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当再次见到旭日东升时,阿花和陈世川已然站在了桓城大街上。两人一路打听,终究是顺顺利利到达了目的地
——杜家庄。
自打从山寨里逃出来后,一路上两人很默契的都没再提那日之事。对于为何自己功法如此高超,阿花没有刻意解释,陈世川也没敢问。总之,像断片一样,两人皆选择直接跳过那天。反倒是经过那一“战”之后,两人的关系越发要好了。
正应了那句俗话,交情,是并肩作战打出来的。
如陈世川之前所说一致,两人到了杜家庄秉明来意后,杜家立马就为二人置备了上好的厢房,就连丫鬟仆役也是礼遇相待。
听闻杜庄主此时正在庄外巡视,二人便决定先做休整。
先前几日,陈世川一直专心养伤,阿花则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他,脑子那根弦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所以以至于现下一到了目的地,阿花便直扑床榻,就像见到了多年相逢的老友一般,胳膊一张,小腿儿一蹬,便去见了周公。
待她睡醒时,已是傍晚时分。
阿花站在屋门前,撑了个大大的懒腰,睡饱之后的她感觉整个人精神抖擞。
“阿花,你醒了!”陈世川从院门进来。小伙子精气神挺足,走起路来那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想必是见了杜庄主完成了他的走镖任务。
阿花嘴一咧,难得的赏了陈世川一个灿烂的微笑,舒展一番胳膊腿儿后,她眨眨眼,问道:“这杜庄主也没说摆个大宴,请我们好好吃一顿?”
陈世川摇摇头,道:“我瞧着杜庄主也是个大忙人,接到信物便急匆匆的出去了。不过他临行前特意嘱咐管家,说一定要留我们多住几天,好生招待。虽说赶不上你说的什么大宴,但应该也够我们饱餐一顿了。”
阿花一听这话当即心花怒放,站在台阶上开心的像只要起飞的大白鹅,毫不客气的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道:“好!真是好啊!世川呐,看来跟着你还是挺享福的嘛!”
“嘿嘿,嘿嘿!”陈世川傻笑起来。
“行了!别傻笑了!我们进去等吧!”阿花像拍小鸡崽子似的拍了拍陈世川的大脑袋,然后轻快地蹿进厢房,欢乐的气氛萦绕于身,就像只灵巧的小蝴蝶翩翩然旋身飞舞。
杜家庄到底是大户人家,但凡贵客之需无不满足答应,做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这才没多少功夫,锦菜佳肴便铺满了一桌。更有清玉美酒满杯,细品之下,余味清醇。
“世川呐,你知道吗,桓城每逢初冬都会出设一美酒,名曰冬梅。这冬梅酒啊喝起来就像那雪中红梅,清冽甘甜、回味无穷!比这杯中之酒那可是要好上千万倍!”阿花举着手中酒盅,眯着眼,两颊微醺。
陈世川一听,当即两眼一亮:“当真?还有如此美酒?”说罢,他也学着阿花的样子执起桌上酒杯,想要品尝一番。
“诶诶诶!”阿花立即摆手,制止他,清了清嗓子道:“你先别喝这酒,喝了就串味儿了!你这是初次来桓城吧,又恰逢初冬,不尝冬梅酒那可真是可惜了!你快去问问管家庄里可有那酒!若有,便讨上几杯来!”阿花朝他眨眨眼,一双明目中像盛了一弯星月,亮晶晶的,笑起来也是甜到人心窝里去了。
陈世川一愣,似是第一次发觉眼前这漂亮姑娘能笑得如此好看。到底是个美人胚子啊,难怪就连初次见面、见多识广的管家也上赶着问东问西。
陈世川只瞧着阿花这笑了,未曾注意她到底在说些什么,愣在原地好些时候。阿花见他未动,轻喝一声,这才唤醒少年恍然如梦的心。
去时,陈世川心怀荡漾,一路乘月小跑,踩着横斜树影,惊了离梢稚雀,脸上红扑扑的,就连眼里倒映的也是那烛火下的倩影。
然而回时却变了一番模样。
陈世川脚步匆匆,面色慌张,好像身后有人追赶一般,就连心跳也不觉加快。
方才,他未找到管家,便一个人摸着路去了小厨房。然而人还未见,便听见了两个杂役的细语。
“庄主当真如此吩咐?”
“确切无误,是杜管家亲自来告的。”
“那两人不过是个跑腿的,怎的凭白遭了灾……”
“嘘!多说无益,我们只管照做便是……好歹也饱餐一顿了,总比做个没头脑的饿死鬼强!”
“听说那姑娘模样生得极为俊俏,真是可惜了……诶!等下你给端上去,我可不像见着他们的相貌,免得噩梦缠身!”
“你这人就是胆小……”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模样极为俊俏”的姑娘,除了阿花还会有谁?
陈世川心中陡然一阵不安,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引得他脑瓜子一阵疼痛。他回想起上次有这种感觉时的场景,当即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扑了出去。
“谁?谁在那儿!”有人疾言厉喝。
陈世川当即身子一扭,钻进了树丛里。
“阿花!阿花!”
陈世川一回院子便连忙大喊阿花,然而屋子里却安静的有些过分,好像有什么奇魔怪兽蛰伏潜藏着,连个鸟雀都不敢停留。
陈世川慌忙推开房门,却见阿花已然扑在饭桌上不省人事了。
陈世川心里一个咯噔,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探了下气息,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他左右一想,觉得确实有些不对劲。
按理来说,他只是个送信的,休整一番便可打道回府,可那杜庄主却偏偏热情异常,明明面色焦急有大事需要处理,却硬是特意要留他多待几日,而且还分明不是客套之意。
有道是无功不受禄,难道,是想谋财害命?可他哪里来的财啊?!
陈世川使劲揉了揉脑袋,觉得自个儿脑子实在有些不够用了。
要是阿花还醒着多好……
陈世川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了阿花的脸上。
暗黄的烛光下,少女的睡颜沉静而安详,白皙的面容因醉酒而微微泛红,好似桃花般静美。
陈世川狠狠拍了下脑门儿,心下一横,决定先走为妙!
不论如何,他是不能让阿花跟着他一起遭殃的。
陈世川拉起阿花的胳膊,一使劲儿,一把背在背上。
阿花很轻。
比他想象的要轻很多。
陈世川背着阿花,一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本是怕她从背上掉下去,他便用腰带把她牢牢地绑在了自己身上。然而姑娘睡着后却异常的安分,根本不似白日里那般“张牙舞爪,凶神恶煞”。她两只温软的小手环着他的脖子,像极了温顺的猫。
感受着阿花那种似有若无的气息,陈世川不觉加紧了步伐。
他轻功好,几乎没费多少工夫,便逃出了“魔掌”,甚至就连他自个儿也觉得有些太过简单。他担心会有追兵,于是故意不按常理出牌,选择了一家气派的客栈住下。他努力回想着离开镖局后的桩桩件件,思索着是否是行踪露了马脚。
阿花睡着了,于是所有事都得他来思量。
月夜撩人,静默如水。
少年拿着帕子浸了热水,在姑娘脸上小心的擦拭。姑娘偶尔眉头攒聚,偶尔翻身踹被,少年便坐在床下,细心照料。
长路漫漫,午夜梦回。
温润的烛火下,少年枕着膝盖,睡着了。
次日午后。街上渐渐开始热闹起来。客房内,阿花抱着被子,皱了皱眉头,终于舍得睁开双眼。
先入眼的是深蓝色的床幔,其次是质朴的窗台,窗台旁摆着盆墨兰,墨兰叶子上泛着光。窗外暖意盎然。
阿花眯了眯眼,光线有些刺眼。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缝。陈世川吸着肚皮像游鱼一般灵巧地钻了进来,又像做贼似的将一碗热粥放在桌上。一转头,正好跟阿花四目相对。
阿花刚醒,睡眼惺忪,两只大眼睛定定的看着陈世川。陈世川一愣,扬起略带尴尬的微笑,干干地问道:“醒、醒了啊……”
阿花顿了顿,柳眉轻扬,点点头。
“我们怎么跑这儿来了?”阿花穿好鞋,站在窗户边儿往外探头。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有人想害我们。”陈世川言简意赅,压着嗓子,夸张的张大了嘴。
阿花挑眉,撇过头,顿了半晌。陈世川此时正襟危坐,双手搭在膝盖上,俨然一副良家子弟的乖巧模样。阿花问:“图什么?”
陈世川摇头。
“那是想害你,还是想害我?”阿花继续问道。
陈世川想了会儿,道:“应该是我吧……毕竟你跟那个杜庄主都没见过面……我觉得,可能你是被我连累了……”
“哦——”阿花一屁股坐下来,颇为淡定,扬着眉毛看他,眼睛晶亮,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笑。
“你得罪他了?”阿花轻描淡写地问。
“没啊。”陈世川肩膀一耸。
“仔细想想。言行举止、方方面面。”阿花捧起热粥暖手。
陈世川一言不发的呆坐着,开始回想,一双大眼睛提溜转。
阿花知道他定是要想好一会儿,便抱起热粥咕噜咕噜喝了起来,直到她一碗粥快见底时,才听见陈世川支吾道:“没……有啊……”
阿花抬眼,问:“到底是‘没’还是‘有’。”
“没、没有……”
陈世川依旧磕巴。
阿花又喝了一小口粥,长长地舒了口气。她面上仍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微笑,也懒得去计较他那喜欢磕巴的毛病。渐渐地,好像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她已经慢慢接受陈世川这副傻样儿了。
“没得罪过……算了。”阿花本想问他有没有得罪过其他什么人,但转念一想,直接作罢。估计这家伙就算得罪了别人,自己也不知道吧。“我记得你原来说过,你这回的任务是个大单,加急,且隐秘。”
陈世川点头。
“那这件事你为何如此轻易的便告诉我了呢?”
陈世川一顿,思索片刻后囔囔道:“因为……我觉得你是好人。”
阿花听罢似乎有些意外,她顿了顿,又道:“你可还告诉了别的‘好人’?”
陈世川摇头。
阿花轻轻点点头,像个长辈似的说教道:“以后出门在外可千万别这么天真了。那‘好人坏人’可不是都写在脸上的,凡事多留个心眼儿,别直说直答的。”
这回陈世川的确是吃了个闷亏,这便也不再辩解,闷声点了点头。
“你们镖局大吗?”阿花没来由问。
陈世川狠狠点头,道:“门面虽不大,但在江州一带却是赫赫有名的!”
“扪心自问,你在镖局能排老几?单指走镖押送的能力。”
陈世川想了想,面上一红,坑坑巴巴道:“没、没人比我,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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