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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貂蝉有个约会》第15章 未央残阳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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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西郊,午后。

董卓的车队到达京城长安,太尉马日(mi)磾(di)为首的百官出城迎接,左将军董旻(min)于百官左右列步骑一万,玄甲如海,刀枪耀目,旌(jing)旗飞扬,军容雄壮。

马日磾,字翁叔,扶风茂陵人(今陕西兴平),东汉名门之后,他之所以叫这个怪名字,据说跟一个叫金日磾(切记,中间这个字不念ri)的匈奴政治家有关系,马日磾的老爸可能很崇拜金日磾,所以给他儿子取了这个名字,而且字号也一样叫翁叔。

这种情况欧美国家是很常见的,他们也比较习惯同名,父母会把喜欢的政治人物、体育、演艺明星的名字,给自己孩子用。毕竟英文只有二十六个字母,再怎么组合也没汉字丰富,而国内如果取和明星一样的名字,场面往往会比较搞笑,比如有个人姓刘叫德华,岂不是经常会有“刘德华,你的快递”、“刘德华,领导找你”这样的事情发生。

董旻,字叔颖,董卓的亲弟弟,完全是跟着董卓起家的。古代人取字号,家中如有兄弟数人,会按伯仲叔季的顺序排,比如唐伯虎的弟弟,就可以叫唐仲虎。所以可以看出,董卓字仲颖,应该是董家的老二,董旻字叔颖就是董家老三。他们确实还有个大哥叫董擢,不过董擢死的早,没沾到董卓的光。

董卓看上去确实老了,虽然他极力的想否认这一点,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乘车小半日,身体竟大感不适,要知道,以前他在马背呆上三天三夜也不会觉得累。

董卓在长安城外二百五十里的地方修建了一座城堡,取名郿坞。郿坞中盖了宫室,选了民间青春少女八百人安置其中,仓库屯积着足够吃二十年的粮食,黄金三万斤、白银九万斤,金玉、彩帛、珍珠等等堆积的不知其数。自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

董卓本来每个月从郿坞往来长安一次,给百官开个会,顺便把其他地方新掠夺来的财物和美女带回郿坞。

但是,在长安城数月前发生了一起刺杀事件,当时校尉伍孚向董卓汇报工作后告辞,董卓送他出门,亲切的拍拍伍孚的背,没想到伍孚掏出匕首就是一刀,可惜用力过猛没刺中,被护卫当场击毙。此事令董卓大为恼火,也产生些心理阴影,躲到郿坞后再也没回长安。

这次回长安是得到天子的诏书,唤太师回京登台拜神,祭拜是很重要的事,董卓不太好推脱,而且这个诏书是李肃带到郿坞来的,李肃是董卓入洛阳前的老部下,所以董卓对诏书的真实性没做怀疑。

董卓问他的狗头军师李儒是否要前往长安,李儒巴不得董卓离开郿坞一直在长安呆着,只有老董坐镇在政治中心,他们的统治才会稳固,李儒当然是赞同董卓过去的。

两个侍卫搀扶着董卓顺梯下车,董卓又胖了,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摔跤在地上滚一圈。双脚落地后,董卓不理百官拜见,径直走到董旻面前,环视上万军容整齐的大军,笑呵呵道:“不错,我不在长安的这段时间,你丝毫没有放松啊。”

董旻正色道:“军队是我董家掌权之本,绝对不能松懈。”

董卓欣慰点点头:“叔颖,你有这份见识,我就放心了,即使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也可保董氏一族周全。”

“兄长何出此言?”董旻闻言一惊。

董卓微微一笑:“不要紧张,我只是这么说说。”

董旻皱着眉头说道:“不如我陪兄长入城?”

“不用,有奉先陪我就够了。只要你在城外,宵小之辈不敢造次。”董卓最后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转而走向百官。

目视着兄长雄壮的背影,董旻莫名的心中不安。

吕布属于留守长安的人员,这次也在迎接的百官当中,见董卓一步步向这边行来,吕布向董卓施了一礼,而后自觉的站到他的后面,充任护卫之职。董卓和吕布闲聊几句,心安理得的再次承受百官的拜见。

董卓拉住太尉马日磾的手,问道:“翁叔,陛下龙体如何?”

“请太师安心,陛下无恙。”马日磾回道。

董卓感慨道:“这就好、这就好,今四海不宁,颇多逆臣,割据州郡,不服王命,天子当要保重好身体,说不定哪天随孤一起出征,讨平四方,做一位千古明君。”

“……”马日磾无言以对,而今董卓整日猫在郿坞,完全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样子,还谈什么征讨四方。

诸臣亦同,面上或沉默、或不屑、或古怪,种种不一而足。

董卓看在眼里,淡淡一笑,杀心疯起。

侍中董璜是董卓的侄子,身负长安城及宫内防务重任,董卓归京,他要留守城内,监控异动,是以未能出城迎接。等董卓的车驾顺长安西南章城门入内,董璜才赶来相见。

天子所居未央宫,就在章城门边上,入城不远,即为宫门。董璜以数千兵陈列于道,左步右骑,从章城门一直延伸至宫门,屯卫周匝,毫无缝隙。

董璜冷冷地扫了车驾后的吕布一眼。

平常鼻孔冲天,傲气十足的吕布显得有些慌乱,前些天吕布趁董卓不在长安时,私通太师府的婢女,被董璜发觉。

此时,天子恭候,百官随行,不便告发,待出宫后,这笔账咱们再慢慢算。

董卓的车驾缓缓驶入未央宫,至前殿北掖门外停下,董璜、吕布、李肃带着三十个护卫尾随而入,其余数千士兵留守原地。

对于董卓来说,这样的安防工作已是极致,长安城外的上万军队、北掖门外的数千禁卫兵、贴身的护卫和心腹大将伴在左右,长安又没有其他军事力量,他不可能再重蹈大将军何进的覆辙。

然而进入北掖门,靠近前殿时,司徒王允突然出现,执剑立于殿门,大喊一声:“反贼董卓到此,武士何在?”殿中迅速涌出百名士兵。

董卓车驾的左侧是董璜,见此情形,反应极快,迅速组织护卫掩护董卓后撤,只要退到身后的北掖门处,打开门就是自己的数千部队,完全可以压制住局面。

董璜注意到车驾另一侧的李肃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诡异可怕,李肃朝着董璜一笑,也拔出了佩剑,竟然挥剑朝董卓斩了过去。

太突然了,董璜根本来不及绕到另一侧去制止李肃。

“李肃,你敢杀我?”车驾中的董卓又慌又怒,急急后仰,侥幸避开李肃的攻击。

李肃,据传是飞将军李广之后,后世却很少把他归入武将之流,他和吕布是老乡,彼此认识,当年忽悠吕布从丁原集团跳槽到董卓集团的人就是李肃,李肃其实是董卓麾下一名很能打的武将,战斗力至少也是千里挑一。

董卓躲过了李肃的第一剑,却还是没躲过李肃的第二剑和第三剑,好在董卓素来有在朝服内着软甲的习惯,且是身披双甲。李肃的第二剑刺的是董卓的胸口,可是没有刺入,换没有经验的人,刺不进去就使劲往里刺,时机就错过了,但李肃机灵的一变招,第三剑搠(shuo)伤了董卓的右臂,董卓惨叫一声。

董卓的护卫们本来茫然的怔在原地,董卓的惨叫惊醒了他们,挥舞兵刃扑向李肃。

董卓虽老,经验尚在,心知留于车上,只能当活靶子。他一个翻身坠车,掀起一地烟尘,肥胖的身躯向后一滚,同时奋力呼道:“吾儿奉先何在?速来救我。”

拖延的时间越久,离北掖门越近,对于董卓越有利,战局就会逆转。

回应董卓的,当然是吕布,只能是吕布,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吕布不是去救义父董卓,而是把他的那支绝世神兵----方天画戟,从董卓的后背刺入,连穿两甲,贯入董卓的体内。

董卓忍住剧痛,扭头望去,看到吕布咬牙的看着他,大骂道:“畜生,为什么这样?”

如果说李肃的刺杀令众人出乎意料,那吕布的反噬只能用震惊一词来形容了。大家根本不清楚生了什么事,除了这次行动的主谋,王允。

王允委身董卓,只等这一天。

“奉诏讨贼!”吕布大喊一声,拔出刺入董卓身体内的画戟,跨步而进,横戟砍向董卓头颅。

画戟划过空气,发出呜呜之音,犹若鬼嚎。

方天画戟是一种在戟杆一端装有金属枪尖,一侧有月牙形利刃通过两枚小枝与枪尖相连的、威震沙场的大戟。吕布常伴在董卓左右,知道老头子会内披双甲。所以他选择突然背后袭击,恍如电光火石,加之董卓已惊慌失措,还带着伤,有些迟钝,丝毫没有防备动作。

不管怎样,戟锋能从背部破入,将双甲连带躯体刺破,说明吕布这一击的力道之猛。

董卓口鼻溢血,他想躲,但已是油尽灯枯不能动弹。

时间如果能够倒流,老子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率兵入京,因为,老子是董卓!

“杀!”吕布舌绽春雷,双手握戟,青光如练。

突然天旋地转,血光如瀑,董卓看到了远处站立着的王允,看到了阴险的李肃,看到了恶狠狠的吕布,看到了拼杀着的士兵们,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董卓的嘴角最后露出一丝笑意:你们必不得好死,老子在黄泉等着你们。

一个硕大的头颅腾空而起,抛出一道凄美的血色弧线,滚落在地。

喊杀声戛然而止,双方士卒纷纷停下搏杀,怔怔地看着董卓脑袋,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狗衔骸骨筋犹动,乌啄骷髅血尚流,枭雄已死戈矛下,直到如今骂未休。

董卓的死并未意味着乱世结束,很多人的命运也将随之改变。

上帝欲其灭亡,必先让你疯狂。

马斯洛需求层次论的最高一级是自我实现的需求(self-actualization)。

让各路诸侯纷纷畏惧的一代枭雄董卓,死在王允的手中,使王允的自我实现欲望膨胀到了极点。

董卓被诛杀,百官朝贺,唯独蔡邕叹了口气,几十年前蔡邕是文艺青年,现在是大文豪、大书法家、音乐大师,思路难免浪漫主义一点,叹口气也犯法吗?

王允就说他犯法,把蔡邕下狱收监,这就等于现在某明星犯点事情被拘留一样,总有人站出来求情,希望再给蔡邕个机会,蔡邕自己也向王允乞求,宁可毁容砍脚,也要留一条命,把汉史编写完。

可越是求情,王允越是嘚瑟,坚决不放人,因为他看出来蔡邕是在赌博,蔡邕是被董卓提拔的官员,董卓一死,难免会受点牵连,但如果叹口气就给杀了,王允会被舆论谴责;蔡邕此时正在编写汉史,如果王允放过他,蔡邕必然像司马迁一样名垂青史。

要是换个人,也许蔡邕就蒙混过关了,可这回他遇到的是巧使老谋深算的王允,这点小伎俩王允还看不破?如今居功自傲的王允没给蔡邕活着出狱的机会。

于是王允背上了诛贤的骂名。

董卓死后,最重要的事情是西凉军军权的交接。当时的大部分西凉军还在长安的东面活动,最高指挥官是李傕和郭汜,只要得到赦免,这两人是愿意投降或解散部队的,但王允迟迟不给答复,蔡邕被杀后,更是谣言四起,西凉军将领人心惶惶。

这时候“毒士”贾诩给李傕、郭汜建议道:“长安传闻要杀尽西凉人,要是你们弃众独行,一个亭长就能把你们抓住。不如带领部队向西,沿途收敛士兵,再进攻长安,为董卓报仇,如果能够幸运地成功,就可以在朝廷的名义下征讨全国,如果不能成功,再逃走也不迟。”

一句话点醒众人,李傕、郭汜一路向西杀往长安。

长安自西汉末被一把火烧个精光,便就此荒废下来,虽然头顶西都之名,却连关东州郡大城,亦是比之不上,董卓迁都长安,不舍钱财修缮宫室,残阳把帝宫未央衬托得更加没落,就如当今破败不堪的大汉国。

未央宫宣室殿内,司空杨彪手捧书卷,为天子刘协解释《尚书》经义,见天子年纪虽小,理解通明,心中甚是欣慰。

杨彪,字文先,今年正好五十岁,容貌俊伟,气质清雅,出身弘农杨家,家族算上他本人,已是四世三公,父亲杨赐、祖父杨秉、曾祖杨震先后成为太尉,居三公之首。弘农杨家和汝南的袁家同为当时的名门大族,两家之间还有一段联姻,杨彪的妻子是袁术的姐姐,所以,跟诸葛亮管刘表叫姨夫一样,杨彪的儿子杨修就成了袁术的外甥。

杨彪微微摇摇头,乃收敛心思,专注经义,为刘协一一详解。杨彪之父杨赐是先帝刘宏的老师,如今杨彪又为天子之师,家族两代帝师,荣光之盛,天下罕至。

一串凌乱的脚步声突兀响起,杨彪停下话语,皱眉向大门望去,不久侍中陈隆、李涛二人映入眼帘。

杨彪见二人行色匆匆,面露不悦道:“何事这般作态?”

陈隆慌张的回道:“李傕、郭汜的大军到骊山了。”

“当真?”杨彪神情大震,看着陈隆,一时连天子在侧都忘记了。

李涛出言说道:“未有确凿消息,但现今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无不议论纷纷,加之王公于司徒府紧急召见麾下文武,诸城门守兵也是警卫森严,如临大敌,料来此消息必然无假。”

“嗯,这么说来的话,那……”杨彪面色凝重,微微颔首,偶然间瞥见天子刘协浑身颤抖,那双镶嵌在稚嫩脸上的明亮眸子,浮着一缕挥之不去的恐惧之色。呼道:“陛下!”

刘协听而不闻,眼中渐渐蒙上一层雾气,手脚越发抖得厉害。从出生起,他的生命就时刻受到何皇后的威胁,九岁以后,更是亲眼目睹了一场又一场血腥杀戮,每日都生活在恐惧之中,每晚都做噩梦,以致彻夜难眠。这样动荡的日子,看不到停止、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委实太过残酷,刘协没被逼疯,已是祖宗保佑。

陈隆、李涛面面而觑,尽皆默然。陈隆早在汉灵帝时代,便入身宫墙,随侍左右,天子刘协经历过的事情,他们同样经历过,连他们这些大人都不敢说能够承受得住,何况是尚幼的天子。

“陛下!”杨彪又呼道。

刘协终于回过神来,无助地望着老师,说道:“杨师,我……”

杨彪不由动容,径直来到刘协身边,暖声言道:“陛下,无须害怕,记住,您是天子、是人君、是天下之主,没有人敢于伤害你,无论他拥有怎样滔天的权势,否则天下虽大,无有立锥之地。”

刘协略显茫然地点点头。

杨彪暗叹一声,心里默默地想道:“王允、吕布,你们会挽救如临深渊的天子吗?会挽救日薄西山的大汉国吗?”

夕阳渐渐沉沦,余晖令破败的长安染上一层金碧辉煌,为其平添几许庄重色彩,也只有此时此刻,它的气质才稍稍符合大汉帝国京都这个身份。

东方、北方各有一抹黑线,缓缓蠕动,汇向长安,予人以无限的压抑。

东面是李傕、郭汜的大军,那北面又是谁的部队呢?

董卓当权时和南匈奴左贤王於夫罗一直保持着联盟的关系,双方井水不犯河水,董卓一死,匈奴左贤王开始趁乱打劫中原地区。

一日,於夫罗从掳来的中原女人里看中一位大家闺秀,平常的山野村妇和皮肤粗糙的北疆妇人,他已司空见惯,失去兴趣,这位气质长相上佳的美人,让他欲壑(he)难填,想占为己有。

可这美人冷冷的对他说:“即使你得到我的人,也永远也得不到我的心,除非你能帮我报杀父之仇。”

於夫罗哈哈一笑:“好,你想怎样?”

美人说道:“我要让王允偿命!”

这位美人就是历史闻名的才女蔡琰蔡文姬,蔡邕之女。

长安城下,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再无一处可称净土。一声声低沉的牛角号声回荡在长安上空,不计其数的叛军士卒受此鼓舞,踏着同伴的尸体,一波波涌上城头。

长安大战进行到第六天,攻城一方损失无比惨重,但李傕的后续三万步卒及南匈奴数万众先后到达,实力不降反升,且是呈几何级暴增。

而长安守军则是孤军奋战,越打越弱,时至今日,长安十二门,多者数百人,少者仅一两百,防守漏洞百出,叛军往往能够轻易地登上城池。

守城汉军之所以还再坚持奋战,是因为朝中上至三公,下至走吏,纷纷莅临前线,表示与守城士卒生死与共。兵卒多是一个大字不识的粗鲁之人,不懂得什么忠君为国,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身份高贵的官宦们都不怕死,他们舍出一条烂命又如何?

但,守城的劣势不会因此而有丝毫改变,长安岌岌可危,随时有可能陷落。

当此时,李傕为尽快破城,对麾下大将宣称先破城者,拜将军,封万户侯。樊稠、张济等将闻之,无不热血沸腾,身先士卒,亲登城头,不避矢石,与守军搏战。攻打北门的匈奴军诸将亦是如此。显然,他们看出守军已是强弩之末,打算于今日一鼓作气拿下长安。

“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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