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漪丢下宣纸,看他一脑门子的汗:“你干什么啦?”
云旗子举起一柄桃木剑:“跟师兄切磋呢。”
是被切还是被磋?
修者的桃木剑是拿来捉鬼降妖的,无论被切还是被磋,都说明这面旗子是只妖物。
她懒洋洋地走到窗前,把云旗子往旁边一推,就看到院子里既明子一身白衣白裤,将手上一柄深红的桃木剑舞得威风凛凛。木剑破空干脆而犀利,若那个地方方才站了个人,此刻必定被劈成两截。既明子一个瑶鹤起落,木剑带了魂儿似的蹿上天,他纵身一把接住拎到身后,身如苍松笔直落地,收势吐纳。
清漪子立刻捧场地“哗啦哗啦”鼓掌,绕出门叫嚷:“师兄好厉害。”
既明子步履轻缓地走来,顺手从树枝上撩下一块布,慢慢地擦剑:“早饭想吃什么?昨日师父从山下带了块猪肉,咸菜炒肉丝就稀饭好吗?”
大师兄真会煞风景。
姜清漪眼眸里的亮晶晶顿时被这句“咸菜炒肉丝就稀饭”给浇得荡然无存。好不容易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突然间醒悟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俗人。
“随便吧。”她说道。
既明子浑然不觉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已经败在肉丝之上,收好桃木剑,就精神抖擞地去给师弟妹张罗早饭去了。
云旗子凑到师妹眼门前,舞了几把木剑,笑道:“师妹,二师兄舞给你看好么?”
“不看。”姜清漪的脑子里始终挥不去那日云旗子抱着姑娘啃嘴的样子,现在怎么看他都带了丝流氓地痞样。看他舞剑,会把既明子的形象毁得更彻底。
云旗子摸摸鼻子讪讪然:“师妹为何总说大实话。”忒伤人心。
吃罢饭,师徒四人就在吃饭那张桌子上开始了早课。
三个人的早课都不一样。
既明子这些年都跟在师父身边,以他的程度最好,师父就说你暂时练练筋骨吧,下山去买几个好菜晚上给两位师弟师妹补补身子,限他日落前回来。至于云旗子,师父用戒尺“啪啪啪”地拍桌面,“滚去继续练剑,看你练的什么玩意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抽筋呢”。最后和颜悦色地对姜清漪:“乖徒弟,你昨晚的课业呢?”
姜清漪搔搔头:“你等下。”跑进房里东翻西找,终于在桌子底下找到了自己昨晚的那张涂鸦。
笑嘻嘻地呈到老头面前:“呶,我的回答。”
她本想看看老头子气得胡子飞起来的模样,戏弄他一番,以报这强制入门投师的怨气,谁知老头捋着胡子一本正经看得格外严肃。他这番认真对待,反倒让她这个戏弄人的有了丝忐忑不安。
“这是你画的?”师父问她。
姜清漪被问得心底一阵发虚,扁着嘴可怜巴巴地望师父:“画得不好吗?”
“挺好的。”师父点头,“这就是你的答案?你对‘合一’二字的理解?”
姜清漪很不厚道地点头了。
“不错不错,”师父赞赏道,“不愧是我的徒儿,悟性了得。”
姜清漪张大嘴巴。这老头子,果然很有毛病!
在院子里划拉木剑,拿第三只眼睛时刻观察桌子这边的二师兄,立刻蹬蹬蹬跑来,舔着脸问:“什么画,师父让我也瞅瞅呗。”
“啪!”一戒尺拍在他脑门:“滚去练剑。”
“师父,您怎么能用戒尺拍我的脸?”这是不对的。他还得靠脸传宗接代呢!
师父转脸就笑眯眯地拿出一个小瓶子,谄媚地对姜清漪说道:“这是前些日子为师调制的秘方,你饮下之后,便能彻底清除体内积留的尸气。乖,喝了吧!”
无比委屈的云旗子撇着嘴,亲眼目睹师父掏宝贝似的冲师妹献宝,心里酸楚极了。为何他不是下山的那一个?他也很需要练练筋骨呀!直面师父的偏心眼,真让人既生气,又不得不微笑以对。
姜清漪身为被献宝的对象,丝毫没感受到来自云旗子的羡慕嫉妒。她十分忌惮地看着老家伙手里这瓶子玩意儿,在他刚拿出来的一瞬,她几乎做好了跳开逃跑的准备。这一定是他拿来惩罚自己戏弄他的东西!
老奸巨猾。
“师父,我没事呢,用不着喝这个。”她皮里阳秋地推开,决计不让这老头得逞。
师父摇摇头:“你的肉身若只是死个一年半载自然无须此药,可你毕竟死了三四年。尸气在你体内寻常时间不发作,但一发作起来却是能要命的。乖,还是把药喝了吧,以防万一。”
姜清漪心想,她戏弄他在后,这药却是熬制在前,不会有碍吧?前一阵子她还不能行动的时候,确实听说他去采药了。难道真是能驱除尸气的药?到底是尸气恐怖,还是被老头子惩罚恐怖呢?
她的手伸向药瓶子,心说喝就喝吧,这回人她还没做够呢,可不能再做个短命鬼了。
率性如她,拔下瓶塞子,豪气干云地把瓶子里的药液都倒进嘴里。
“呕——”苦得没天理了!
姜清漪一把甩开瓶子就要吐。
师父赶紧把她整个下颌掰上去,轻喝道:“不许吐,咽下去。”
果然是报仇的吗?
姜清漪觉得那苦味迅速在她的四肢百骸里渗透开来,于骨血之中像成千上万匹奔腾的野马,肆意践踏她年轻鲜嫩的这具草皮。如果现在把她整个人切吧切吧剁成肉泥,只怕连野狗都要捂鼻子绕道而走。
见她咽下去,师父终于松开手,长吁口气:“齐活儿!”
姜清漪忙里猛翻白眼:“水,水——”
云旗子吓一跳,忙从厨房水缸里舀了大勺水给她:“师……师父,您这是给师妹投毒了么?”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