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英雄所见略同

火坑里的祡禾烧得噼噼啪啪作响，偶尔炸个火星子，爆出一地的灰。

云旗子将其上水浴里温的小酒拿出，给自己与方令仪都斟了一口，举杯笑道：“令仪兄，天寒地冻，喝杯酒暖暖身子吧？要不然这一夜可难捱了。”

方令仪正襟危坐，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双手接过酒盏，温和一笑：“多谢。”便一口饮尽。

看不出来他处事温吞，骨子里却如此爽快。

云旗子二话不说，将杯中酒亦饮得涓滴不剩。**的酒味窜入喉中，如一线火龙直捣腹底，冷冰冰的肚子，顿时像煨了簇小火苗。

他“哈”了一声，再斟一杯，转身祭身后的女尸。

“怜儿，你放心，我一定斩杀孽畜，为你报仇。”他说道，脸上是鲜有的凝重。而后将酒水倾洒，祭在怜儿脚下。

方令仪微微错愕：“你认得她？”

“嗯。”云旗子回他，伸手顺了顺怜儿头发，“她是个很好的姑娘。热情、率直，大方又可爱，总之，是个惹人喜爱的女孩儿。”

“那真是可惜了。”方令仪叹息道。

云旗子回过头，恢复一如既往的三分轻佻，斟酒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方令仪愣了愣，后忍不住笑：“云旗子兄好豁达的性情。”

饮下杯中酒，云旗子的脸上开始升腾起微醺的粉红：“令仪兄，实话告诉你，这是我第一次喝酒。”

“嗯？”

“我师父经常饮这黄汤，我总好奇这又辣又涩的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现下终于明白，人不是因为要喝它，而是想要喝它之后的感觉。”

“什么感觉？”方令仪皱眉。云旗子是醉了吗？酒量未免也太浅了吧？三两口就醉了？

云旗子哈哈一笑：“飘的感觉。，神魂颠倒，仿佛生离死别哀苦凄楚都是云淡风轻，转首百年的东西。令仪兄，你还记得起来，自己是怎么投入云海派的吗？”

方令仪沉默了会儿：“我自六岁起，就被选入云海派，迄今为止已有十数载。云旗子兄，你呢？是怎么投到合一派门下的？”

“我？哈哈哈哈……”云旗子趴在桌子上指着自己的鼻子，“合一派哪里用得着投嘛！我刚一出生，就被我师父抱回合一派啦！”

“刚一出生？那岂不是，叫你们母子分离？”方令仪头一次感受到了合一派的奇葩之处。

云旗子嘿嘿地笑：“我啊，是罪人之后。我娘不知犯了什么罪被杀，弃于乱葬岗。所以我啊，是在我娘死后，生于乱葬岗的。我是个棺材子，啊不……我娘连副棺材都没有呢。我师父带着大师兄刚好路过，便顺手救了我，把我带回合一派啦……”

“云旗子兄……”方令仪心里唏嘘，“你醉了。”

云旗子摆摆手：“你是在可怜我吗？不不不令仪兄，我没什么好可怜的。比可怜，我比不过小师妹……”

“是清漪子吗？”方令仪问道。

云旗子笑了笑：“对啊，清漪子。”顿了顿，他托住腮帮子叹息，“令仪兄，有时候我挺羡慕你们云海派的弟子的。家大业大，连出门的腰杆都要比别人硬几分。”

方令仪笑笑，不作回应。

云旗子自言自语道：“不过……我们合一派也不差。我师父，嗯——就是那老东西，别看他平素里光做些招猫逗狗的小事，他其实可厉害着呢。可惜的是，有点老了……他经常犯糊涂打我，他还偏心眼，就喜欢清漪子。”说到不甘之处，他骄纵地捶桌子。

“云旗子兄，你真的醉了。”方令仪无奈，伸手将云旗子手里的酒盏拿走，给他换了杯清水。

云旗子把脑袋枕在桌子上，期期艾艾：“哎令仪兄，怜儿何辜，你说这世上的妖魔鬼怪为何专欺负无辜之人？哎……”

“弱肉强食罢了。”身后传来女孩儿的声音。

云旗子把头微微一拧，看到个俏丽的人儿亭亭玉立于门外。白衣胜雪，肤如凝脂，一双大眼水波流转，光彩夺目。

“啊……”他轻呼，“方姑娘。”

方秋宁点头：“叫我秋宁即可。”

云旗子那微醺的心情顿时荡漾开来，咧着嘴笑：“秋宁……”

方令仪起身，向方秋宁拱手：“师姐。”

方秋宁迈进屋里，看了桌上的酒盏两眼，微微皱眉。

方令仪微赧，云旗子忙摇摇晃晃地起身，说道：“天太冷，我们就喝了一口暖身。只是……只是我不胜酒力，让秋宁你见笑了。”

他说话鲜少文绉绉，这番话若是让姜清漪等人听到，定觉得他被人夺舍了。只可惜是个草包肉壳子，哪个没眼色的会夺他。

方秋宁叹了口气：“你认得她？”

看她目光落在怜儿身上，云旗子顿时清醒不少。他点点头，低声道：“认得。”

“她肚子里的孩子……”

“肚子里的孩子？”云旗子一激灵，往怜儿隆起的腹部看去，“绝对不是我的。”

方秋宁一愣：“我没说是你的。”

“呃……”云旗子大窘，“那……那你是什么意思？”

方秋宁摇摇头：“你们不觉得她的肚子很奇怪吗？若她真是有孕在身，为何会让她去放祭品？这个模样，只怕也不难让人看出孕相吧？除非，她的肚子是在她失踪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这……这怎么可能？”云旗子惊讶，“猫猫狗狗都得有个时间，何况人呢？”

方秋宁冷笑：“若……怀的不是人呢？”

“……”

云旗子像被雷劈中了似的，直直看着方秋宁。

怜儿若怀的不是个人，那会是什么？方秋宁在怀疑什么？她这么晚过来，又是所为何事？

喜爱美色未必就会被美色所惑，有的人越是喜爱美色，心底就越会提防美色，因为心中明了，美色便是自己的一关一劫，不可轻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