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繁星密布，银汉迢迢迷人眼。

降神随手在空中摇出一壶玉酒，递给夜篱。

夜篱也没有拒绝，伸手接过来随即喝了两口，冰冷的夜里，寒酒入喉带来一丝不适，他低头看看手中酒壶，暗暗催动内里将其温热。

这一切举动皆落在一旁的降神眼中。

他忍不住嘲笑道：“身为魔界之主，我倒不晓得你还怕酒凉吗？”

夜篱顿了顿，淡淡回道：“不怕，不喜。”

降神冷哼一声，没说话。

两个人在房顶上一左一右并肩坐着，喝酒赏月看星。

过了不知多久，夜篱眯眼，先开口。

“让我上来坐坐，无话？”

“有啊，满腹。”降神换了个姿势，斜躺在屋脊。

夜篱沉默了会，道：“我还有很多旧事未曾想起。”

降神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失望，不过他还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无妨，早晚能忆起，只是……”

“只是什么？”

“想不想起的也不打紧，我知道你是我凌云师兄就好，当年也不全是开心的事，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降神道。

夜篱身子端正坐在屋顶，目光远眺，越过九幽宫，漫过城外……

“谢谢你一直照顾她。”

“谁？”降神仰头看他，须臾反应过来，啊了一声，笑道：“宋井颜吗？”

提到这个与他有某种牵绊的女人，降神心里不知道那种淡淡的温馨是从何而来的，宋井颜与他来说是特别的，她看他的目光，既不格外恭敬也不恐惧，待他就像身旁的普通人一样，可在普通人之中，他又是特别的朋友。

这种既寻常又不寻常的态度，一直让他在她身边都过的很自由。

身为一个男人，是很喜欢这样的自由的，更喜欢能给他这种自由的女人，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差一点也迷失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里，以为自己动了凡心。

他降神倒是不怕动凡心的，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在她身边亲眼看着她喜欢一个人和不喜欢一个人时的样子。

他发现自己还是喜欢那个一心一意喜欢着东篱的宋井颜，让他看着心里格外踏实笃定。

两情缱绻生死不弃，他没想过自己这一生也亲眼见过这样的感情。

降神笑着痛饮一壶，道：“师兄，你不用谢我，她当初救我脱困于七绝剑，我护她是应该的。”说完，他笑着指了指额头的那枚火云纹，“上古神印，看见了吗？你娘子送的。”

夜篱脸色复杂，对降神额头上的那枚火云纹，他早知其来历本不在意，可偏偏话从降神嘴里说出来那句“她送我的”，他心里还是没控制住酸了一下。

“我没有别的意思。”

“知道。”

“今夜无人，我叫你师兄不介意吧。”

“随意。”

“嗯。”

夜篱没有反对，降神看起来很高兴。

他下巴点了点下面，“她想回京你知道吗？”

夜篱想了想，点头，“知道。”

“你怎么想的，也打算陪她回去？”语气颇不赞同，“五年前万国花会，夜孤城带着两只异兽来屠城，你可别忘了。”

降神所言，正是那一日京城大劫，他不信当日所发生之时夜篱心里丝毫没有想法。

他起身靠着屋脊高出，正好面对夜篱。

“这么久了我不信你体内分身还没有融合好，怕是你自己这里有心结。”没拿酒壶的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夜篱沉默不语，没有反驳。

降神冷笑道：“你便是东篱，东篱便是你，有何心结？”

＇“总有不同之处。”夜篱敛下长睫道。

降神挑眉，“你是魔界之主，抽魂分身之术不是普通人，你会不明白分身合体意味着什么？”

这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怕是他还要愣上一愣，换成夜篱这种地位的人，他不明白他到底在纠结个什么鬼。

或许只有一种可能。

他沉吟少顷，试探道：“你不会到现在还在吃自己的醋？”

只见夜篱破天荒的非但没有反驳，反而点点头承认下来，降神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真吃自己的醋啊？”

太让人费解了！

降神旋即挺起身子，“东篱的记忆你没有接收？”

“有。”

从他感到身体状态越来越稳定开始，他就已经慢慢了解到他和宋井颜之间所有发生的事情，可偏偏正因为全盘接收了，独处时，那些令他有些陌生的记忆才让他心思烦乱。

理智上，他知道“东篱”便是自己，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跟宋井颜之间的缘分。

可……总是在某些时刻，他突然会觉得自己像一个“外人”。

降神观察他半天，夜篱眼底偶尔闪过的困惑并没有逃开他的眼睛。

“你和宋井颜相处出了问题？”说完自己又啧啧道：“我看最近你追妻挺欢快的。”

这话他可没说假，魔宫里到处都能听见助攻团的窃窃私语，怎么才能帮自家魔王成功追到心上人，他降神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夜篱想了想，道：“没有，她待我一直很好。”

“既然待你不错，那不就结了？纠结什么。”

“她常常提起曾经的事。”

降神冷哼，“当初追着你后屁股跑的时候？”

“嗯。”

“那段日子她是挺傻的。”

夜篱不解的抬头看他。

降神手臂搭在膝盖处拎着酒壶，回想曾经：“虽然我当初也不清楚她哪只眼睛瞎了，非得看上你，不过当初她在京城为了讨好你闹的沸沸扬扬的事，我还是了解的，这些你现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你们认识在先。”

“我知道。”

“那段时间你们相处还行？”顿了顿，他解释道：“我从七绝剑出来时，你们已经去了西北，所以那之前她在京中如何出名的我也只是耳闻未曾亲眼看见。”

话说有时候他还挺好奇的。

夜篱不想谈论那些，只含糊过去：“还好。”

而实际上，他脑海里不断闪现最初两人相识时的画面，她说喜欢他时的坚定、她从天空掉落到他眼前的惊讶、她说喜欢他时眼睛里那熠熠的光芒……画面多到让他心绪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