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当阿卡特斯回到征讨的大军中时,战局已经尘埃落定。
许是由于大局已定,对于放火烧山让自己的探子也置身火海一事,卢修斯主教毫不在意,对于阿卡特斯此刻才冒出来也毫不关心。
倒是阿卡特斯帝国骑士学院的同窗、军略骑士德斯克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自己实在没想到卢修斯主教这么固执一定要纵火烧山。
据德斯克说,这一仗相当顺利,使徒同宗会全军覆没,近千人在近战中被杀死或俘虏,另有五千多人被烧死在山林或古堡中。
“那些俘虏,死得只会比被直接烧死的更惨,”德斯克说道,“对了,达尔西洛和隆基诺都被抓住了,还抓住了不少女人,有个可真漂亮,连卢修斯都看呆了……听说是达尔西洛的伴侣……”
阿卡特斯不由吃了一惊。他这两天找了处岩缝藏身,本有眼不见为净的意思,可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只见两辆马车缓缓驶过,车上各绑着一位高大魁梧的男子,身上伤痕处处,有气无力地垂着头。
“这就是该下地狱的异端的下场!”一名黑袍教士用浑厚的声音叫道:“他们这些异端,要掉进地狱,被钉在木桩上,长期地被火煎烤!”黑袍教士说着,猛然举起通红的烙铁印在一位男子的肩膀上。
男子相貌堂堂,可在剧痛中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最后还是忍耐不住,嘴里发出低低的惨哼。
“哈哈哈哈!”教士大笑起来,“达尔西洛,隆基诺,你们领人入罪的罪过远超任何罪恶,就必须接受惩罚!将来在地狱里也将承受永恒的刑罚!”
马车继续前行,要到更多地区将这两位异端领袖游街示众;其他的异端,要么发誓拒绝异端邪说,要么已经绑到了火刑桩上了。小镇中心的教堂广场前,此刻仍旧有惨叫声不断传来。
阿卡特斯看着马车远走,轻轻叹了口气,反身进了酒馆。
历练好歹结束了,酒馆里,见习骑士们都很开心,大口喝酒大声谈笑,发泄着被血腥刺激和压抑已久的情绪。
“来喝两杯?”德斯克招呼阿卡特斯。
“好啊。”阿卡特斯坐下来,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又放下。
酒馆里的人可真不少,除了见习骑士,大多是出来放松的十字军骑士。
“那个娘们,真是漂亮,可他妈也真是固执!老子跟她说了好几遍了,只要发誓拒绝异端邪说就能活命,可她理都不理!”有人大声说道。
这番话立即引起了共鸣。“确实,克森子爵当真对她动了心,天天过去看她,还跟我们说好好待她,等她弃绝了异端就娶她。可我在边上看着,她对克森子爵的劝说可是理都不理!”又有人说道。
“女人嘛,都喜欢帅哥!她大概是嫌克森子爵大人不够帅?比不上那个达尔西洛?”又有人回应。
“可这可是性命倏关的时候!”有人应了。
“所以说这才叫顽固!”
阿卡特斯把目光转过去,德斯克也往那边打量了一番,又回头轻轻感慨:“是啊,那女人,叫什么玛格赫丽德,当真是美,可惜,却铁了心地要当异端!”
阿卡特斯不由轻皱了一下眉头,想了想说道:“走,好歹也是袍泽,和他们一块喝一杯?”
德斯克有些诧异,边端起酒杯边笑道:“真难相信你会说出这番话……”
“为什么?”阿卡特斯随口问。
“你嘴上不说,可我哪看不出你内心的……对这些酷刑的抗拒?”德斯克说道。
“我是觉得,处死就处死,何必搞得这么血淋淋的?”阿卡特斯沉默了一下说道。
“可卢修斯主教大人说了,异端是最邪恶的罪行,不如此惩处……”德斯克看着阿卡特斯的脸色没有再说下去。
一行人喝了许多酒,醉醺醺的回了营房。
阿卡特斯借着酒劲和几位新认识的守卫朋友闲聊着,不知不觉就陪着他们走到了最深处。还没到门口,就有一位男子一脸沉重地走了出来。男子身材不算高,但衣衫华贵而合身,身上的皮甲闪耀着淡淡的魔法光华,居然是件不凡的魔法装备。
“克森子爵,怎么样,异……她回心转意了?”有守卫忙讨好地问。
克森子爵没理他,看他一眼,径自走远了。
“这女异端,非得上火刑柱吗?”那守卫叹气,“那么漂亮,脑子里却装的都是什么……”
阿卡特斯不经意地走过,往里边瞥了一眼,随即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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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时候,营房瑞安静了不少,但还是有些醉醺醺的骑士高声谈笑。
阿卡特斯轻手轻脚穿过营房,很快就到了最深处,临时的监牢外。
只见几名守卫睡的正香,酒气熏天,偶有一两个打盹的,也没注意到阿卡特斯的潜入。
监牢是临时征用民房改造的,算不上牢固,但弥漫着圣光,显然有神术笼罩。阿卡特斯走近,就看到了监牢里那个窈窕的身影。
这是个单人牢房,收拾得相当整齐,甚至栅栏外还摆放了几束鲜花。女子在角落里垂头坐着,根本没有抬头,金色的长发披垂下来。
阿卡特斯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玛格赫丽德慢慢抬头,露出绝美的俏脸,看着阿卡特斯,脸上展现一个淡淡的笑容,却没有开口。
阿卡特斯走得更近了一些,紧贴着栅栏,这才道,“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救我?去哪里?”玛格赫丽德神色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你不要你的大好前程了吗?”
阿卡特斯垂头道:“我想过了,我会尽量做得周全些的。”
却见玛格赫丽德轻轻摇头:“这世上哪有真正周全的事?”说着,她慢慢站起,也来到栏杆前,静静看着阿卡特斯。
“我有一些特殊的……装备,可以救你出去的。”阿卡特斯还是试图说服她。
“我和你……怎么感觉是好久不见了……请你靠近我一点,再近一点……”玛格赫丽德摇头,轻声说着,却伸出手来,摸索着,从手到胳膊,最后环抱住了阿卡特斯的脖子,慢慢把脸庞贴过来,在他额头轻轻一吻,许久才松开手,“你是个好人,可惜有自己的职责;而我,也有自己的坚持,决不会背叛……”
虽然如此亲密,但阿卡特斯不知为何一身冰寒,只见玛格赫丽德又慢慢退回角落,垂首坐下,不再言语了。
阿卡特斯默默看了她好久,叹口气,转身离开。守卫室中,有人仍在呼呼大睡,另有一位却远远的正在门口徘徊。
“身手不错啊。”那守卫远远点点头说道,“可你也劝不动吧?”
阿卡特斯不答,沉默着走近,低低道:“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你要是劝动了就好,毕竟这是我们职责所在嘛。”守卫说着又叹口气,找个地方坐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这么个女人死了真是怪可惜的……”
阿卡特斯也坐了下来,想了好久才说道:“只要她自己觉得有意义就好。”
“嗤。”守卫皮埃尔冷笑起来,“多少人都觉得自己的理想和坚持有意义,别人的坚持就无聊、顽固甚至还是异端……所以说啊,还是掌握了权力才有资格说自己的坚持有意义……”
阿卡特斯不由无言,深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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