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竟识到狱卒在场，奶娘赶紧将到嘴的称呼咽回，改而道：“姐姐，你怎么来了？”似乎一下子沧桑了许多，奶娘神情激动，双唇蠕颤着。
秋娘塞三锭银子给狱卒，沉色警告：“今儿的事若敢透露半字，仔细你全家！”狱卒唯唯诺诺，低首蹿了出去。“娘娘和妹妹谈着，老身在外面把风。”
我感激地点点头，再也顾不上其它朝奶娘扑了过去。“您何苦……”我不是傻子，奶娘条条指证均有利于三王子，外人是逼迫不得的。
“公主！您好，陛下好，奶娘就死得其所了！”
“可我舍不得您！”我呜呜痛哭。
奶娘摸着我的头：“傻丫头，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奶娘此去，能为公主和陛下做最后一件事，我甘之如饴。”
“可是……呜……都是慧明无能，救不了您！”除了伤心我还是伤心。
“公主是天下最聪明的人，怎会无能？”奶娘灿烂地笑着，“陛下对您是真心，有些事情，他也是不得已！奶娘用性命担保，你们是对对方有心的两人！所以……”奶娘的话有些高深莫测，“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原谅彼此！”
压下心中的疑虑，我含泪点头。
“娘娘，大理寺来提人了！”秋娘焦急进来。
我依依不舍：“奶娘，您多保重！我不会放弃的！”
奶娘点点头：“公主自己保重！”她起身朝秋娘隆重一拜：“姐姐，公主殿下就托付给你了！”
“妹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秋娘忙弯腰搀扶。
“你们快走吧，别让人撞上。”
我与奶娘在狱卒的带领下自偏门离开，我望一眼那深黑的牢门，心中满是浓烈的绝望。咬唇，我眯眼望着头顶明媚的太阳暗暗发誓：奶娘不会白白牺牲，如果救不了她，我会让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一起陪葬！
“秋娘，你随我来！”直奔北宁宫，我摒退左右，带着秋娘直进内堂。
“秋娘，奶娘供认之前见过谁？”我问。不是疑问和探究的语气，而是肯定。秋娘茫然地望我，我神情一冽：“不用演戏了，我知道你是蓝天盟暗部的人，而且不隶属廖青风之下。”
秋娘大惊：“娘娘如何得知？”
“从我进三王子宫的第一天开始，您就对我照顾有加。再加上……”我慢慢抬高奶娘的左手，她的手腕上有一个蝴蝶印记。“这是蓝田盟暗部的印记，蝴蝶翅膀上的花纹代表这个人在暗部的地位，秋娘手上这只蝴蝶不但硕大，而且有十二纹，任堂主之职。我说得可对？”
收起惊讶之色，奶娘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和臣服。她微微一笑，右手在左腕上轻轻一晃，那明艳的蝴蝶霎时不见。我心中了然，也不讶异，只继续最先的话题：“奶娘认罪之前，可是陛下去见过她？”
除了三王子，我不做第二人想。
长长一叹，秋娘看我的目光小心翼翼：“奶娘原本便是陛下的人，她是陛下的亲姨娘！”
“什么？”事实远比我想象的更让人吃惊，我原只是猜测三王子与奶娘之间关系菲浅，却不料是这样。“我母妃的死，与陛下有关吗？”我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
所幸奶娘的回答是没有，我顿时松了口气。“娘娘是何时怀疑奶娘与陛下有关系？”什么时候？如果我说就在刚才，秋娘肯定不信，但我确实是在刚才才开始怀疑。一向只为我着想的奶娘竟然将我与三王子屡屡放在一起，还有那监牢里的设施，一看就知道被人关照过。甚至，我们谈话的时候，暗处一直有人在潜听，虽然呼吸声不重，但确实有人存在。
“秋娘，请您从现在开始注意朝廷上下的一举一动。”
秋娘躬身应“是”，我神色一狠，遂又补充道：“秋娘，我知道您对陛下一如奶娘对我，我不会害陛下，但我也不希望您背叛我，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秋娘惶退：“是！老身一定谨记在心。”
有了奶娘的供词，朝廷师出有名，一举囚禁了八王爷、九王爷等涉嫌亲王，一时间北朝上下风生鹤唳。
“小豆子，陛下服药之后如何？”
“回娘娘，陛下说好多了。”好多了？那究竟是有效还是没效？“我们去燕美人那里走走吧。”我悠悠道。自从我入住北宁宫，还从未主动去哪走动过，是时候走动走动了。
“现在就去吗？”什么东西被撞响。
“怎么了？不能去吗？”我睨一眼脸带惊慌的小豆子，疑窦丛生。
“不……不是！”慌退几步，小豆子小心上前：“要不……奴才让燕美人准备准备？”
“你怎么了？小豆子，你很异常呢！”我浅笑。“你在本宫后面跟着，我们悄悄去，不要惊动任何人！”我倒要看看雪燕那里有什么见不得人！
再次睨一眼小豆子，我慢慢朝雪燕的小院走去。
“陛下，如果您不救臣妾，王后娘娘也活不了！”我脚步一滞，愣怔。
三王子的声音沉怒地响起：“你做了什么？你若敢对她下毒，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雪燕的呼吸变得急促不稳，窗影上一个人掐着她的脖子。
“我哪敢啊！对王后娘娘下毒的人不是陛下吗？”
“你说什么？本王什么时候下过毒？”一把将雪燕扔开。
揉着嗓子咳嗽的声音：“陛下难道忘了……十年……十年前，是您亲口向我要的毒药。当时我不知道你用在谁的身上，现在看来，是用在王后身上了。”
“哼！慧明的毒早解了！”
“真的解了吗？”
雪燕的声音阴冷得意：“王后娘娘现在百毒不侵，那是因为毒性正慢慢渗透到她身上的每一处，当时我给你的解药，不过是暂保十年无虞。现在十年之期将近，王后若再次毒发，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解药呢？”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娘娘……”我摆手，小豆子的声音就此打住。提着如灌铅般沉重的两腿，我慢慢走回北宁宫。正值盛夏，金炉里燃着驱蚊香。脱下外袍，我爬上雕龙绘凤的凉榻：“下去吧！在外面守着，本宫不想见任何人。”
小豆子唯唯诺诺，我又补充：“今儿的事，谁也不许说！”
我得好好想想。三王子没有反驳雪燕的话，奶娘又是他的亲姨娘……轻抚脚踝处，十年前的伤口变成了白色。当年中毒时那刻骨铭心的痛苦，我至今心有余悸。
“慧明呢？”
“回陛下，娘娘身子不爽，吩咐奴才不想见任何人！”
“本王是任何人吗？”小豆子捋了逆鳞。
“这……”
“小豆子，请陛下进来吧！”我起身肃容，悠然道。
“慧明，你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眼中的急切不是作假。
“没事，就是有点困乏。你呢？身上的伤口还痛吗？”解开外袍，只见三寸来长的伤口已经结了厚厚的黑痂，硬硬的，隐约还有点发热。周围的皮肉因为伤口的结痂而曲扭，有些狰狞。
“你没事就好！”重重一抱，三王子似乎在确认我的存在。“我知道奶娘一事让你伤心，但是……”我伸指按在他唇上，“别说，我说过，没有怨言！”那是他的亲姨娘，我不想再被欺骗……
“慧明，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以前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吗？”期艾的眼神夹着小心。我调侃一笑：“你每次的如果都是事实，怎么？又做了昧良心的事？”
窘慌不已：“我……”
“算了，我才懒得听！”我打断他，迅速转移话题：“朝上的事情如何了？”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