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再悲伤，孩子的监护人也得知晓这个情况。待王丽身体稍有些恢复，便被告知需要认领朵朵和乐乐的尸体。消息一下来，王丽冷静的让人害怕，面无表情，然后是微微一笑，感谢人民英雄的日夜操劳帮自己找到孩子们。

“杀害孩子的人已经自首。”张队还想说什么，眉头紧皱，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我要去看看我的朵朵和乐乐。”王丽推开病房的门，头也不回地缓慢的往外走着。她的好友苏晓丽匆忙拎起两个包追了出去，张队环顾四周，从病床上拿起王丽遗留的手机也赶忙追了上去。

“天真蓝。”王丽走出医院抬头望着天，微风拂过，刘海随风飘扬，在阳光的映射下煞白的皮肤微微泛出一些光泽。

“丽丽。”苏晓丽望着一反常态的王丽，手心开始冒汗。

“我是不是该给朵朵和乐乐买点什么东西呢？他们喜欢什么玩具呢？”王丽摸着后脑勺开始认真的在阳光下驻足思考。突然，她的眼泪开始大滴大滴地涌了出来，“我这个妈妈做的好失败，好失败，我都不知道朵朵和乐乐喜欢的玩具和零食是什么，我好失败！”

“朵朵喜欢你给她买娃娃呢，还有乐乐，男孩子都喜欢变形金刚。”苏晓丽看不了王丽大庭广众之下哭个不停。

“我记起来了，现在我们就赶紧去买！不能让朵朵和乐乐等太久。”王丽突然泪水戛然而止，一脸兴奋的表情再次洋溢在脸上。

望着王丽阴晴不定的表情，张队和苏晓丽彼此望了一眼，任由她去吧。痛苦来的太突然，张队能理解这种心情，面临生离死别，男人都抗不了，更何况柔弱如水的王丽呢。

像是迎接新生命一般，不知情的店员热情的帮王丽挑选着玩具。偌大的玩具店里，王丽推着购物车哼着不知名的调调，似乎很享受给自己深爱的孩子买玩具的感觉，浑身上下洋溢着无尽的伟大的母爱。站在旁边的苏晓丽不停地偷偷抹眼泪，明知一场戏，偏要共同欺骗做到底。

“朵朵喜欢娃娃，这些小姐妹们真漂亮，可以给她买几套。”王丽眼睛泛着从未有过的光芒，仿佛精神了很多。

从玩具商城出来，王丽将张队警车的后备箱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具。

“快点带我去见朵朵和乐乐吧，这么长时间没见我了，他们一定想坏我了，你猜朵朵和乐乐谁会先亲我呢？”王丽一脸天真幸福的样子，像个单纯的少女，拉着苏晓丽的手，迫不及待的与她分享自己的快乐。

一时间，张队都不知道方向盘该打向何处，内心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驱车前往另一家停放朵朵和乐乐尸体的医院。她到底该如何面对朵朵和乐乐的尸体？张队无法想象，苏晓丽更不敢去想，只是坐在车上默默的擦眼泪。

“待会儿我怎么跟朵朵和乐乐说话呢？”王丽用手抓着头发，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赵凡入狱这件事他们能接受的了吗？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他们这件事？嗯，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了，否则他们一定会伤心。”王丽一路上自言自语嘟哝个不停，“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爱你们、疼你们，我的朵朵、乐乐。”

一旁的苏晓丽咬着自己的拳头，侧着脸望着窗外，眼泪大滴大滴的顺着脸往下淌着，身体也不停地瑟瑟发抖。

张队一言不发，默默的开着车，车速越来越慢，身后满是催促的汽笛声，两旁超过的车络绎不绝。

几十分钟的路，硬是走了一个多小时。明媚的天，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看着王丽满脸堆笑，却分明感觉不到快乐。

医院门口，人群熙熙攘攘，小李带了几个同事缓缓走向张队的车。张队待在车上愣了半天，刚定下心来准备下车。王丽再撑不下去了，放声痛哭起来，不停地捶打着车座。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太该死了！所有人都该死！为什么是朵朵和乐乐？为什么是我的孩子？他们是无辜的！”苏晓丽紧紧抱着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王丽，无助的望着不知何时早已戴上墨镜的张队。

“都是我的错！我就是个罪人！张翠娥呢？你这个造了八辈子孽的女人，我恨你！我要杀了你！你还我的孩子！还我孩子！”王丽两眼通红，直勾勾的望着前方，手背和脖颈的青筋暴起，像是一匹愤怒极致的饿狼，似要撕毁一切。

“王丽！”望着陆续围观过来的群众，张队低声有力的吼了一句王丽，“朵朵和乐乐不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们是爱你的。”张队语重心长的吸了吸鼻子，当年他当着女儿的尸体说服自己时就是这样说的，一定不要辜负孩子的爱。

“爱？难道他们不该恨我吗？”王丽被张队一吼，瞬间冷静了下来，额头的冷汗伴随着眼泪往下淌着，胸前湿了一大片。“我真的该死！该死的是我！我亏欠他们太多了，太多了……”王丽一边叹息，脑海中又开始浮现出朵朵和乐乐的音容笑貌，他们从来不会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冲他们撒邪火而难过，每次都那么善解人意，乖巧而听话，过早的学会察言观色，承担着不该承担的心理压力。但是他们对自己的爱却是依旧那么单纯，‘我爱妈妈’那几个扭曲的字清晰的在心底刻的越来越深，每个字似乎都是浸满鲜血。

“妈妈，我把妹妹哄得睡着了，我自己去洗过澡了。”

“妈妈，哥哥带我去楼下奶奶那里吃过饭了。”

“妈妈，奶奶给哥哥的鹌鹑蛋，哥哥舍不得吃留给我的，你要赶快吃哦，很香的。”

“妈妈……”

曾经最不起眼，甚至让自己烦的不得了的对话，不料却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可是自己从未重视过。在这个物质充沛的年代，自己在外面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孩子却连几枚小小的鹌鹑蛋都舍不得吃，还要留给自己，可是自己却不曾在意过。

“谁能救救我的孩子呀！”往日的画面和对话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股脑涌了上来，王丽不停地在椅背上撞着自己的额头，后悔的恨不得早点死去。

失子之痛，张队比谁都清晰，也不再催促王丽，任凭她哭的死去活来，宣泄自己的痛苦。

许久，王丽哭声渐渐停息，渐渐又回到了现实。

“我们下车吧，我去认领我的孩子。”王丽语气坚定却又无力。

后视镜里，王丽的眼睛黯然无神，仿佛已万念俱灰，深思无谓了。一旁的苏晓丽，战战兢兢的打开了车门，一股冷风吹了过来，苏晓丽帮王丽扯了扯衣领，赶忙将脸上的泪用纸巾又擦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