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夫人却只是望着几个聊天的孩子，不知是在问蒋夫人呢，还是自言自语，“母子连心哪，我哪能说得出让你们分开的话。”

蒋夫人又是一愣，不禁潸然，再瞧瞧正对傅沉烟笑着说什么的儿子，心里既酸且甜。

这个儿子是她的骄傲，自是舍不得分离，但想到儿子的前程，仍是苦笑道：“不瞒老祖宗，行文长这么大，还从没离开过我，若是让他单独出门，或是随了别人去，我自是不放心，但跟在老祖宗身边，我一万个放心。老祖宗疼他，我心里明白。”

傅老夫人叹道：“唉，你这个当娘的，难为你呐。”

蒋夫人欢喜至极，忙含泪道谢，正要唤了蒋行文过来行礼，又被老夫人制止，“孩子们正说得高兴，别打扰了，等你回去，自己与他说罢，也总要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这是他的福气，哪有不愿意的。”蒋夫人为儿子铺好了路，心里一块巨石落下，顿时轻松，抹了泪再说话，又说些客套话，请罗氏和孟氏关照。

两人自然应下，都表示会待蒋行文如同自己亲生儿子。

蒋氏见嫂子对罗氏和孟氏说了许多亲近话，倒冷落了自己，冷笑，“嫂子放心，行文在我们家绝不会被亏待，三弟妹是有名的宽厚仁和，二弟妹就更不用说了，真把我的嘉正当成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行文去了，你又不在身边，二弟妹能不上心？”

此话换个不知内情的人来听，十足是句好话。但在座的人谁不知道罗氏无子？

她对大少爷疼爱有加，蒋氏不思感激，反而认为妯娌这是别有用心，隔三差五的提一提。现在更是借着侄子的事情，暗指妯娌会趁机施恩拉拢侄子，以求将来晚景不凉。

罗氏大怒，正要反驳，却听傅老夫人笑道：“要我说，理当如此。行文过来，你们三个都是他的姑母，都应该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谁要差一点，我还不依呢。”

到底是老夫人，乐呵呵一句话将下一瞬间就要爆发的战争消弭无形，同时也安抚了蒋夫人将将起疑的心。

蒋氏也知趣，知道老夫人在解围的同时也在警告她不要再挑拨离间，只好咽下余下的话，强颜一笑。

傅沉烟虽然和蒋行文、傅如敏说着话，耳朵却注意老夫人那边的动静，离得远，听不太清楚，但断断续续的话语和她们的神色足以让她猜个**不离十。

蒋行文也要跟着一起去京城，住在家里？

这个表哥性格好又有学问，多打些交道没有坏处。

不过，傅沉薇……

“三妹妹，三妹妹。”

突然听到有人喊。傅沉烟回神一看，只见蒋行文正笑着自己，柔声问：“三妹妹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刚听蒋表哥说到柳少师的字，故而自惭形秽，正在反省，日后要勤加练习才是。”傅沉烟迅速找了个理由。

傅沉薇对蒋行文灿烂一笑，“表哥的柳体写得极好，我听舅母说，魏夫子还夸过表哥，说表哥的字很有柳少师的神韵。”

蒋行文赧笑，“二妹妹过誉了。”又道：“去年我曾见过三妹妹写字，一手簪花小楷娟秀雅致，十分难得，不过，三妹妹要是喜欢柳少师的字，我那有《王献之送梨帖跋》，改天给三妹妹送来。”

“柳少师的字一向都是男子才学的，三妹妹是个女孩子，哪有学这个的，不过是随口说一句，表哥怎么还当真了？”傅沉薇一听说蒋行文要送帖子给傅沉烟，连忙打断。

蒋行文笑而不语。

傅沉烟眉尖微动。

她本意也是想拒绝的，傅沉薇说的没错，她确实是随口一句，并不曾真的想学柳体。但听了傅沉薇的话来气，反而较上了劲，盈盈一笑，答应了。

“我倒确有些想学，又怕学不好被父亲责备，因此不敢向父亲开口，要是蒋表哥肯借帖一观，我是感激不尽。”

蒋行文当即应下，表示随后就送来。

两人言来语去，十分投契。

傅沉薇气得脸都白了，暗自咬牙，几次忍不住要发作，多亏傅沉莹悄悄提醒才没失态。

“蒋表哥不知，刚才你与舅母过来时，我和二姐姐正要和母亲一起过去蒋府拜访呢。”傅沉莹娇娇怯怯地笑，“不过下次我们过去时，就顺路将帖子带回来，也省得蒋表哥特意跑一趟了。”

她也不明说下次去时，傅沉烟会不会同往，含含糊糊的让人觉得傅沉烟可能也去。蒋行文虽然不能确定，可也不好意思指名道姓的询问，只好迟疑的点了下头。

傅沉薇大喜，满意的瞟了眼傅沉莹。

恰在此时，就听蒋夫人朗声笑道：“好好好，后天你们都过去，我在家好好准备着，一早就在门口等候。”

蒋氏愣了下。

罗氏等人笑着应答，“哪敢有劳蒋嫂子。”

蒋夫人又笑，“都是自家人，可不许这么见外。我也不请外人，只有两家相熟的，你们也都认得，说说话儿罢了，姑娘们也都去，凑一处热闹热闹。”

傅老夫人一挥手，“放心，她们都去，都去折腾你家，你别嫌累就是。”

大人们都笑，傅沉薇气得脸都绿了。

傅老夫人又留了蒋夫人母子在傅家吃午饭，蒋夫人能言会道，和谁都能聊上话，一顿饭倒是吃得开怀。

最食不知味的大概就是傅沉薇了，傅沉烟坐在她对面，不用抬头都能感到眼光像新打磨的刀子一样，在自己身上一刀接一刀地割。

傅沉烟心里冷笑，瞧也不瞧她，一如既往地细嚼慢咽，与旁边的傅如敏轻声说话，气氛和谐。

傅沉莹知道傅沉薇沉不住气要坏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傅沉薇点点头，眼底闪过一线决绝，倒是暂时收回了刀锋般的目光。

饭后，母子二人告辞。

傅老夫人年岁大了，陪了一上午的客，精神不济，扶着陆妈妈去休息，吩咐罗氏几个送出去。

几个姑娘就在园子门口行礼道别。

蒋行文朝傅沉烟着意笑了下，似有所指。

傅沉烟也回他一个礼貌地笑容，什么也没说就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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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