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姬薇再次挣开眼睛的时候,大家已经相继出现在她的身边了。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都看不清楚,姬薇凭着现在仅能利用的嗅觉,闻到了一股复杂的味道,耳边是叮叮咚咚的流水声,脚下传来软绵绵的淤泥的触感,而那由更深更暗的地方送来的花香也遮不住这里腐臭和糜烂的味道。
“咳咳,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啊!”狭小的空间里,索娜的声音变得十分的刺耳。
“我也不知道,不过,索娜小姐,你压到了我的外套。”是莫劳特低沉的嗓音。
姬薇努力挤了挤眼睛,始终找不到可以依附的聚点,而这种痛苦的感觉所带来的精神压力也是十分巨大的,“夏勒,夏勒,你在吗?”姬薇想到比自己更早下来的是夏勒公爵,而之后他就没了消息。
“呃,艾琳娜,你在什么位置,你也找不到夏勒吗?”对面又传来索娜急促而又紧张的声音。“我醒来的时候,身边除了你们外,就没有别人了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我们都来到这里了,就是证明我的猜想是没错的呀,但是夏勒怎么会和我们失散了呢?”姬薇伸出手指,开始在黑暗中摸索。
“你是在问我吗,我怎么会知道,地方是你想出来的,人是替你先失踪的,在上面的时候你怎么不事先想好后果呢,你之前不是还很有把握呢吗?现在,你说怎么办?”索娜的声音里带着埋怨和愤怒,可更多的是她对眼前状况的着急。
姬薇更加的无助,每逢遇到一些灾难性的事件时,责任就会被毫无条件地推给姬薇。黑暗中作战的,只能是她自己,“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啊,怎么就听到你和莫劳特的声音,卡奈尔和埃曼德呢?”
“噢,卡奈尔啊,我们把她留在上面了,我们也是怕出意外,好歹留一个人在上面才比较安全。你后面--”索娜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嚓--”的一声,眼前瞬间燃起亮光。
原来,是老管家莫劳特随身携带着火柴和蜡烛。
“我就觉得会派上用场,还好这火柴还能用。”烛光中,艾琳娜、索娜和莫劳特这才看清楚彼此。
“哈哈,哈哈。”索娜指着艾琳娜的脸颊捧腹大笑。
姬薇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周围,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你在笑什么,我有什么可笑的?”
莫劳特咳了咳嗓子说道,“艾琳娜小姐,你的脸上全是淤泥。”
姬薇立刻转过身,捂住脸,寻找四周是否有水源。而此时,她才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
四周灰蒙蒙的,却丝毫不缺乏水雾和憋闷的岩石气息,虽只有小小的烛光,但也能侥幸地识别出岩洞大致的轮廓。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一块水面与洞穴承接的淤泥沼,也就是说,他们左边是黑丫的望不到底面的池水,右边是黑丫的望不到光亮的洞穴,当然,是除了沿洞穴低端攀爬上来的香气之外的概述。
姬薇跑到池水边,纵使它闻起来没有任何洁净可言,她也稍稍地用里面的池水清洗了脸颊。索娜和艾琳娜一样,浑身上下已经脏透了。
“好吧,看来我们也没有什么退路可寻,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莫劳特站起身,举起手中的蜡烛,朝洞穴的方向指了指,“不过,你们看这火焰燃烧的方向,我想,这里面定有与地面连接的地方。”
大家点点头,对管家的看法表示赞同。
“那我们就进去看看,也许,夏勒公爵就在里面也说不定呢。”姬薇跟在索娜的身后,与莫劳特一同走进洞穴深处。
“好香啊,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索娜突然停了下来,她使劲朝上嗅着空气,像嗅出了什么奇珍异宝。
刹那间,索娜看到,洞穴的墙壁被装扮成五颜六色,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被赋予了奇妙的色彩,它们争相闪烁着,将洞穴照耀成一间亦真亦幻的水晶屋。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索娜欢呼着,眼睛虽然挣得大大的,却已没了神采。整个人就像着了魔似的攀爬起岩壁,沿着她嗅到的香味,贪婪地畅饮着,任姬薇和莫劳特的阻拦和喊叫,她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停地攀爬,不停地寻觅,放生大笑和亲吻,最终,消失在洞穴的顶端,而在姬薇的视野里,索娜最后的影像依旧是狂笑和痴迷的画面。
“哈哈,哈哈……啊--”是索娜最后留下的音讯。
“天哪,莫劳特,你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吗,索娜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那副样子,那一切都是幻觉,对吗?噢,天哪,发生了什么!都发生了什么!”姬薇扑进老管家的怀里,现在这位老者竟成了她唯一可以依附的人。
莫劳特抚摸着姬薇的额头,自己也在努力平复着心率,“噢,亲爱的,放轻松,你不该承受这样的惊吓,放轻松,放轻松,就当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都不要去想了,放轻松,放轻松,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不是吗,不能放弃,要振作起来,亲爱的,要振作起来!”
姬薇在莫劳特的怀里放声哭泣着,她就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哭泣着自己的害怕,哭泣着自己的不幸,凡是泪水可以遮掩的伤痛,她此时都想尽可能的去宣泄、去放纵,然而,苦难的人往往藏有一种意想不到的坚强,这种坚强逆来顺受,教会姬薇带着疼痛成长。
“嗯,你说的对,我不能就这么轻言放弃,那样的我根本就不值得赢取大家的信任,我必须要从这里走出去,让所有事情都变得明朗!”
莫劳特欣慰地拍拍姬薇的肩膀,引着蜡烛继续往前走。
越往深处走,空气就变得越发稀薄,地面坑坑洼洼的,环绕成一片一片的水渍。由于蜡烛的烛光有限,姬薇所看到的洞穴也只限于表面,于是,不小心栽进深水沟就变成了之后才能察觉的事情。
“噢,该死,我们在这里跟瞎子并无区别,现在好了,我们栽到了沟里也全然不知,眼看着蜡烛也要熄灭了,还是赶快想办法出去吧。”莫劳特高高地举起蜡烛,试图将前方的路径看得仔细,可是,那微弱的烛光除了能照到望不到边际的水路外,就只剩下烛光外延的黑压压的一片。
“算了,就一点点往前走吧,总会有办法的。”老实说,姬薇只是不敢再让管家继续往前照,他怕莫劳特会失去最后的希望,毕竟,没有什么比自身绝望还要残酷的事情了。
姬薇与管家相互扶持着继续向前走,突然,莫劳特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似的,一股脑得栽进了水洼,紧接着是他的惊声尖叫,“啊!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皮肤!”随着莫劳特的倒下,唯一的光源也跟着消失,黑暗里,姬薇除了能够听见管家的尖叫,以及感受到腿部传来的水面的震荡外,就几乎与这个世界失去了交集。
“莫劳特,你怎么了,请把蜡烛点燃好吗,我看不到你在哪,求求你,快回答我,好吗!”姬薇盲目地四处搜罗着,然而,除了看不到的热闹外,姬薇始终无法与莫劳特保持联系。于是,渐渐地,没有了求救的尖叫,没有了水面的挣扎,姬薇的耳边是死一般的沉寂。
当最后一抹希望也从姬薇的世界里消失后,她瘫痪似的将自己埋葬在水洼里,缓缓地蜷缩成一团,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迎接她的是一个完全看不见的洞穴,没有光亮,没有道路,包围她的是无尽的黑暗,更没有谁能够解救她,告诉她该怎么办。她越发的感到冰冷,即使那寒冷冷得彻心,冷得让人震颤,她都努力吞噬着,努力征服着自己那快要瓦解的等待,直至突然的晕眩渐渐让她模糊了意识,她闭上眼,流下最后还清醒着的眼泪,渴望再度睁开时,会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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