阑》十六 流转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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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琴在大张旗鼓的将自己从王府各项营生里分得的七成银两慈悲为怀的施舍给襄阳城里的诸多穷苦百姓时,其实早已趁着郑王妃不备暗地里私藏起来一些,她趁着郑王妃在王府后面的佛堂里面虔心燃香供佛时悄悄的私逃出迦兰王府,去襄阳城里的各大酒楼店铺之中大肆采买了各色吃食和罗衫锦裳,大包小包的悉数私藏进自己房里,因为她心中还在时时惦念着被鸢水尘风下令锁禁在王府后园中的一处荒废院落里的那二十个王府侍妾,听说她们现在一个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被锁禁在那处被称之为思心院的小小院落里面忍饥挨苦,生病了也没有人给治,饿极了就一个个的趴在地上捉蚂蚱吃,清琴听了之后心中着实深深的有些不可名状的深深不安,不解和不忍,她知道迦兰王府中的什么思心亭思心院其实也就跟皇宫大内中的掖庭和冷宫差不多啦,不过就是一千四百年前的收容院和感化院而已,但是那些侍妾又没犯法,清琴根本就不知道她们到底有什么需要被关进思心院里虔心反省和改过的,而且要一直被反省和改过到趴到地上捉蚂蚱吃的地步。

但是那些侍妾平日里是根本就不会被从思心院里放出来透一透风的,想要将那些私藏在自己房间里的吃的穿的给她们送进去,非要先想法弄到思过院的钥匙不可,思心院的正门铁锁上是被浇过铜汁子的,只有侧门上的一把铜锁是可以随时打开以供春娘隔两三天为她们送进一些粗粝饭食去的,但是那把钥匙显然却并不藏在春娘身上,一定是被私密的藏匿在哪间屋子里了,清琴于是在接下来的一连几日里都在枉费心机的找寻各种借口频频出入于迦兰王府各个房间之内,想方设法的想要找到那把钥匙。

但是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那把钥匙在庞大而又奢华的迦兰王府内被隐藏的结结实实的,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猜到它到底在哪。

直到半月之后,她亲眼见郑王妃她从自己袖中拈出那把小小的黄铜钥匙亲手打开思心院侧门,命令春娘将院内一个病死的侍妾抬出迦兰王府埋到襄阳城外的乱坟岗子里去,她因此而终于知道那把钥匙原来竟是被郑王妃她每日里贴身放在袖内,这对她来说倒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于是没过几日她就假意说要和郑王妃她同榻而眠,趁着郑王妃她半夜熟睡时悄悄自她袖中盗来那把朝思暮想的小小铜匙,迫不及待的起身去思心院里大发她的慈悲之心,但是没想到又一次着了郑王妃的道儿,那把钥匙竟是假的,根本就打不开那把铜锁。

清琴悻悻的低头看着掌心中那把晶莹光透的小小铜匙,突然感觉到当年的迦兰郡王莫名其妙的在两军阵前忽然暴死简直就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她无奈之下正想失魂落魄的转身回去自己房间里淡然安睡,突然在黑暗中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几块青砖下面“得得得”的微微有些响动,“难道是野兔子钻出来了?那倒是件很难得的事。”

清琴一心想着一定要亲手逮到这只野兔拎回自己屋内将养起来给高长恭留下来的那几个孩子好好补养补养身体,她从前在汉云山上是经常和洛耽一起在松树林子里面下钢丝套子套野兔子玩的,套回去之后放在小笼子里养活几天,因为不会养,没几天也就病的奄奄一息了,之后洛耽总会背着她将野兔子从笼子里偷出去喂他私下里养活的几条小蛇,因此上清琴一直对在半夜里独自一人起来捉野兔子情有独钟。

她悄悄的将身子俯在思心院的墙角下面,竖起耳朵来仔细分辨着脚下青砖深处那细细碎碎的“得得得,突突突”的兔子盗洞的微弱响动,待到那响动在她脚下渐渐清晰沉重起来,就迅雷不及掩耳的悄然俯下身去,猝不及防的伸手扒开墙角几块厚厚的青砖,伸进胳膊顺手一提,没想到竟是一团乱蓬蓬的青丝长发,然后是一张蓬头垢面的清瘦小脸,然后……

清琴一下子连累带气的幽幽跪倒在地上,“哼,可真是一只灰头土脸的大兔子啊,”她哭笑不得的在思过院门外呼哧带喘的悻悻叹口气说。

浑身破衣烂衫的被清琴狠命从青砖下拖拽出来的落魄少女看样子总算还是有一口气在,不用猜也知道是思心院里哪个可怜侍妾因为不堪忍受非人折磨和虐待半夜里挖地道想逃出去啦,反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清琴当即立断的从王府后花园里找来一只废弃的大麻布口袋,将私自从思心院里逃脱出来的这个已经被饥饿病痛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可怜少女囫囵包裹起来连拖带拽的一直拖拽回自己的房间里面,之后开始兴冲冲的替她刷洗更衣,煎汤熬药,一连几日劳心费力的精心侍奉着她,不但不感觉到厌烦,而且心里还一直甜滋滋的,因为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么做是在替尘风他向上天赎罪,她的心里就已经是一阵一阵的欢天喜地,花见花开啦。

就这样整整精疲力竭的前后忙活了大约三日有余,病榻上的少女终于可以勉强的起身下地和清琴一起坐在饭桌子上边吃边聊闲话几句家常里短的啦,少女先是在桌案旁边感激涕零的盈盈起身向清琴三叩九拜的拜谢她的救命之恩,之后即开始一把清涕一把眼泪的向清琴述说起她自出生以来在这人世间所遭遇到的一切灾劫苦难:

“小女子名叫黄鹂,本是杭州临安府人氏,”她一脸哽咽无辜的紧紧攥起清琴的小腕子说,“黄鹂自幼父母双亡,与叔父一起逃难流落在杨子江岸的江都金陵府一带,小女子自幼与叔父一起以唱曲卖艺为生,勉强糊口度日,不想没过几年叔父他就身染重疾撒手人世,黄鹂无奈,只好自己插根青草将自己卖入金陵城里一户大户人家为奴为妾,不想那家大户人家的正室夫人根本容不下我,私下里背着老爷将我卖给杨子江上的人口贩子,后来那些人贩子将我数度出手转卖,一直转卖到洛阳城中的东都行宫里面为奴为婢,再后来,北齐与北周打仗,洛阳城一度陷落敌手,我与行宫中的众姐妹被北周官员一起押上马车,准备送去长安城里进献给他们的皇帝,落选之后我们又被千里迢迢的送回洛阳行宫,谁想到刚刚回到洛阳城里几天不到,洛阳城又被北齐抢夺回去,行宫里的众姐妹也一同被当今圣上赏赐给在和北周争战中战功累累,威名显耀的迦兰郡王为妾,谁想到迦兰王他,他根本就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众姐妹一进迦兰王府即被他下令锁禁在思心院里缺衣少食,忍饥挨饿,病了的姐妹也一直无人来给医治,病死了的就用思心院门外的麻布口袋一装抬到城外乱坟岗子上去喂狼,黄鹂在思心院里本想悬梁自尽,一死了之,怎奈黄鹂的叔父病死之前声声嘱托黄鹂要替他照顾好自己的独生儿子阿黄,叔父病死那年阿黄他尚且不满六岁,一直寄居在金陵城外一间破旧古庙里面,黄鹂自被人贩子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金陵城里找寻阿黄,也不知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今次不惜一切铤而走险,只为能够活着逃出迦兰王府,一个人顺着长江一路去金陵寻找幼弟,万望姐姐看在妹妹一生苦命的份上,千万要放过妹妹一马,只要姐姐三日之内不要去迦兰郡王前面告状,妹妹自会设法神鬼不知的只身逃出府去,断断不会牵连到姐姐……”

清琴未等尽数听完黄鹂亲口自述的悲惨身世就早已经被她的盈盈粉泪给感动的悲伤欲绝,泪流满面,她心中此时早已打定了要私下里陪同黄鹂一起去金陵城里寻找她的幼弟的糊涂主意,反正她现下也确是迦兰王府之中唯一一个有资格打定如此荒唐主意的人,因为她现在身上至少还私藏着足足几千两银票,这几千两银子虽然在奢华庞大的迦兰王府里面确是不算太多,但是顺着长江从金陵城里打个来回,也尽够用了,余下的银子到时候还可以悉数赠给黄鹂,让他们姐弟日后在金陵城里过一辈子吃饱穿暖,衣食无忧的安稳日子。

……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清琴自然也就再顾及不到其他,她也从没想过要和迦兰郡王或是他的夫人郑王妃千黛明明白白的请个大假去金陵城里好生散散心去,私下里背着他们就收拾起了几件换洗衣衫夤夜之间揣上银票拉着黄鹂蹑手蹑脚的逃离出迦兰王府一路上风尘滚滚的直奔襄阳城门而去,出了襄阳城之后,她们先是在襄阳城外花钱雇了一条小船渡到汉江,然后顺着汉江南下直到汉口,再从汉口乘船顺着长江顺流而下,一路上风平浪静,畅通无阻的,姐妹二人开心之下开始大肆在渡船上要酒要菜,一边在船头上仰头欣赏着江上美景,一边无所顾忌的在渡船甲板上酣畅淋漓的吃吃喝喝,听曲看戏,一顿酒饭下来,清琴突然感觉到眼前迷迷糊糊的渐成一片空白,她以为是自己不胜酒力,一不小心将自己给喝醉了,反正她一直以来都只喜欢喝没什么太大酒力的清香素酒,一心以为即是醉了也无甚大碍,趁着江面上的袭袭凉风,倒头睡上一觉就能醒过来了,不过今天她开怀畅饮下的素酒也确是有些多了,以至于被江上凉风一吹,这么快就迷迷糊糊的醉卧在船头甲板上面不省人事的昏昏沉睡去了……

……

清琴自几杯素酒的醇香迷醉中懵懵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囚禁在一处阴暗潮湿的天牢囚狱里面,不,应该是地牢才对,因为天牢里面再不济也应该是松木为窗,青砖铺地的,而这里,慢说是松木青砖,牢房里连几捆干草都没有准备,脚底下一直就是湿漉漉的而且大肆散发着一阵一阵惹人憎厌的阴霉味道,清琴自醉酒中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心底里悔恨交加的发觉到自己极有可能是一不小心落到杨子江上那些挨千刀的人贩子手里了。

但是一连几日,她在地牢里面一直就是好吃好喝的被一个一身黑衣,轻纱照面的清丽少女温柔似水的精心照料,那个少女举手投足之间十分的让她感觉到些许似曾相识的熟悉样子,但是因为少女一直就是黑衣蔽体,轻纱照面,而且从未开口和清琴打过一声招呼,清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自己现在究竟到底是已经沦落何处,而又身在何方。

……

“黄鹂妹妹,又去给那个蠢丫头送饭去啊,”牢房外的守卫狱卒一脸嬉皮笑脸的一脚踹开地牢大门,“咱们娘娘说了,只要保得那丫头三五日活命,等咱们国舅爷和皇后娘娘在圣上面前咬定了迦兰王他私藏北周皇妃,通敌叛国,大逆不道的确凿口实,那丫头留着也就没什么用了,饿死了倒好,若饿不死,还得劳烦我们兄弟几个费心送她上路。”

“哼,快闭上你那张烂嘴,什么皇后娘娘,一个扬州城里的青楼名妓,也敢在本姑娘跟前充大尾巴狼,本姑娘拎着脑袋去迦兰王府里当卧底女谍,九死一生,劳心费力的给皇上他立下这么大一个汗马功劳,结果呢,换汤不换药,最后还是要我继续进宫去给冯小怜她端茶倒水当丫头去,我们是一个爹生出来的,凭什么她就要一辈子比我高贵。”

一个娇叱的女子声音,清琴听了之后登时被连气带恨的忿忿气昏过去。

“黄鹂妹妹莫要生气,谁让妹妹你是庶出的呢,常言道,弄瓦弄当,妹妹的娘亲就是个瓦窑,不过妹妹你可不是一片凡间的瓦,是九天宫阙里的嫏嬛玉瓦。”

“哼,再不闭嘴本姑娘可真要动手了,庶出怎么了,本姑娘再庶出,身世也比她冯小怜清白,本姑娘之前在迦兰王府里吃苦受难这么多日子,也从不见她屈尊下驾来迦兰王府中来看我一眼。”

“好啦,黄鹂妹妹,你就不要再生气啦,”守门侍卫一脸笑眯眯的好言劝慰她说,“其实说起来皇后娘娘她也怪可怜的,自冯家家道中落以后,可是她一狠心将自己卖入青楼里面来养活你们全家的啊。”

“可是她万不该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将亲生妹妹送到迦兰王府去充当女谍细作,她才养活了本姑娘几年啊,就想让本姑娘一辈子当牛做马不惜性命的来报答她,哼,妄想,地牢里那个蠢丫头给本姑娘好好伺候好了,千万记得每天吃饱喝足以后就拿丝绦将她的嘴给填堵起来,免得她一个想不开咬舌头自尽,她要是吵闹,就不要给她饭吃,将水从丝绦里一点一点的渗到她嘴里去给她解渴,这个女人必须得好好活着,本姑娘还指望她能得当今圣上宠幸,给姐姐她的舒服日子好好添点作料呢,反正姐姐她每日里在宫里闲的发慌,本姑娘就好心给她找点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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