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婚期太赶,已来不及再重新缝制一套婚服,赵惜月的嫁衣只能是此前赵怜月所绣的那一套。
所幸她虽比赵怜月高挑,但稍加改动还是塞得进去的。
只是赵怜月从小就没个像样的女红师父,又是知道要嫁的是个下等商家,故而绣嫁衣时并未用心,红色喜服上的绣花扭扭捏捏不成样子。
没法子,一连三日,她都只能彻夜掌灯,一一挑开那些歪七扭八的银线重新绣上去。
但见她那一针一线皆有章法,还没一会儿,一朵栩栩如生的丽花便绽放在那红裙之上。
虽然嫁的是个商贾之家,但要叫她赵惜月穿着如此潦草的婚服出嫁是万万不可能的!她咬着牙强忍睡意,一针一线都透着熟稔与自如。
武阳侯在她身上寄予了重望,所以她自幼所习的东西便比另外两个姐妹多。为了能讨父亲欢心,她亦是勤加练习,在琴棋书画与女红上下了狠功。
可以这么说,除却她的庶女出身,她赵惜月的实力在京都绝对无人能及!
但如今……她却要草草嫁给一介低贱商子了……不知父亲得知此事,会不会气得吐血。
“小姐,要不就歇歇吧,天都快亮了。”梅香看着她眼底的青色,有些心疼。
“今日就是大婚,再歇就来不及了,你先去睡吧,我没事。”她专注地盯着手中阵线,动作并没慢下来。
梅香浅浅一声叹息,心道:小姐是真的倔强,哪怕嫁的是一个商家之子,也决不让自己力所能及之事有一丝的不完美。
她并未就此离去,而是静静呆在赵惜月身旁,不时为她打打下手。
时间在针线上游走,一来一去日头便起来了……
·
今日是钱府大喜的日子,钱家下人个个起了个大早,丁丁当当的声响早早地吵醒了钱小洁。思及今日是大哥就要结婚,她迅速下了床一番梳洗,极其快活地直奔大哥的立松苑。
“大哥!”她欢快地跑进屋子,却发现钱满江正在庭院外练剑。
庭院内剑气翻飞,连落叶都带了杀气,人剑一体出招利落凶狠。
钱小结自然看不懂这此中杀意,只站在回廊那儿叫好,“好好好!大哥舞得真好!”她从不知道她的大哥还会舞剑!
钱满江早就听见钱小洁跑来的声音,此刻利落收剑向她走来,“怎起得这样早?”钱小洁性格率真,自他归家后便总是缠着他,不知不觉他对钱小洁的态度已不再冰冷。
“我开心啊!就是那个什么人什么爽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
“对对对。嘻嘻嘻。”钱小洁笑得狡黠。
钱家开明,哪怕是女子也会送进书塾读个四五年的书。可她向来不喜欢读书。后来又被夫人嘲笑说,一介女子自然是读不好书的。故而后来,她就时常翘了夫子的课出去玩儿。
“大哥!新嫂子长啥样?好看吗?”钱小洁睁着大眼睛,十分好奇的模样。
“未见过。”等了半天,钱满江只回答了她一句。
闻言,钱小洁有些不开心地扯住他的衣袖,“大哥,你对自己的亲事怎么这么不上心?隔壁黄三和我说他大哥娶老婆前还偷偷爬墙看过!书塾里陆天的二哥媳妇儿是他的青梅竹马,小时候天天见的。为什么你就没见过你的新娘子?”她觉得自己这兄长太不行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不合礼数。”钱满江看着眼前方才十二的妹妹,皱起了眉头。
“你在书塾学的便是这些?”这些登徒浪行?
“啊……”钱小洁退后一步,“没,没……我就,就随便听一耳朵罢了……”她抬头假笑,企图蒙混过关。
“大少爷,该换喜服了,时辰快到了。”身旁小厮适时提醒。
钱满江扫了钱小洁一眼,点了点头,携剑进屋。
“今日不要乱跑。”只留下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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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下嫁,但好歹嫁的是一带富甲,赵惜月的婚礼虽没什么王权贵胄,但该有的体面林氏还是给了她的。
绞面点妆后,赵惜月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出了侯府大门。
可待走出大门,她的脚步却忽然一顿,生生止住后边的婆婢。
“欸!怎么不走了?”府外的人群中有人疑惑。
“不会是不想嫁了吧。”一人出声质疑。
“一没三书六礼,二没纳采纳吉,换了我也不想嫁!”
“咳!你别说,这样是有缘由的,要不是这二小姐自己不贞武阳侯怎会把她嫁给一介商子。”人群里已有唏嘘之声了。
钱满江骑在马上,静静看着侯府门前那个不肯走动的女子,双眼微眯。
“小姐,走啊,走啊!”后头的婆子推囊着她,可她却如失了神一般一动不动。
丫鬟婢子们显然没有想到会出现如此局面,焦急却又不是不敢的当着众人明面去拉扯赵惜月。梅香只静静扶着赵惜月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知道赵惜月心中自有较量,小姐不动,她便也不动。
钱满江看着这一众心思各异的人,轻嗤一声,翻身下了马。只见他稳步拾阶而上,慢慢走近赵惜月。
就在她快要靠近赵惜月之时,赵惜月忽然双臂一挥甩开众人,大步向前一步后回身跪下。
“惜儿今日嫁离赵家,三叩以还爹爹养育之恩。”她字字清朗,语毕迅速接上三声脆响。
众人闻声皆是一惊。哪有女儿出嫁,在大庭广众下言之凿凿以叩拜还却养育之恩的?且她唯一感谢的武阳侯乃至她从未提过的武阳侯夫人从一开始就都没有出现。
但众人却不知,此刻那大红盖头下,赵惜月的粉黛小脸已完全被泪水浸湿。可她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倔强的下齿将红唇咬得泛白。
三叩后,她踉跄地从地上站起来,意外被一双大手扶住。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红绸放进她手里。那双手温热干燥,只在她掌心停留片刻就离去。
梅香很快上前来扶她,她慢慢走下侯府台阶,却已是步步笃定。
从此这侯府,再不是她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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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家的婚事虽没太多缛节,却也依旧繁琐。
进了钱府流程似的拜完堂,赵惜月便被一群丫鬟婆子带进了洞房。
她从侯府带来的人不多,除了一直跟着她的梅香,其余的七人皆是林氏派来监视她的,其中领头的便是刘妈妈。
刘妈妈是林氏娘家带来的人,很是忠心,对赵惜月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小姐,夫人说了,你虽嫁的是个商家,但侯府的脸面可不能丢!奴婢今夜一定会好好看着你,规劝你,不让你做出什么有伤侯府颜面的事情来的。”
“哦?难道说妈妈连我和夫君洞房之时也要在场?”大红盖头下的赵惜月不甘示弱,出口呛声。
“那也不是不可。万一小姐您到时候干出什么出格的事而,要我们侯府的脸面往那儿放?!”刘妈妈双手叉腰,气焰十分嚣张。她就是林氏派来故意来恶心膈应这对新婚夫妻的。
只见赵惜月腾得掀开红盖头站起来,反手就给了刘妈妈一个巴掌。
“妈妈真是厉害!一介下人,居然敢对我颐指气使!”
“你!”想不到她如此霸道无礼,刘妈妈捂着脸瞪大双眼。
“怎么?刘妈妈不服?要不要跟我出去叫那些席上的宾客们评评理?看看究竟是我赵惜月不讲理,还是侯府的刁仆欺人太甚!”赵惜月一把抓住李妈妈的手,眼神变得凶狠。
“哼!”刘妈妈甩开赵惜月的手,牙口唰唰磨了几下,喘着粗气夺门而出。
“小姐,如今这么早得罪夫人那边的人会不会不太好?”梅香看着刘妈妈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忧道。
“难道还叫我忍着她不成?”
“放心吧,如今林氏已如愿将我下嫁,派这么些人不过也是想要监视我,不会管也管不了手下的狗是否受了我的欺负。”赵惜月回坐到床上,吐了一口浊气。
“这新房竟没有吃的吗?!”她饿了快一天了,肚子也咕咕叫了大半天,可此时一看到前面空空如也的桌子,刚刚散了点的怒火瞬间便又腾腾窜了上来。
“小姐……我刚刚去问了,厨房说外头宾客太多,并没准备……小姐,被子上那些果仁子……小姐要不试试?”梅香舔了舔唇,她其实也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果仁子怎么能饱啊!”赵惜月一声惨叫,随后却细指一抓,将一把果仁悉数塞进嘴里。
吧唧吧唧……梅香看着赵惜月口中咀嚼,咽了咽口水。
“喏,尝尝?”赵惜月抓过一把果仁向前递了递。
梅香小心翼翼地取过赵惜月递来地果仁,笑得感激:“谢谢小姐!”
渐渐地,眼看这满床果榛已被吃了一大半,赵惜月摸摸肚子瘪了嘴,真别说,她的肚子还是空落落的。
而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出现的一盘悬在空中的糕点叫赵惜月亮了眼睛。
“吃吗?”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传来,糕点后露出了一张肉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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