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昊看着王忠兄弟二人的背影,嘴角上扬,忍不住笑了起来。
封将军明显还没从王忠话里的恐惧中走出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方小昊想了想,点点头,“是真的,再说他们没有理由骗我们,你在他们眼里可是将军!”
“呵呵……”封将军傻乐起来,瞬间就把恐惧甩出了九霄云外,蹦到方小昊面前,如黑宝石的眼睛熠熠生辉,开心地比划着,“怎么样,我当将军是不是很威风?”
“是啊,将军很威风!”拧了拧她挺挺的小鼻子,方小昊笑道,“要不我们真去找个将军当当?”
封将军兴奋劲很快就过去了,不过小脸上笑容依旧,“小耗子哥哥,你说那个王忠是不是不相信我?”
方小昊微微一愣,随后轻声笑问,“为什么这么问?”
但他心里却不平静,就王忠王林所言来看,这两兄弟性格迥异,哥哥王忠沉稳且心思细腻,善察言观色,圆滑世故,弟弟王林虽耿直,貌似大大咧咧,实则不通人情。
之前王林与王的表现,方小昊看在眼里,王林的答非所问,搪塞敷衍,仅仅是不愿意回答,惹人不喜,但对他们并没有产生怀疑,而王忠恰恰相反,有问必答,可也只是补充了一些在他看来不重要的细节,无论愤怒、无助、恐惧都不似作假,且言语表述不可谓不精彩,恰到好处地吸引并转移人的关注点,实际并未透露太多。
而且王忠一直没有放下戒备,从他的站位和姿势来看,他将王林护在身后,双脚并非并立,而是前后分开一小段距离,且尺寸把握得很到位,一不惹人怀疑,二则进退自如,看其本意,应该是一旦发现不对,他可以第一时间出手控制住封将军,然后退到王林身边,以此威胁方小昊。
只是出乎王忠意料的是,他没吃准封将军性格。
封将军胆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敢冒充将军,听到自己刚提及“棺材”二字,就害怕得躲到了方小昊身后。不管封将军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他无法掌控局面之后,说上几句漂亮的场面话,便迅速脱身而去,估计他们走的时候,王林还一头雾水。
这个王忠,不得不说他很聪明,也很果断,且重情重义,故而方小昊也不揭穿,最后任由他们离去。
不过让方小昊惊讶的不是王忠,而是封将军,之前不敢确定她躲到自己身后到底是因为害怕王忠,还是害怕王忠所说的内容,当听见她问自己的话后,不得不对这个小姑娘另眼相看。
“我能感觉出来,他好像很怕我们,而且对我还有敌意。”封将军很纳闷,也很纠结,“可这是为什么呢?明明是我们救了他呢?”
“这是他性格所致,加上他之前的经历,让他对一切都产生怀疑,而且在他眼中,我们来历不明,换做是你,也一样!”
封将军一呆,忽然想起第一次和方小昊相遇时的情形,与刚刚一幕何其相似,情绪有些低落感伤,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方小昊也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经过近半年的朝夕相处,看着这个小姑娘一点一点变得开朗起来,方小昊的心也活了过来,溺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一直有我!”
明眸里水光潋滟,封将军低头,稍微用力抓住方小昊温热的大手,“我们要现在进去吗?”
对于未知,她本能的恐惧,心里不安,可又不想放弃,只因方小昊说,里面有可治他伤势的东西。
“去是要去,不过不是现在。”方小昊知她心思,倍感暖心,“我觉得这山里是修行的好地方!”
确实如此,从踏入这里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比外界浓郁数倍甚至十倍的天地灵气,后又听王忠之言,断定此间必有一隐世修道宗门,应该是布有大型引灵阵法。
……
王秀近段时间可谓焦头烂额,身心疲惫,整个人没有了之前的儒雅风流,也没有了之前的成竹在胸,显得憔悴不堪。
自半年前幽魂镇上三大势力突然间消失,除了发现血河帮帮主破烂不堪的尸体外,包括自己安插的血卫在内,全部人间蒸发,近一月的明察暗访,所有矛头隐约指向李镇。
李镇?!那可是个庞然大物,就连四阀也不敢轻缨其锋芒。
驻军大营,议事大帐內,王秀一袭白衣,眉间阴云密布,扫视一圈殿內各人,脸色有些沉重,“表哥,恨情呢?”
重离恨天对自己弟弟重离恨情很是无奈,譬如他与王秀不和,总是借口不参与类似会议,执拗有如蛮牛,对此重离恨天也毫无办法,当然,之前的王秀也乐于如此,免得给自己找罪受。
此时见王秀问起,重离恨天微微一愣,还是上前答道:“他最近闹的紧,昨天夜里出去了,至今未归。”
“这么无视军纪,真的好吗?还是说这就是王家军?”莫轻语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众人耳畔响起。
重离恨天眉头挤成一团,盯着那个身着血色软甲的犹如冰山的女人,怒火中烧,不知为何,打第一眼见到这个有着“血衣疯将军”称谓的女子,他就有些和不忿不屑。
莫轻语,中上之姿,却有一股子不然须眉的铁血气概,气势非凡,真真是女子中的男子汉!同时她又很高冷,眉目间寒气逼人,整个人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或许与她修行功法有关,只要往那里一站,三尺之内,必定无人近身。
此时的莫轻语,站在一堆粗狂的男人中,是那么的……鹤立鸡群,冰冷的眼刀不断扎向重离恨天!
重离恨天还以颜色,不言不语,眼光似箭,恨不能在她身上戳出几个窟窿!
王秀用手揉揉额头,无语又无奈,只得说道,“莫将军误会了,恨情只是一个孩子,这类会议以前也没让他参加过,秀也是随口一问,只是我没想到,恨情恰好此时出去了。”
然后又望向重离恨天,微微蹙眉,“表哥,你确定恨情没有回来吗?”
显然王秀并非像他所言,只是随口问问,眉宇间的不满与忧虑却骗不了人。
莫轻语没有再说话,与其他人一样,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重离恨天本来不是冲动之人,相反他很冷静,可是有莫轻语在,她那冷漠讥讽的语气,冰寒刺人的眼神,总是让他进退失据。
重离恨天闻得王秀再次问及,转首盯向他,嘴角上扬,讥讽而又痛心,“怎么,王将军也认为我们兄弟不懂规矩?”
王秀微微错愕,而后摇了摇头,“表哥,你先冷静,我也只是担心他罢了。”
“王忠和王林回来了!”过了一会,王秀再次开口,他那两条好看的眉毛,几乎都挤在一起了。
重离恨天这才注意到王秀身边的两个面色枯黄消瘦,病态尤显的男子,脸色明显变了,这两人真是精明干练的王忠王林?
谁回来了?王忠王林?除了重离恨天,其余人面面相觑。
“这次王忠和王林险死还生,带回来一个的消息,这也是我急急召集大家来的缘由,别的暂时不好判断,你们先听听吧。”说着对王忠王林点点头。
王忠王林之前向王秀单独汇报时,从王秀那里得知“疯将军”也在,也就没提及他们曾相遇的事情。
进了议事大帐后,两人先是左顾右盼,都想找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而后失望了,不过他们相信王秀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说了“疯将军”会来,那就一定会来的。
直到兄弟二人看见在稍显拥挤的大帐內,一人独霸一方,让一众男人宁愿挤在一块冰冷女子,二人都呆住了。
尤其是王林,先前自己对方小昊他们竟然没有丝毫怀疑,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敷衍的表现,就是一阵后怕,不觉汗湿背心。
王忠虽说有过怀疑,只是不能确定,虽说当下战乱不断,冒出了许多杂号将军,可是女子将军到底很少,少到几乎没有,也只有莫家那个奇葩。
眼前这个体态婀娜,胸脯高挺,腰肢不堪一握,脸上更是带着无尽冰寒的女子,明显与之前那个小姑娘不是一人,王忠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枉自自以为聪明,还是一样被骗了,与弟弟王林一般,一时只觉得后心冷得沁骨。
莫轻语见王忠王林一直盯着自己,也不恼怒,平淡冷漠的目光中也露出一丝惊讶和不解。
王秀也看见了王忠二人失魂落魄,怔怔出神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甚至觉得有一点点丢人。不可否认,莫轻语虽算不上风华绝代,却也算是美人,而且她那气质确实很吸引男人,尤其是她冰冷的表情,掩盖不住她傲人的身材的血色软甲,反而增添了异样的诱惑。
即便如此,你二人也不至于刚见面就丢了魂吧?轻轻咳嗽一声,总算把他们拉了回来,“王忠,你来说说你们之前的经历吧!”
害怕他们没有听见自己之前说的,王秀故意点明他应该说什么。
不过,显然王秀的担心是多余的,王忠收回眼神,稍显尴尬,很快就调整过来,满脸肃穆,却又对着莫轻语问了一个在所有人看来有些白痴的问题,“敢问可是‘血衣疯将军’?”
莫轻语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莫家,莫轻语!”
王忠不着痕迹地握了一下拳头,再松开,然后开始讲述他之前对方小昊和封将军说过的一切,事无巨细,都做了详尽的汇报,唯独没有提及逃亡路上的厮杀,这不管是对大大咧咧的王林来说,还是对自认聪慧过人的王忠来说,不仅仅是失去袍泽的痛苦,更有可能是自己兄弟二人亲手杀死他们的。
王忠看着众人凝重的表情,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沙哑而沉重,“我们曾无意中听到那些黑袍人交谈,提到过什么‘尊主’,还有‘鬼姬’‘圣女’什么的,所以,我想,他们口中的尊主,应该就是那个鬼尊!”
鬼尊?!那个祸乱天下数百年,屠戮圣人如草芥,有着天下第一狠人之称的鬼尊!!!
众人闻言,脸色巨变,甚至发青,开什么玩笑,他们在世俗中,尚且可以算是新生代主力军,可在天下第一狠人眼里,不过土鸡瓦狗而,一巴掌就能呼死一片的存在。
且不说那个“尊主”是否鬼尊,只说那修道宗门,那也是有圣人坐镇的好吧,又不是江湖门派?要知道,修道宗门跟江湖门派,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一般而言,一个江湖门派也就百十号人,甚至更少,坐镇的顶天就是脱胎境,而修道宗门不一样,宗中弟子众多,高手如云,不说圣人,就是超凡境的来几个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大贤始祖时能让天下修道宗门臣服,那也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绝顶高手,而且皇室供奉的圣人也不在少数,还有数万万的兵马震慑所致。
而千年前西奉为什么敢发动战争,也是以为其背后有魔佛寺,当时的西奉也就比现如今的四大门阀强不了多少,而大贤军中除了鹿、宁、孟、虎四支铁血雄狮,军中更是高手无数,超凡境也不少,但那场战争依旧打了近百年,修道宗门的恐怖可见一斑。
重离恨天这一刻好像所有的感官思维都停顿了,大脑一片空白,他总算明白王秀为什么会两次问及弟弟恨情的行踪了,一丝隐忧和愧疚爬上了额头。
其实他与王秀都是知道重离恨情去向的。
鬼岭!
王秀似乎知道了重离恨天所担忧,露出一丝笑意,道:“表哥,你也别太担心,恨情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遇事知道该怎么做的,心头敞亮着呢!再说了,他只是去鬼岭剿匪,山匪不比宗门,不是吗?”
重离恨天一直把弟弟当成孩子,担心他很正常,不过正如王秀所说,他是关心则乱,苦笑道,“希望如此吧。”
莫轻语破天荒地没有抬杠,冰冷蔑视的眼神也收敛了许多,一脸严肃说道:“依我看来,这并没那么复杂。”
王秀面露喜色,“哦?莫将军有何高见?”
莫轻语想了想,才说道,“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把鬼尊和这个宗门放在一边就好,诚如诸位所想,我们不足以与之对抗,同样他们不会也不屑与我们为敌。”
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心中稍安,就像她说的,在那些人眼里,估计他们就是蝼蚁,连正眼都不会给。
你遇到路上的蚂蚁,若非无心,你会无聊到去踩死吗?
可总有人心里不舒服,正义感爆棚,这其中数王林为最,只见他额头变成一个“川”,胸膛起伏,脸色憋的通红,愤怒讥讽也写在脸上,想是实在憋不下去了才排众上前,义愤填膺,“我们是军人,想想他们令人发指的作为,你们怎么能这么想?又怎么能这么做?”
闻听此言,许多人脸色又变得很难看,倒是莫轻语脸不红心不跳,反而嗤笑道,“收起你那可笑的言辞吧!这样的事情,各大门阀做的还少吗?就是军队,也有化身为匪的时候吧?如果像你那样想的话,是不是我们还要与四大门阀,甚至是整个天下为敌呢?”
莫轻语的话很难听,但说的却是事实,殿內之人都明白这些事,这种门阀之间的纠缠争斗,不过是他们各自培养家族小辈传人,以及拉拢大小势力的一种手段罢了,或有人趋炎附势,借剿匪屠戮无辜,藉此巴结上家,也有人急功近利,甚至化身山匪肆掠,用无辜人头来堆砌攀爬的血腥之路,但却从来没人揭穿说破。
不过仔细想想,他们还真不可能站到四大门阀的对立面,除非你能荡平乱世,安定天下。
王林哑口无言,如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莫轻语转而言道,“再说了,就算这是真的,也轮不到我们来管,就算想管,也是有心无力!若真有邪魔外道现世,自然就有正道宗门出面,这就是天道循环!”
见众人松了一口气,神色缓和不少,气氛也不再那么沉闷,莫轻语接着说道,“我相信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但有时候眼睛看见的不一定真实,那些诡异之处,其实只要懂得奇门之术,就不再神秘了,给我一点时间,我同样可以布置出这样的迷幻阵法。”
此时的莫轻语清冷水眸中跳跃的是自信自傲的光芒,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幻阵不仅能迷惑人,还能控制人的心神,甚至隔开空间。
“所以我个人认为,这里面有蹊跷,不一定就是什么邪魔外道作祟,毕竟修道宗门已有千年不曾问世。那么这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些人根本就是山匪,不过有点见识手段,盗用鬼尊之名罢了。方才诸位都听见了,他们只是叫的尊主,非是鬼尊,尊主不过是百年前其手下人对他的敬称而已!所以,鬼尊,也不过是我们的猜测。”
“鬼愁涧?鬼岭?”莫轻语呵呵一笑,“说不得就是那群女匪放出的迷雾,扰人视线,乱我军心而已。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人同样是宁阀的急先锋,前期乔装过来做的小动作而已!”
“只要不是跟修道宗门对抗,我莫轻语怕过谁来?!”
这种霸气无比,豪气干云的话出自莫轻语口中,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会嗤之以鼻,就连一直与她不对眼的重离恨天也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王秀对莫轻语评价本来就高,现在看来,还是低估她了,本来让人忌惮又一筹莫展的局面,被她几句话就解决了,就连他本人也有如醍醐灌顶,顿觉眼前局势明朗了许多,神色轻松不少,“莫将军一语点醒梦中人,是我等糊涂了!”
莫轻语又恢复了生人勿近模样,闻言冷冷一笑道:“王将军,我可是听说宁阀已兵临鬼门关,似乎与鬼愁涧女匪有若勾连,遥相呼应,接下来可是有硬仗要打,届时可不要再被吓得六神无主哦。”
说完,丝毫不顾忌王秀难看的脸色,扭着纤腰款款而去。
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女人?
不得不说莫轻语刚刚的表现,完全颠覆了一直以来她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
重离恨天甩了甩脑袋,依旧是一脸惊艳,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之前他对莫轻语有偏见,彼此之间不和,便是由于大男子主义作怪,他一直瞧不起女子,再者,则是关于莫轻语豢养面首的传闻,和她“血衣疯将军”的称号一样闻名遐迩。
重离恨天苦笑,想起莫轻语最后的话语,他不觉也热血上头。
王秀见到众人居然都满面红光,好似胜券在握,心下对莫轻语又是一阵叹服,一件本来影响军心的事情,到最后竟被她弄的士气高涨,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然后面色严肃,语气也变得比较沉重,“诸位,诚如莫将军方才所言,这是乱世,大势所趋,修道宗门再次现世也无可厚非,但他们也不会随意插手世俗争斗,只要记得我们目前的敌人只有来犯的宁阀就好,其他的无需自扰。”
“近半年来我们与其已有上百次交锋,但大多都是山匪,宁阀一直按兵不动,其实这些山匪到底是何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另外斥候回报,宁阀遣李亘领军百万,已至鬼门关,而其他势力也频繁调动,表面看是针对李镇,实则兵锋直指幽魂镇,形势于我们极端不利。”
说起李亘,在场之人都知道,他是宁阀辖下第一望族李家家主李望龙嫡长子,文韬武略不输其父,领兵作战同样与莫轻语不分伯仲,而且用兵奇诡,有“诡将军”称谓。
“但大家不要忘了,这里是东灵,身后站着的就是我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秀不希望我东灵鹿阀出现孬种,出现临阵逃脱之兵、之将!所以秀在此,请大家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闻得王秀此言,尤其看见他眼眸中那一抹狠厉和杀机,有些人脸色不大好看。
王秀看在眼里,他也无奈,乱世必用重典。
最后王秀还是补充了一句,“有一点,大家不要忘了,他们的对手,不仅仅我们,还有一个李镇!”
是的,东灵还有一个神秘莫测又恐怖无比的李镇!
一个百年前能让天下第一狠人吃瘪的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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