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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巫传说》第十九章 粉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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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遭遇所谓的宁阀先锋,很明显是被人利用了,重离恨情有些恼火,但他又不想就这么回去,总觉得这山里透着古怪。

赵忠义带走的那些女人,神志不清好比行尸,估计都是被劫掠而后又被药物控制,再看看那些所谓轿夫,个个五大三粗,也只有一膀子力气,面皮虽然红润,但其双目隐泛红光,眼神漂浮游移,如同野兽。

离谱的是,那些女人也好,轿夫也罢,他们身上都散发出一股异香,在湿润的薄雾中更显浓郁,吸一口竟然令人神清气爽,疲惫尽去,这让重离恨情惊讶的同时,也感到心寒。

他可是听过不少江湖传言,有的邪派武者所修功法十分邪恶,或是为求武功速成,或是增强功力,又或是为驻青春,他们会采用一些极端手段,不是童男童女,就是处子经血,更有甚者,直接以人为药,比如千年前魔佛寺的生死佛就是如此。

这般说来,这鬼岭深处不是匪窝,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歪道。

重离恨情紧握双拳,眯起眼睛,目光好似穿过迷雾,直接看向鬼岭深处。

既然都到了这里,那就进山去看看。

山道上,已经见不到赵忠义背影。

灰衣人面容苦涩,隐晦凶光深藏眼中,盯着不远处重离恨情与赵守义,他们好像在商议着什么,两双双眼睛不时地扫着自己,那目光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会他也有那种不良嗜好吧?

就在灰衣人头皮发麻,觉得浑身不自在时,重离恨情收起匪气,也敛了笑容,来到他身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说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灰衣人不答反问,语气笃定道:“你们不是山匪吧?”

他并非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只是他相信重离恨情不会草率地就杀自己,甚至以为自己之前所言,还让重离恨情产生顾忌,投鼠忌器之下也不敢杀自己,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自己亮出身份,因为他已确定重离恨情必属于鹿阀势力,而鹿阀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出身,说不得这小子还会乖乖把自己放了。

“看来你还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重离恨情眼中闪着寒光,再次用手拍着他的脸庞,“搞清楚,现在是我在提问,你唯一要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回答大爷我的问题。”

“你真想知道?”看着数十双眼睛眼镜不善地盯着自己,灰衣人心里发毛,再不敢拿捏,赶紧苦笑道,“我叫段青山,被你的人带走的叫水流云,我们乃血煞宗弟子,此次是奉师门之命前来黄泉鬼门的。”

见重离恨情动容,段青山心里又生出些许骄傲得意,就知道亮出身份,他们必有顾忌。

这宗门弟子身份放在以前的大贤王朝,可如今时移世易,世俗江湖也好,门阀军队也罢,大武者已经是凤毛麟角,但隐世宗门不一样,底蕴还在,有宗门做靠山,谁人不敬,又有哪个敢欺!

都说人一得意,就会忘形,所以他又忘了自己处境,不无威胁地接着说道,“我奉劝你还是赶紧我,当然还有我师弟,还有那批货物,如此我还会向宗门为你们说点好话,告诉他们这是一个误会,不然你们不仅要承受黄泉鬼门的怒火,还要面临我血煞宗永无休止的追杀!”

段青山哪里知道,重离恨情不过出生于一个小小的武林世家,连名门都算不上,此番靠着与王家的关系才到了幽魂镇王家军中,说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也不为过,又哪里知道血煞宗和黄泉鬼门呢?

段青山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还真有性命之危了。

他只看见重离恨情神色数变,并不知道对方已经生出杀意,还在那里一个劲地冷笑。

原本重离恨情也打算当成一个误会,把他们给放了,毕竟双方还没到水火不容,干戈相向的地步,真要把他们全杀了,一旦被发现确实是个麻烦。至于那些女子,段青山将她们当做货物,重离恨情虽然觉得她们可怜,可乱世里人命如草芥,他还不想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就去招惹一个庞然大物,为整个重离家乃至王家树一大敌。

不过当听到段青山的威胁话语,尤其是什么血煞宗,什么黄泉鬼门,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玩意,重离恨情心底怒火升腾。

就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人微言轻的,门派大佬们凭什么相信你?杀了,血煞宗还不一定会追到他们头上,就算真追究,不过一两个三流门派,不说王家,就是他重离家也没放在眼里。

若要是真放了他,麻烦肯定就跟上来了,不用想也知道,以这些宗门弟子的尿性,在外面吃了亏,又好面子,回去一通煽风点火,结果可想而知。

一旦做了决定,重离恨情反而轻松了,吐出一口浊气,也不说话,转身给赵守义一个眼神,随后上来两人将段青山捆了,这才带着一行人往山里而去。

……

鬼岭里雾气很浓,能见度不高,走了约莫两个时辰,一路上并没见到什么可疑之处,不断有摸出去的斥候前来回报,这山中密林里除了一些出没的野兽,连个鬼影子都没发现,哪里有什么黄泉鬼门?

一行人停了下来,站在狭窄崎岖的山道上,显得有些拥挤,重离恨情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段青山,眼里怒火燃烧,“你之前说的鬼话吗?黄泉鬼门我是没看见,孤魂野鬼可能不少!”

段青山感觉这话不太对劲,心里打鼓,脊背生寒。他后悔亮出身份了,有些时候,宗门弟子这层外衣确实是保*护伞,但也有可能是催命符。

段青山压下心头恐惧和身体的颤抖,强作镇定,讪讪一笑道,“我真没骗你的必要,黄泉鬼门很隐秘,我也是第一次来,没有接引弟子指引,就是我也找不到他们所在。再说,我相信你也知道那些宗门的手段,一个护山大阵就把所有人挡在外面了,又哪里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其实段青山也很失望,他很希望重离恨情真能找到黄泉鬼门,那样的话,这群不知死活的井底之蛙就算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修道宗门可不是江湖门派,哪里是凭着几十号人就能拿捏得住的。

重离恨情虽然不知道修道宗门有多恐怖,不过就段青山和那个水流云的身手来看,所谓的黄泉鬼门估计也就是一个二三流的江湖门派。军队马踏江湖,灭门灭派的事没少做,找到黄泉鬼门,自己能灭了最好,不能灭也要敲打敲打,好让他们知道东灵是王家做主,再说,如果鬼岭真有这样一个门派,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自己这次私自带兵出来就算犯了军纪,想那王秀也不会做得太过。

重离恨情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归于平静,像是最终下了决心。

终于感受到了浓浓杀机,段青山哪里还不知道,敢情这小子不是愣头青,就是滚刀肉,可恨自己先前竟然束手就擒,而今只能坐以待毙。

悔不当初啊,段青山双眼通红,疯狂大笑起来,“小杂种,你杀了我,你也别想活。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黄泉鬼门,数百年前天下第一狠人鬼尊的道场!哈哈……我会等着你们的!”

乍闻鬼尊二字,重离恨情脸色巨变,天下无人不知其狠戾凶残,转念一想,道门封山,鬼尊也百年不出,就算这里真是鬼尊道场,估计他也懒得管蝼蚁的死活,再说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杀了可能有麻烦,不杀一定有麻烦,还不如杀之了事。

重离恨情压下心头的一丝隐忧,狠下心来,撇撇嘴,看着屎尿齐出的段青山,目露不屑厌恶,挥手招过来两个持刀壮汉,递了个眼色,不轻不重地说道:“现在兵荒马乱的,哪天不死人,谁能管得过来?”又向两个壮汉吩咐道,“两位大哥,动作利索点。”

“公子放心!”两人点头,露出狞笑,一人抓住段青山一只胳膊,不由分说就往林子里拽去。

段青山垂死挣扎,他没有之前表现的那么无畏,终究还是怕死,也不想死,慌乱惊惧中他也不骂了,而是大声哭喊,想做最后的辩解,“你们不能杀我!东灵王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可是玄……”

段青山想说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被捂住的嘴里只能发出“呜呜”不明的声来。

“啊!”

林子中惨叫声想起。

可,这不是一声,是两声!

重离恨情如坠冰窟,浑身寒毛炸起,正欲冲进树林,却看见一浑身笼罩黑袍家伙提着段青山斯斯然走了出来,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如毒蛇盯着他。

“阁下是何人?”看着眼前鬼气森森的黑袍人,重离恨情感觉他所面对的,就好像是洪荒巨兽。

段青山暗自庆幸,终于得救了。

他被黑袍人提出来后,双腿战战,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眼中惊恐未散。

眼前的黑袍让段青山高山仰止,惊魂甫定,他又爬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黑袍身后。

“多谢前辈相救,晚辈本是血煞宗弟子,与师弟一起前来贵派,哪曾想遭遇剪径山匪,师弟与那些货物被他们劫去,可怜流云师弟,怕是已遭毒手,恳请前辈为晚辈做主!”段青山说道,声音还有些颤抖,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哪怕不能亲手报仇,一想到接下来重离恨情等人的下场,段青山就兴奋莫名,看向重离恨情的目光,除了仇恨,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但在黑袍身边依然面露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凄然。

他本来还想添油加醋的,实在摸不准黑袍脾性,再怎么说都这黑袍也不是自己师门长辈,更怕黑袍将怒火撒向自己,所以他说的还算中肯,也只说重离恨情等人乃是山匪,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当然,他也不想说出来。

黑袍没有回答重离恨情,听完段青山的话,不阴不阳地冷哼一声,“废物!”

段青山脸红,讪笑着退到一边,也不是很远,他想近距离看着仇人飙血的壮观场面。

果然,黑袍没让他失望,但带给他却不仅仅是兴奋,还有恐怖,乃至恐惧。

空气如同平静的水面,荡起圈圈波纹,黑袍人缓缓迈出三步,似踩踏石级,来到重离恨情上方,居高临下,俯视眼前这一众人,如看蝼蚁,骈指朝天,“断魂,起!”

“铮!”

背后长剑离鞘,悬浮于黑袍头顶,剑尖直指下方众人,但听黑袍又一声轻敕,“断魂,疾!”,青锋再吐三尺光芒,化成炫光在人群里飞旋。

以气御剑,凌空虚度,这至少是尊武者才有的手段。

看着长剑飞过,就是一蓬鲜血,一颗人头,重离恨情被生生定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跟随自己的兄弟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瞬间就有三十多人身首异处。

重离恨情惊怒,睚眦欲裂,咬碎一口钢牙,“住手!住手啊,杂碎,有种冲小爷我来!”

断魂剑出,剑出断魂,一息之间,鬼岭新添三十几个亡魂。黑袍伸手召回长剑,阴恻恻笑声,回荡在山野林间,笑声突兀停住,就像被剪断了一般。

“可是,我还没有杀够呐!”

声音阴冷森寒,仿佛来自九幽。

段青山也是寒毛根根竖立,他感到了恐惧!

“鬼……剑!”

黑袍声音低沉缓慢,话音落下,人影开始变淡,直至完全消失,紧接着半空如罩上一块黑幕,朗朗青天成了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似与外界隔绝。

黑袍消失的地方,隐约出现了一道门。

“咯……吱!”声音是如此漫长,那道门缓缓打开,一红衣人影出现在众人眼中。

按说如此漆黑的环境里,应该看不见的,但偏偏这一切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他们看得真真切切,刻骨铭心。

红衣人影开始变得清晰,那是一个女子,只看身形和面部棱角,应该是一美人,然而随后浮现出的五官却令人毛骨悚然。

那张脸,没有生气,脸色苍白,眼窝里没有瞳孔,眼角流着血泪,本来毫无表情却让人觉得她在笑,笑得诡异,笑得瘆人。

这是一只红衣……女鬼!

女鬼指甲很长,锋利如刀,双臂轻挥,引来阴风阵阵,随后自那道门里冲出越来越多的厉鬼幽魂,张嘴尖啸,手持长剑扑向众人。

鬼剑?!道法还是仙术?

重离恨情在看见这红衣女鬼的第一眼时,脑海炸响,极为震惊,而后又用力咬了一下舌头,他坚信这是那黑袍故弄玄虚。

但他失望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尤其令他绝望的是,手下兄弟,包括赵守义在內,似乎全被吓傻了,站着一动不动,瞬间就被恶鬼淹没。

黑袍消失,重离恨情终于可以动了,可此时的他却不想动。

死了,都死了,一时悲苦绝望至极,心如死灰。

眼见一白衣恶鬼枯瘦的右手从自己身上抓下一大块皮肉,放在嘴边撕咬,满嘴满脸的鲜血,左手还拎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狞笑着向自己袭来。

重离恨情无动于衷,心底轻声呢喃,“来吧!”

铁剑离其胸膛越来越近。

……

段青山觉得浑身乏力,跌倒在地,耳中尽是长剑入肉刺穿骨头的“噗呲、咯吱”之声,还有恶灵生啖血肉的咀嚼之声,令人牙酸,令人恶心!

黑幕下一片血红,入眼皆是飞溅的血沫和横飞的残肢碎肉,哪怕是闭上眼睛,脑海中依旧是修罗炼狱的场景。

红衣女鬼背对着段青山,就那么飘着,晃啊晃的,摇曳不定。

段青山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遽然心脏骤停,只见原本背对她的女鬼,身体不动,头颅旋转过来面向他,露出异常恐怖的狰狞笑容。

“不要过来!”段青山叫得撕心裂肺。

……

瞳孔里的剑影越来越大,重离恨情脸上没了恐惧,只有淡淡的悲伤和解脱的平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恨情!”

赵守义的惊呼叫醒了他,重离恨情一个激灵,背后渗出冷汗,可这个时候想要完全躲开已是不及,只得强行拧腰,侧过身体。

生锈的铁剑划过他的胳膊。

没道理啊,应该是躲不过的!

重离恨情虽心下疑惑,但那种疼痛却让他眉毛倒竖,禁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他不是没受过伤,比这严重许多的也不在少数,但就是这锈剑,看似轻轻一划,那种疼痛可谓锥心刺骨,侵入骨髓。

也就在此时,黑幕散开,红衣女鬼发出尖啸,扭曲的脸变得更加扭曲,在悲愤不甘中被一股未知力量一点一点地拉入那道大门。

大门渐隐,最终不留一丝痕迹。

天地清明,恍若什么都没发生。

刚刚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噩梦,除了最先在断魂剑下的三十多人,其余的依旧站在重离恨情身边,均是汗湿全身,脸色虽不好看,迷茫中带着恐惧,但好歹还活着,就连段青山都生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你们有什么高兴的?都已经死了!”

黑袍蓦然出现在他之前消失的地方,冰冷无情的话语,如在寒冬里,冷水泼遍全身,让众人的心再次揪紧,从头到脚直冒寒气。

之前的那叫恐惧,接下来的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随着黑袍话音落下,就见众人身躯迸出血线,许多人头脸手脚上的血肉开始消失,留下惨白瘆人的骨头,更有甚者是四分五裂,肝脑涂地!

重离恨情右肩渗出血迹,再次感受到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他好像麻木了,心里充满了大大的恐惧,有了逃跑的冲动,但双腿似灌了铅一样沉重,别说逃跑,能够站立着已经是极限!

“恨情,快走!”

赵守义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还保持头脑清醒的,他确定刚刚经历的确实是幻境,可他想不明白,幻境里的一切怎么又变成了现实。

没有时间去想了,赵守义的心不断下沉,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只有死!

狠狠咬着舌头,剧烈的疼痛刺激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住重离恨情,亡了命似的飞掠进入密林。

黑袍没有去追,望着赵忠义逃跑的方向,有些出神。

“前辈,为什么不斩草除根?”段青山恢复了一丝力气,站了起来,皱着眉头问道。

黑袍冷哼一声,盯着段青山,那样子与看着一具尸体没有区别,“本座需要你来教?”

段青山禁不住一抖,这才想起眼前黑袍人的恐怖,战战兢兢地说道:“晚辈该死,只是前辈功法太过骇人,晚辈一时把持不住,请前辈谅解。”

“向你师门汇报一下吧。”

黑袍说背过身去,面向朝阳,盘膝坐下。

就在黑袍施展鬼剑之术时,远在山里的方小昊,从打坐中睁开双眼,神光湛湛。

“有人豢养鬼物?”他的声音很低,看着熟睡中的封将军,面上露出一丝犹豫,最终还是没有起身,轻叹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在山林中飞掠的悟了和尚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嗅了嗅空气淡淡的血腥味,伸出两根指头掐算,脸色大变,换了一个方向,几步迈出,消失在林中。

与此同时,鬼岭更深处,黄泉鬼门尊主,鬼尊悬浮半空,头顶灵气聚集成珠,不断滴落在下方血池之中,而血池里躺着一赤裸妖艳女子,似在沉睡。

鬼尊突然睁开双眼,幽暗的洞府中亮起一道金光,“有谁练成了鬼剑?不离么?”。

金光湮灭,洞府中似有女子幽幽啜泣之声。

鬼岭外,山道寂静,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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