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柔然听到无蝉这句话,脸色瞬间臊的赤红,赶紧把双手负在身后,用宽大的锦袖挡住屁股。
朴志忠等人一直低眉顺眼,并未看到。
面对自己高丽国的大皇子,虽然说不上君臣有别,总是有贵贱之分,自然不能贼眉鼠眼去随意打量。但无蝉粗声大气的说了出来,他们十人也就禁不住偷偷瞄了一眼,脸色瞬间跟自家大皇子如出一辙,全都赤红,甚至转为猪肝色。
铁柔然脸红,是因为臊的。
朴志忠十人是因为憋得……
铁柔然的露着瘦屁股、撅着“小尾巴”的丑态,实在令人引俊不禁。但他们却又不敢笑出声,甚至连笑意都不敢露在脸上。
不难受才怪!
铁柔然逃跑一般“灰溜溜”钻进车内。
“嘿嘿,怎么样?”
无蝉轻笑,把车内闲置数日的十套随从衣服丢给朴志忠,回头对铁柔然说道:“一分钱没花白捡了十个随从,而且修为还不错,多划算!这回你满意了吧?”
朴志忠等人作为斥候老卒眼光犀利,能够看出无蝉省钱购置的衣服并非上品,但穿在身上,依然是他们从未享受过的奢华。
十人从隐藏之处拉出战马,排成一个简单阵型拱卫在马车四周,看上去很是娴熟。此时,整个队伍虽然还难称皇家威势,但起码有了中等豪门世家的贵气。
铁柔然透过车窗望着远处的山峦,内心很是感慨,甚至有些激动。
这是生他养他的土地,让这里的黎民百姓吃饱穿暖,本就是他内心积淀已久的理想。建功立业、出将入相,自然是读书人胸中纵横多年的沟壑。
颠沛流离之中,在玲珑书院认识了龙涛、陈锦云等这些朋友,时光流逝,他们却更加紧密无间、亲如兄弟。
在自己心中,龙涛已经布下宏大之局,正好和自己的理想无缝重叠,而自己正好是这盘大局中最最重要的一环!虽然龙涛极度厌恶棋局这个说法。
今天,自己的支持者里终于有了高丽国的族人,虽然仅是两只巴掌就能数过来的十人,但他坚信,如同龙涛反复强调的那样坚信,这只是一个开始。
理想与大业,就在不久的将来。
蓦然,铁柔然澎湃的内心缓缓平静,焦灼再起。
马车前边,衣衫破烂、面黄肌瘦的大批饥民,从开城方向沿着官道缓慢涌来,仿佛一条垂死的巨大长蛇,随时都会失去最后残留的那丝生机。
其中不乏一些青壮男丁,本该鲜活的面容却浮着浓浓的死灰色,眼神呆滞,宛如任人宰割羔羊。
铁柔然咬牙爬到马车顶上,踉跄站稳,大声喊道:“各位乡亲,我就是高丽国大皇子铁柔然,从神龙王朝返回故土,决心带领大家共同保家卫国!希望你们当中那些青壮男丁尚有血性,跟我同赴开城抗击涡妖!”
然而,他扯着脖子喊了半天,那些饥饿流民却依旧死不为所动,只是瞪着呆滞的眼神望着,弯肩驼背死气沉沉。
“那些涡妖畜生杀我族人,食我幼子,难道你们就不愤恨?挺起你们的腰,握紧你们的拳,跟我返回开城!”
最后,铁柔然近乎声嘶力竭,那些流民却似乎毫无知觉,竟干脆不再观望,低头弯腰向北挪去。
他嘶喊半天的唯一作用,只是惊醒了数名饥饿的幼童,在那些流民怀里不停啼鸣……
铁柔然颓然低头,不忍再看。
宛若垂死长蛇般的流民队伍,继续向北挣扎。
“呛啷”
朴志忠抽出一把长刀,两眼血红,朝着那些青壮男丁大声喊道:“你们这些懦弱蛆虫,难道没有听到大皇子的军令?立刻转身向南,违令者杀无赦!”
令朴志忠愤怒不解的是,面对他手里的雪亮长刀,那些青壮男丁仿佛全是聋子,依然毫无知觉,没有反应。
朴志忠猛然咬牙,高高举起雪亮长刀,向着一名青壮流民砍去。
“当”
一声金铁交鸣,无蝉的长刀“鬼泣”竟在中途拦下。
显然,这是铁柔然给无蝉这个“车夫”下的命令。
无蝉瞪着眼睛闷声闷气喊道:“你还是留着力气去砍涡妖吧,对自己的老百姓动手,算什么能耐?”
“唉……”
他复又叹息,看着差点死在朴志忠刀下的流民走远,摇头说道:“你砍不砍这一刀都一样,他已经死了!”
远处官道尽头,一座高大的城池映入视野,在初春的寒风中,异常孤单萧瑟。
这便是高丽国北方山地和南部平原之间的必经门户---开城。
数百年来,无论北方的木材山货,还是南方的粮食海盐,都要在开城交易集散,可以想象那时的极度繁华。
而此时的景象却与往昔大相径庭,原本熙攘拥挤的街巷行人稀少,显得很是空旷。即便有人经过也是面容紧张、行色匆匆。
就连开城守将府都残败不堪,很是清寂,偶有数名士卒行过,也大都盔歪甲斜,身上染着片片血痕。
中厅之中,坐着一名年轻将军。
剑眉虎目,英气凛然。
令人惊讶的是,明明只有二十来岁的容貌,却生着满头灰白长发,宛如一道淡墨长卷,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沧桑。
丢在案上的铁盔泛着绿锈,染着残血。
身上的铁甲到处都是破损,肩膀之上,竟深深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
一名郎中看着浑身战抖,满脸恐惧,说道:“邹……邹将军,我并不是随军郎中,这……这样的伤势我真没治过,手头也没有麻药,怎……怎么办?”
旁边的亲兵护卫听完大怒,骂道:“你这个废物!这世上还有郎中问伤者怎么办的道理?你再哆嗦,信不信老子一刀剁了你的双手?”
“好了!”
将军沉声何止亲兵护卫,对着那名郎中说道:“你直接给我拔出来包扎一下就是,快点!”
他看上去虽然年龄不大,却显示出少有的沉稳气度。
“啊?这……,好吧!”
郎中在这名将军的冷静神色中紧张渐缓,“邹将军,你可要忍着点。”
“知道。”
将军挺直腰身,紧紧握住腰间的刀柄,咬牙冷声说道:“动手!”
“吱……”
伴随着匕首和骨头的摩擦之声,那把锈迹斑斑的匕首被郎中大力拔出。这名将军虎躯仅是一震,那名郎中却“蹬、蹬、蹬”连退三步,“噗通”一声跌坐地上。
鲜血沿着将军的臂膀激流而下。
郎中似乎被将军的无比坚韧所影响,疾速爬了起来,在伤口处洒下白色药粉,跟着紧紧包扎。
将军随即挺身站起,把铁盔扣住灰白散发,向着城头走去。
郎中看向将军宛如松柏的背影,对旁边一位老仆问道:“老哥,这位将军是谁?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老仆捏着手中染血的抹布,说道:“他叫邹万星。”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