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洛回到屋里,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
当年,齐洛沙场一战成名。班师回朝,君悦肃给他加官封爵,封他为池守王。唐国自古便用玉佩来表明身份,青玉,为大户人家;翠玉,为朝中官员;白玉,为王宫贵族;紫玉,为王后;妃玉,为皇族;绛玉,为帝王。
陆漠安的玉佩是妃玉,即为与皇叔等位。若陆漠安是“皇叔”的地位,那齐洛就是“王爷”的地位。
齐洛腰间的白玉是君悦肃亲自为他系上的。他永远记得,那天君悦肃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喜悦、骄傲。
君悦肃是他一生都猜不透的女子。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君悦肃总是忽近忽远,忽冷忽热,有时却又不近不远。
他能感觉到,君悦肃心中对他还是有留恋不舍的。
明日,他的父亲就要向君悦肃求赐婚他与喻恩儿。他不知道,君悦肃会怎样,生气?呵,也许吧。
翌日。
皇宫,大殿。
待所有公事都汇报完了,齐荆站出来,行礼,喜悦道:“陛下,老臣有一事相求。”
“噢,何事?爱卿道来朕听听。”君悦肃料到会有这一日,没想到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就来了。
“我儿齐洛昨日与都城喻家的二小姐喜结良缘,还望陛下可以赐婚他俩,助他们早日完婚。”齐荆道。
“这……”君悦肃微微皱眉,似乎在犹豫什么。
齐洛看见君悦肃犹豫,心中燃起期望,君悦肃还是在乎自己的?
“陛下,谁都知晓,这喻家二小姐乃都城里的大家闺秀之首,不但其相貌出众,才华横溢,自幼习读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琴弹得也是都城里数一数二的。池守王殿下也是人中龙凤,若能与喻家二小姐喜结连理,岂不是天作之合?”贺奇瑞站出
“是啊,是啊。”群臣帮腔道。
“容朕考虑考虑。”君悦肃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手指轻轻敲打案桌,安静地思量着。
君悦肃暗嘲,她还有什么可考虑的?一个盖世英雄,一个书香美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他心有她又如何?他要的她给不了,他想的他受不起,相守一生,带来的只是无尽的折磨与痛苦。既然如此,那她为何还要自私地将他留在身旁?倒不如,放了彼此,身心都会好过。
君悦肃非常细声地抽泣一声,继续以帝王的威严道:“众卿家都说得有理,他们实属天作之合。俗话说得好,能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朕又怎能拆散一对才子佳人呢?”
齐洛皱起眉,手渐渐地不断收紧,握成拳。
“来人。”君悦肃叫道。
“老奴在。”一个太监上来。
“拟旨。”君悦肃道。
“是。”太监赶紧下去拿上笔墨纸砚。
君悦肃在众人的注目下,微微一笑,拿起笔占墨,在圣旨上挥笔。
尔后,君悦肃放下笔,太监上前把笔墨都撤下。
君悦肃把写好的卷轴交给太监,吩咐道:“念。”
她果然还是没有勇气念出来。
太监掐着嗓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喻氏之女喻恩儿才貌过人,齐氏之子齐洛品貌非凡。因二人喜结良缘,实乃天作之合。故,朕赐婚于二人,望二人白头偕老。”
齐洛根本没心思听这些,他一直在盯着君悦肃,恨不得把君悦肃都看穿出个洞来。但,他却迟迟未看出个所以然。难道,她真的想看着自己成亲?娶一个不爱的女人?
“池守王殿下,您快接旨吧。”太监提醒道。
齐洛看看太监,余光打量着君悦肃。齐洛撩起袍子,跪下,拱手道:“陛下,臣……”
君悦肃知道这桩婚事是齐荆擅作主张,料到齐洛定不会同意,她心里是期望他,可终究不是同一路人……她不能毁了他……
君悦肃挑眉道:“齐爱卿,你莫不是想抗旨?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身居高位,理应知晓我唐国律法。抗旨!可是要诛九族的。”
齐洛为难道:“臣明白。可臣心里……”是你!
君悦肃轻笑一声,“齐爱卿,是不是朕对你太随和了?朕下旨,你不接?”君悦肃一拍桌子,怒斥道:“你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啊,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齐荆见君悦肃发怒连忙跪下。
“陛下,臣不敢!臣一直以来都十分敬畏陛下!”齐洛解释道。
君悦肃继续压迫道:“那好,既然如此,接旨。”
“陛下!臣……”齐洛蹙着眉头。
“齐洛,朕的耐心的有限的,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接不接旨?朕提醒你,不要以为朕不敢动你。”君悦肃目光锐利。
她知道,如果她不这样威胁齐洛是不会妥协的。齐洛很讨厌别人的威胁。这样,他是不是就会讨厌她了?
齐洛咬牙,闭上眼,又睁开。目光黯淡,声音略微苦涩,“臣,接旨。”
太监把卷轴递给齐洛。
齐洛握紧卷轴,“谢陛下隆恩。”
君悦肃微微抬头,挥挥衣袖,“起来吧。”
齐洛拿着卷轴站起身。
君悦肃闭了闭眼,似乎要把眼泪收进眼眶里。
君悦肃扶额,甩甩手,疲倦道:“好了,既然齐爱卿已经接旨。时间不早了,朕乏了,退朝吧。”
“恭送陛下。”众臣行礼道。
君悦肃快步走出大殿,看看身旁的侍卫,吩咐道:“你,去把德淑王请来。一定要秘密进宫,若被人发现了行踪,朕要了你的脑袋!”
“是。”侍卫领命后立即离开。
君悦肃回到寝殿,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准来打扰朕。否则,朕要了他的命。”
“是。”侍女们都颤颤巍巍地走出房,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齐洛一下朝,拿着圣旨便朝御书房走来。守门的侍卫说君悦肃不在,齐洛又朝君悦肃的寝殿走去。
侍女们看齐洛来了,伸手截拦,“池守王殿下,请留步。”
“怎么了?难道本王连见陛下一面都不行?”齐洛蹙眉道。
侍女连忙请罪,摇头道:“不是!不是!池守王殿下您别误会。只是,陛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奴婢也是奉命做事,还请池守王殿下不要难为奴婢。”
齐洛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在门前站了一会,随即叹一口气,又离开。
君悦肃听门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直到完全听不清。
君悦肃手握拳,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直到掐出斑斑血迹,君悦肃才松开。
君悦肃跑到一个架子前,拿起一个花瓶,发疯似地,把花瓶砸在了地上。花瓶瞬间成了一堆碎片,四分五裂的。里头的水溅了一地,新摘的牡丹,花瓣飘零各处。
君悦肃觉得不够,又把架上的花瓶一个一个狠狠地砸碎。
“砰——”“砰——”……一声又一声花瓶碎裂的刺耳声从房里传出。
门外的侍女吓得不敢靠近,担忧的向房内喊道:“陛下!陛下!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要不奴婢让御医来给您看看?”
“滚!别进来!谁要敢进来,朕就杀了谁!”君悦肃怒吼道。
“是!”侍女们干着急却又被君悦肃勒令不准入内。
天色渐渐阴暗,君悦肃房里砸瓷器的声音还在不断传出。
侍女们都急得满头大汗,泪盈满眶。
陆漠安缓缓走来,听见房里的动静,问道:“陛下怎么了?”
侍女抹了抹眼泪,抽泣道:“陛下自今日退朝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勒令不准任何人靠近。否则,杀无赦!”
陆漠安一听,蹙起眉,吩咐道:“开门。”
“殿下,这……”侍女为难道。
“开门!”陆漠安命令道。
“是……”侍女轻轻推开门。
当头一个花瓶砸来,陆漠安反应及时,拉开侍女顺便往一旁闪躲。
“谁让你进来的!滚!”君悦肃背对门,坐在在房中间,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里面。
陆漠安走进房里,顺手关上门。
房里一片狼藉,架子倒在地上,地上不满瓷器碎片,水溅得到处都是,花瓣也落在瓷片上。整个除了窗边的花瓶,基本再无一个完整的瓷器。
陆漠安一步一步走到君悦肃面前,蹲下,轻柔地对君悦肃说道:“陛下,臣来了。”
君悦肃听见陆漠安的声音,抬头望着她。君悦肃眼角还挂着泪,满面憔悴,声音颤抖的喊道:“漠安?”
陆漠安不忍,她从未见过君悦肃这般柔弱。陆漠安搂住君悦肃,“陛下,臣在。”
君悦肃抱着陆漠安大哭起来,“漠安,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成为帝王?为什么我一定要比任何人都得顾全大局?为什么我一定要伟岸的活着?为什么?”君悦肃哭诉道。这么多年,她为什么一定要成为帝王?为什么不能自私的活着?
陆漠安轻轻拍打着君悦肃的背,言语已经不能安慰她了。
“漠安,我要得不多。我只想做好好一个公主,我只是想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为什么?我又没犯什么错!为什么老天对我如此不公!硬是要拆散我和他?我只是想当一个公主!为什么?为什么!”君悦肃哭得越来越凶。
“陛下,人逢乱世。活一天,命都不是自己的。看开些就好,哪怕永远活在黑暗之中……也不能屈服……”陆漠安劝道。
“可我不懂,漠安我不懂!为什么天下就不能太平?为什么天下会有乱世?若果没有这些,我是不是就不会活得这般累了?”君悦肃苦笑道。
其实君悦肃谁都清楚,为何会有乱世?还不是人心作祟。野心大了,又何来太平一说?
“陛下……”陆漠安自然知道君悦肃懂得其中的道理,问出来,只是对自己的安慰罢了。
人逢乱世,野心勃勃,也就烽火连天。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