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仙儿手中那柄弯月似的奇形小刀,挥舞起来明晃晃一片,就似有一轮圆月在眼前绽放,照得人须发皆现,寒气森森。
左少阳瞧得心惊肉跳,缩头往驴脖子背后躲了躲,干笑道:“仙……仙儿小姐,你要杀坏人我不反对,可是你说杀人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对着我的脖子比划?其实我除了干过一些坏事,并不算一个真正的坏人,你说得太凶恶了,我有点害怕。”
龙仙儿吐了吐鲜红的小舌头,见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秀眉一挑,杀气腾腾道:“公子,要不要我把峨嵋派连根铲除,为公子你报仇雪恨,狠狠地出一口恶气?”
“什……什么!灭了峨嵋派?”左少阳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从驴背上滚落下来,额头冷汗刷刷,眼神怪异地看着龙仙儿。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这小妖精的口气真大,动不动就要灭人满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杀性可比她爹酋龙老鬼凶残多了。
“我看还是不要了吧。”左少阳抹了一把冷汗,腼腆道:“我现在可是通缉要犯,人家不来逮我归案,已经是菩萨保佑了。咱们逃命要紧,就不要去给峨嵋派添麻烦了,我可不想投案自首。”
“公子你胆子太小……哦,不对,是太善良了。”龙仙儿未能得偿所愿,遗憾地将弯月小刀收起来,不满地努着小嘴道:“哼,真便宜了那些坏蛋,算他们走运。对了,公子,现在我们去哪里?”
左少阳仰天长叹一声,泪流满面:“西南武林是没地方容我了,保命为第一要务,我要去土蕃投奔我师弟。”
“哦。”龙仙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不多问,咯咯娇笑道:“反正公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回你休想扔下我。我说过,公子你躲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这小妖精是赖上我了啊。左少阳又惊又喜,还隐隐有点惊恐。我现在事业受挫,脆弱的心灵深受打击,正处于人生低潮期,万一这小妖精再善解人意一点,老子恐怕会控制不住以身相许,心甘情愿从了她。
龙仙儿牵着黑驴,左少阳撅着屁股趴在驴背上,酋龙满脸沮丧跟在后面。三人沿着小道往前走,忽地岔进了一条大路。
龙仙儿手搭眉沿,踮起脚尖往前看了看,隐约看见茶旗飘扬,回头望着左少阳笑道:“公子,前方有家路旁的茶肆,我们去那里歇歇脚,吃点东西再走,我再帮你换换药。”
“好,好。”左少阳点点头,感觉腹中空空,晕醒七天七夜,滴水未进,饿得心里直发慌。他谨记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将身体贴紧了驴背,从驴脖子旁边探出半张黑脸,鬼头鬼脑往前方偷看,仔细查探周围的情况。
龙仙儿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像是要做贼一般,不禁哑然失笑道:“公子,不用看了,茶肆里没有人。你放心,就算有坏人过来,我也会保护你的。”
这叫什么话,现在我可是八大门派联名通缉的武林公敌,天下还有比我更坏的人吗?再说了,堂堂男子汉,还用你这娇溜溜的小美人来保护?左少阳翻了翻白眼,哭笑不得,你以为你爹那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杀人跟切菜似的,真是吃素的不成?
左少阳听说没有人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逮自己归案,顿时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她到了茶肆前面的树下,就麻利地翻身下驴,往空地上的破桌子前一坐,大叫道:“店家,先来三碗素面填填肚子,多加几片酱牛肉。”
茶肆只是一间四面透风的凉棚,不只卖茶水,还有面点吃食。此间地处野外,生意清淡,一个驼背老头正坐在棚子里打盹,听得左少阳大叫,一激灵醒过来,下意识吆喝一声:“好嘞,三碗素面,多加牛肉……呃,小哥,你到底是要素面还是牛肉面?”
嘎你娘,素面还要加牛肉,我这是让小尼姑把我的口味带刁了啊。左少阳想起和妙玉小尼姑不辞而别,心里就有点难受,摆手道:“都一样,嘿嘿,都一样。”
驼背老头搓着手掌,为难道:“小哥,这价钱可不一样……”
“噗扑”一声,龙仙儿从驴背上卸下骷髅鬼琴,抱在怀中走过来,轻笑道:“老人家,你歇着吧,伺候我家公子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
哇,能叫花魁仙儿小姐亲自下厨,真是三生有幸啊!左少阳受宠若惊,嘿嘿直乐道:“这怎么好意思呢?仙儿小姐,随便表现一下厨艺就行,不要太麻烦,我怕你会抓住我的胃。”
龙仙儿将骷髅鬼琴往桌上一放,乖巧地倒了一碗茶放在他面前,嫣然笑道:“公子你先喝茶,面一会儿就好。”
后面跟过来的酋龙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家女儿进入角色这么快,端茶递水的活都争着做,明显是想把贴身丫鬟这个下贱的职业,当成毕生事业来追求,伺候大爷一样伺候这黑脸坏小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酋龙的女儿,堂堂南诏前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岂能干这种伺候人的脏活?酋龙脸色一黑,心里的醋坛子顿时打翻得稀里哗啦,奶奶的,女儿亲手倒的茶,我还没有机会喝过呢。
左少阳两眼睁得大大,望着龙仙儿扭着柔软的小腰,婀娜多姿地走进棚子,想起先前摸一下她就浑身发软的妙处,真是个极品,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伸手去端桌上的茶碗,哪知却摸了个空。
回头一看,酋龙老鬼无声无息地站在桌旁,双手捧宝贝一样捧着茶碗,满脸敌意地瞪着自己,仿佛生怕他将茶碗抢走一般。
日啊,老而不死是为贼也,这老鬼连一碗粗茶都偷,真忒娘不要脸!左少阳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大大咧咧地伸手请了请,嬉皮笑脸道:“前辈,快请坐,仙儿小姐去煮面了,一会就好。”
酋龙斜眼瞟着左少阳,防贼一样盯着他,阴森森冷笑道:“小子,你好大的架子啊,把仙儿呼来唤去,挺威风的啊!”
日啊,老鬼阴阳怪气,说话口气酸溜溜的,这不是故意找碴吗?不过仙儿小姐他爹找自己的碴,你还敢用大巴掌抽他不成?别忘了这老鬼轻轻跺跺脚,就能掀翻自己八十个,打不过啊!
左少阳笑容一滞,心里有点发懵,冷汗刹那间就冒了出来,急急辩解道:“前辈,你可不能无缘无故冤枉晚辈啊。你也看见了,是仙儿小姐美丽善良,温柔贤惠,主动照顾我这伤员,何来呼来唤去之说啊?”
“嗯。”酋龙鼻孔里哼了哼,似是对美丽善良、温柔贤惠这八个字深表赞同,用上自家宝贝女儿身上,再贴切不过。
算你小子识相,知道仙儿的好。酋龙瞪了左少阳一眼,端着茶碗小心翼翼地在桌子对面坐下,唯恐土碗里的茶水洒出来。轻轻吹了吹浮沫,小小地呡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一下,满脸陶醉,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嘎你娘,不就是仙儿倒的一碗破茶吗?喝得这么投入,老鬼你彻底没救了!
左少阳身在福中不知福,鄙夷地看了酋龙一眼,自己动手倒了一碗,一口气灌进肚子里,满腔的疑惑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悄悄指了指凉棚,问道:“前辈,你和仙儿小姐明明是父女,怎么搞得就像仇人相见似的?这让晚辈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啊。”
酋龙盯着手中茶碗,半天都不说话,长叹一声,满脸懊恼道:“都怪我当年年少轻狂,一时意气用事。唉,我对不起她们母女啊!”
日啊,都几百岁的人了,还年少轻狂,意气用事,你在蒙鬼呢?肯定是你这老家伙沾花惹草的老毛病又犯了,将人家肚子玩大了就一脚踹开,跟着其他女人跑了。
左少阳乃绝顶聪明的人,尝遍世间冷暖,见过红杏出墙,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挤眉弄眼道:“了解,了解,晚辈也有这种切身体会的苦恼。当年就有位高人说我筋骨异常,命犯桃花,搞得晚辈整天患得患失,看见漂亮女子就两眼发直,忍不住上前搭讪,唯恐错过一次命中注定的姻缘。”
调戏良家女子就调戏良家女子,还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这小子品行不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酋龙瞠目结舌,愕然张着嘴巴,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左少阳一头一脸。
酋龙暗自后悔,突然觉得自己严重失职,没有将这小子秉性考察清楚,就轻易把自家女儿的终身幸福交到他手上,简直就是一个彻底的错误。这小子肚子里全是花花肠子,看见漂亮女子就变成一只发了情的工蜂,不要命地往上扑。为了一个峨嵋小尼姑,义无反顾,将自己生生搞成了武林公敌、通缉要犯,再这样折腾下去,他不累死在女人肚皮上,仙儿也迟早会变成寡妇。
他在那里沉默不语,脸色阴晴不定,左少阳也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这老鬼先前急于嫁女,铁了心要收我做女婿,我还当自己人品爆发,所向无敌,哪知人家是父女关系不和睦,提前为女儿找一个长期铁饭碗,这就是典型的撂担子、甩包袱,老子上当了。
酋龙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偷偷看着龙仙儿哼着小曲,在柴火灶前快乐忙碌的身影,无奈叹息一声,望着左少阳正色道:“小子,根据我纵横情场几百年的经验来看,仙儿对你情根深重,病入膏肓,是无药可救了。唉,也不知道你小子趁我不在,对仙儿耍了什么阴谋诡计,才使得她对你死心塌地。”
呃,前辈,这是一个十分复杂,而又极为诡异的问题,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当初是你女儿卷了铺盖,自己倒贴送上门来的诶。
左少阳无辜地摊了摊手,嘿嘿直笑:“我也看出来了,男人太过于出色,确实是一大麻烦,真没办法。晚辈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唯一的缺点就是魅力太大,让世间无数女子为我倾倒,嘿嘿,晚辈正在努力改正。”
酋龙见他得意洋洋,无比嚣张的样子,恨得牙痒痒,气得几乎吐血,忍不住想将这小子按倒在板凳上,狠狠修理一顿。
不过事到如今,看看仙儿累并快乐着的样子,生气又有什么用?谁叫自己的宝贝女儿瞎了眼,喜欢上了这坏小子,谁又叫自己亏欠女儿太多,实在是不敢再让她有哪怕一点点的不高兴。
所托非人,老夫真是看走了眼,所托非人啊!酋龙无比的惆怅,只能摇头苦叹两声,瞪着通红的双眼,满脸凶神恶煞,咬牙切齿道:“小子,你少跟我嬉皮笑脸。以后对仙儿可得好一点,否则,老夫绝对饶不了你!”
嘎你娘,女婿没过门,老丈人倒是耍起威风了,老鬼你也太心急了吧?左少阳对这老鬼实在无语,刚想拍着胸膛表忠心,正式宣布自己绝不是那种孤情寡义之人,安慰一下老鬼受伤的心灵,茶肆外面却突然来了四个江湖中人。
“岷山派弟子?”左少阳见四人身上的穿着打扮,和李长胜如出一辙,急忙用衣袖遮住了脸,不敢再开口说话。
四个岷山派弟子走进茶肆,占据了一张桌子,“啪”地将长剑往桌上一拍,气气哼哼地坐下。
其中一人脸颊肿得老高,似是被人扇了两个大耳光,像是一只红烧猪头似的,愤怒道:“不像话,不像话,本地的武林帮派太不讲礼貌了。师兄我上门好言相商,他们却一言不发就用大耳刮子招呼我,气死我了!”
“师兄先别生气。”另外三人急忙安慰,端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狐疑问道:“师兄,我们岷山派好歹也是西南武林有头有脸的名门正派,江湖中人多少都要给点面子。师兄你难道就没有报出我岷山派的名号?”
师兄脸色愤愤,欲哭无泪道:“报了啊,还被人家多扇了两巴掌。”
三位师弟义愤填膺,愤愤不平大叫起来:“过份,这就过份了啊!”
“噗!”左少阳听得忍俊不禁,失声笑了出来。李长胜那厮天花乱坠,将岷山派吹得高山仰止,万人景仰,原来也不过如此,只有挨耳光的份儿。
“谁?谁在笑!”师兄弟四人正怒气冲冲,听见一声嗤笑,觉得无比的刺耳,伤痕累累的心灵再次受到严重伤害,一拍桌子站起来,八只眼睛怒目圆睁,瞪向了左少阳那边。
“咦?这小子长得黑不溜秋,跟黑炭似的,很是眼熟,啊,我想起来了,海捕文书上所说的黑面阎王!”那师兄脸色大变,瞪着左少阳看了两眼,突又摇了摇头:“不像,不像……”
不像?酋龙心中疑惑,回头看了一眼,吓着差点一屁股摔下了板凳:“小子,你歪眉斜眼干什么?羊癫疯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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