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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着爱,躺着爱》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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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季泽清吃完饭,我因为通宵干活的关系,早早回到学校补眠。醒来的时候c城的天气忽然大变,本来还是晴朗干燥的天,到了五点就变得漆黑一片。到七八点钟的时候已经雷声大作,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甚至还夹杂了晶莹的冰雹,打在楼下的停车棚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我想着今天晚上肯定没有人去咨询室了,所以就一个人赖在宿舍里,看窗外的闪电如同马鞭一样把黑色的天空撕裂。

不知怎么的,我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好似错过参加一场重要的考试一般让人心神不宁。我看看外面的雨势,忽然决定去咨询室看看。

斜风斜雨令我的雨伞成为摆设。我将裤管卷得老高,可下半身仍是几乎湿透,似乎感觉连内裤都可以拧出水来了。我有些懊悔,怎么会凭着莫名的冲动就跑到外面来淋雨呢?你是准备在雷声中穿越么?我质问自己。

等走到了学校资料楼的门口,我从上到下都已湿得像是从海里捞出来一般了。我把湿漉漉的头发盘了个懒人发髻,又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往里走到咨询室,竟发现毛玻璃门上泛着灯光。

我疑惑地推门进去,便发现暖暖的吊灯下,有个清瘦又好看的男子正转过身来,盈盈地朝我笑。

忽然想起,也是一个下雨天,他背着一个双肩包,拄着一把黑雨伞,站在蒙蒙的雨帘中,浅浅地对我笑。

我抹了把脸,把睫毛上的雨水撇去,确信眼前的不是幻影,才慌忙说道:“冯佳柏,你怎么回国了?”

冯佳柏大概在咨询室待了很久。他身上衣服并未潮湿,应是傍晚之前就在这里了。

他看着我湿漉漉的样子,从包里拿出手帕,帮我擦了擦脸,说道:“去年毕业之后,我没有参加工作,背了个包把想去的地方都旅行了一遍。旅行完了,心也收了了,所以决定回国生活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要移民的吗?”

他说道:“我走了这么多地方,看了那么多风景,却一直惦记着这里的人,才想明白c城一直有我放不下的东西。”

我不好意思地低头:“咱心理咨询室可真没什么让你可惦记的了。你看,都快家徒四壁了,难为你一个人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你当时的心血快要被我们付诸东流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他顿了顿,然后抬头张望了一圈,笑道:“还真是家徒四壁啊。我记得刚建的时候还有些小设备,怎么现在看都跟被打劫过了一样?”

我把头埋得更低:“有些设备陈旧了,有些为了抵房租就卖了。这儿没有多少咨询量,用不上那些东西。咱现在的风格跟中医类似,全靠望闻问切。偶尔就跟宋丹丹演的小品似的,有人寂寞了就上咱这儿唠唠嗑,咱属于陪聊。”

他笑容变深,说道:“嗯,那也不错,谁规定一定要拿着一堆器材才能做心理咨询的?咱走自己的风格,挺好。”

我抬起头来,也兴奋地说道:“不过咱最近正在争取一笔赞助费,要是那笔钱到位了,咱就能做不少事儿了。”

他点点头,又帮我擦了擦头发,说道:“那再好不过了。有我能帮忙的吗?”

我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我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他:“冯佳柏那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他低头看我:“不回了,就留在c城。还是你想让我回去?”

我连连摇头:“怎么会?我是想你回来了,那沈青春也回来了吗?”

他附在我头上的手停了下来,转瞬又撸了下我的刘海,道:“她在美国继续读研究生,应该是不回来了。”

我急切地问:“那你们怎么办?异地恋啊……”

他笑:“什么异地恋,我们都分手好多年了。沈青春没和你说吗?”

我这下傻眼了,就好似配套的一对精美瓷器忽然摔碎了一只,竟觉得有些可惜。

“她没没和我说啊。怎怎么会分手呢?你们两个这么好,跟左手和右手,牙齿和舌头,易拉罐和拉环”

“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啊,越比喻越没谱了,易拉罐和拉环?这是什么新鲜的说法?”

我挠了挠头,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像一个茶壶能配好多个茶杯,一个易拉罐只有一个拉环,所以它们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我以为你们也是这样的。”

冯佳柏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避重就轻地说道:“易拉罐和拉环,嗯,真是不错。以后我喝易拉罐,都会想起咱今晚上的对话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打开窗看了一眼,说道:“这雨说停就停了。走,陪你去宿舍,你赶紧洗个热水澡,把衣服换了。”

我连说不用。

冯佳柏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外面走:“万一发烧了怎么办?我在你们楼下等你,然后咱吃夜宵去。我一下飞机,就跑这儿来了,还没来得及吃饭呢。这会儿快饿成踩扁了的易拉罐啦!”

我只好被他拉着往宿舍走,一念之间想起之前我也淋得如同落汤鸡,小结巴气呼呼地看着我,说着“会发烧!”然后把我抓进了浴室,逼着我洗澡的事。

我摇了摇头,真扫兴,干嘛在这么美好的夜晚想起他这个混蛋来。

冯佳柏在前面不停问我想吃什么,我说随便,他就不停说着各种夜宵的方案,还抱怨着在美国,他有多想念国内的伙食,连之前遭他嫌弃的路边摊都令人直流口水。

我跟在后面笑。冯佳柏这几年在美国变得开朗了很多。以前他一直心事沉沉,郁郁寡欢,现在大概是被加州的阳光晒的,人也开始变得青春活泼起来。都说气候和性格相关,阳光越充分的地方,人就越奔放,这还真是有道理的。

早知道这样,我们俩都应去海南读初中和高中才对。我傻乎乎地想。

这天晚上,直到我跟冯佳柏吃饱喝足,他送我回宿舍后,我才真相信他回国了。毕竟盼他回国这种心情像是洗脸刷牙一样,早已成为了我的习惯,忽然之间的改变,还真叫人慌神。

回到宿舍,我就看见久不住校的杜文诺在床上躺着玩手机。她一见着我,说道:“今晚上这雨下得,我好不容易打上车,到了校门口都差点回不了宿舍。还好遇上王奎,他倒有义气,把手里的破雨伞给我,自己先跑了。我靠,那还真是把破雨伞,我走到一半,伞被吹得只剩下一根伞柄。姑奶奶我在狂风暴雨中举着伞柄,不是等着被雷劈嘛。你说那王奎是想帮我还是害我啊!”

我心情本来就不错,说道:“他是想泡你。”

“泡我?泡我怎么不送我到宿舍啊?不然被雷劈的就是他了。不过他那个爆炸头发型,也跟被雷劈了差不多。要真劈了,也看不出来。”杜文诺撅着嘴说道。

我一边倒水,笑着说道:“你怎么这么损啊。王奎怎么惹你了?”

“纯属看不惯他拉低c大的外貌平均线还不自知那样儿。”

我说道:“你还别说啊,王奎可是一直演绎着c大版的《美女和野兽》呢。他虽然长得磕碜,女朋友都是天仙儿啊。人家必然是有一技之长的!”说完我喝了口水。

“你是说他器大活好啊?”

“噗”我实在没忍住,喷了一地水。

过了会儿,杜文诺坐了起来,忽然盯着我说道:“纪晴冉,你是有什么好事儿瞒着我吧?”

“什么好事儿?”我眉开眼笑地问。

她扑过来,掐着我脖子说道:“你现在满脸春色关不住呢。我要一不注意,你这枝红杏都得结出杏儿果来,回头被人做成了杏仁粉,你还帮人数钱呢!”

我哈哈地笑,收了收脸部肌肉,说道:“文诺,他回国啦!”

“谁啊?”

“冯佳柏!!!”我大声地说出这个在我心底藏了十年,快要腌制成干儿的名字。

杜文诺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说道:“真的,他回来了!”

杜文诺站了起来,走过来一把抱住我说道:“哎呀,冉冉,你赶紧出墙吧,做成杏仁糕,杏仁泥,杏仁水我都不管啦。我靠,老天终于开眼了。唉呀,我都有要嫁闺女的感觉了。你说我是不是得准备缝几床被子做几件首饰啊?”

我跟着也乐了起来,可想到“嫁闺女”,我想着那张怨念的结婚证,心里又郁结了。

我想起这一阵子一直没来得及问杜文诺的问题,忙问道:“文诺,你最近是不是和季泽清走得挺近的啊?”

杜文诺转过脸来,说道:“怎么啦?你还没嫁出去呢,就关心起我的人生大事来啦?我这儿且着呢。”

“怎么了?”

“我也说不上来,都是我主动去找他,他倒是每次都彬彬有礼的样子,话说得一点瑕疵都没有,可就是让人接不上话。你也知道,我这人装不了圣洁,人家说得跟唱诵似的,一会儿说佛禅,一会儿说古典乐,我脑子里都是这个八卦那个秘闻,上不了台面。”

我皱着眉想,季泽清从来没跟我说得这么精深的东西啊。难道他觉得我配不上这么高雅的东西,不屑与我谈?

我安慰她道:“你要不行,现在恶补一下呗。现在熏陶熏陶还来得及。”

杜文诺扁扁嘴,说道:“熏陶?怎么没熏陶啊?我陪我爸去卢浮宫看《蒙娜丽莎》,你猜我爸怎么说?他说:唉呀,不就是女人发骚嘛,有什么好看的。幸好人家听不懂中文。咱家就这基因啊,再怎么熏也就那样了。”

“那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呗。至少人家现在还单着呢。只要他没女朋友,我就还有希望。”

我脱口而出,问道:“那人家要是已经结婚了呢?”

杜文诺翻着白眼说道:“人家才26岁,你看现在的青年才俊,哪个这么傻就早早躺到婚姻的坟墓里的?再说了,季泽研要是知道她哥哥结婚了,怎么还可能撮合我们?”

说到季泽研,不由叹道:“那个季泽研好像挺依赖她哥的,是不是有恋兄情结啊?”

杜文诺说道:“她依赖她哥也能理解。听说兄妹俩小时候被人绑架过。那时季泽研才三岁多,还没开始记事儿呢,季泽清也才六岁。”

“绑架?”我想念哈佛的人果然注定有传奇的人生,这么小就遭遇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嗯,那时候季叔叔在政府衙门当差,刚升职,就碰上了c城最大的土地开发纠纷案,他雷厉风行地解决了,也得罪了一批人,所以才遭此横祸。听说绑匪是把他们兄妹抱上车的。绑匪没什么经验,也看着他们年纪小,一上车就掉以轻心,松了手。季泽清这时看见窗外有行人经过,居然抱起季泽研把她从车窗扔出去了。那么小的奶娃子,别的孩子在这时还穿开裆裤呢,他就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和魄力,真是不同常人。”

我睁大眼,觉得这故事实在像警匪片,不过男女主角实在是迷你了些,像是动画版的追杀案,有着强烈的违和感,让人不敢相信。

杜文诺继续说道:“绑匪看到少了人质不说,还被人发现了,把火气全都撒在了季泽清身上。话又说回来,季泽清毕竟才六岁,哪儿受得了那种虐待?后来警方破获的时候,季泽清说话都不利索了,一结巴就结巴了三年。”

我想起季泽清说过他晚上了好几年的书,竟不知有这么惨烈的真相。

“后来,季叔叔为此还辞了职,专心帮孩子看病。据说试过不少方法,到第三年,还听从心理医生的意见为了让他回到绑架前的生活,人为地把一个九岁的孩子送进了一个陌生的幼儿园里。你想,把一结巴送进正常的幼儿园,不得受人嘲笑,更加让人有阴影?季叔叔也是病急乱投医了,那时候国内的心理医生也是二把刀,所以啊,还不如不治呢。”

我问道:“那后来治好了么?”

杜文诺白了我一眼,像是我问了个特别白痴的问题:“没治好他能滔滔地跟我说佛禅说古典乐?”

我问道:“没什么后遗症么?比如某些特地的场合或者面对某一个人时还会结巴啊之类的……”

杜文诺想了想,说道:“没听季泽研说起过。听说上小学那阵儿就好了,不可能时隔那么多年还结巴吧。我反正不能想象季泽清在我面前大舌头那样。啧啧啧,他那样风度翩翩的样子,老天怎么舍得呢?你要非问我,在某些特地的场合有可能结巴,要说面对某个人结巴,那只有可能再次遇上绑匪了。”

“那你说如果有这种情况,他碰上的那人不是绑匪,但他跟她说话时就是结巴上了,然后几年没见面,再次见面时,忽然又不结巴了。你说这是什么原因啊?”

杜文诺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你咨询师的职业病又犯了吧?怎么可能?结巴又不是癫痫,一会儿犯一会儿不犯的。”

我沉默不语。季泽清那时在黄城高中,果然是装的结巴。

杜文诺说道:“不过季叔叔也不容易啊,不仅辞去高官接手家族事业经商,为了季泽清有个新的开始,还特地让兄妹俩改名换姓,又是孟母三迁地搬了好几次家。”

“那他原来名字叫什么?”

“季世坤。也是个不错的名字呢。”

我感到眼前有一发子弹正对着我飞来,迅速穿过我的眉心,“嗖”地一声,一击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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