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喜笑拖出那沾了灰的箱子时没想起这入手有些熟悉的东西在谁那处见过，直至这箱子见了光，上头黑漆红纹，箱子口是四方契合整齐的插梢，精密的很，她面皮一抽，“这该死的的讨债鬼！”

徐文又或者唤他许多闻，他面上褪去了常挂的轻蔑同讥诮，忽的面无表情了下来，显得眼前颧骨高高突出又刻薄的面容有两分怪异，他忽然开了口，不再是青年浑厚的声音，反倒是一副清朗的声音，“我猜想了你们当是会猜到的，但看你模样，是早早就知道了？”

“阿弥陀佛，施主千面，但本相犹在。”他一双眼里淡色褪去，下头锐利之意冲破一派平静，许多闻一瞬间觉着自己从兜率天落到修罗场里，“鹿盘山之后便是鸟鼠山，施主不觉着太过巧合些了？”

“啧啧啧，你们佛家不都有缘一字，说不准，我与你们有缘呢？”他面上有挂上那副笑容，也不知怎的做到的，他只要唇角勾起，面容上就是一副轻蔑讥笑模样，捷悟见状皱了皱眉，此人易容术高超，江湖上并无这号人物，这般年轻，是异军突起？又或是高手出世？

“施主手里拜帖可不是有缘便可求得。”他说罢，见许多闻笑意加深复而道，“施主并非常人，又何苦为难小施主。”这话说出让许多闻很是讶异，神色变得也奇怪的很。他话里意思明白，他是知晓他与颜喜笑的交易，但见状，定是不晓得内容的。

“那家伙还真是什么都与你说，只不过如今不是许多闻该出现的时候，现在在此的，不过是一个手持玄帖的神秘人罢了，大家都是各取所需，各不相冲，我可以明白同你讲，我也只是个听命行事的。”

“是各取所需也罢，还是有心人想利用也好，贫僧几人如今在明，施主在暗。”那自然是许多闻想说什么是什么，捷悟这话里亦是划清了界限。

“烦恼丝，你还真不像个和尚。”许多闻笑的不达眼底，“六根不净的，还说自己身处空门吗？”

“贫僧烦恼生来，起信、发愿、立行皆是红尘行。庙宇未必有真佛，闹市但许有高僧。何处不红尘？何处无佛陀？何时、何事、何处不修行？”他说完后又笑，“施主着相了，和尚当是如何样子，唯心可批判，唯我佛定论。”

“唯心可批判，唯我佛定论，这话，可莫要忘了是你说的。”他没头没尾的突然说了句，“能得知袖寒楼束宝阁中保护去向的比起外门的弟子，倒是袖寒楼人更有可能些，莫非你们不曾想过？”

捷悟闻言面色一凝，他却一副似笑非笑模样缓步从他身旁擦身而过，是往秋海棠那处去，此时他才存了些赏景的心思。

外边夜色浸了半边天，颜喜笑从那墙边摸出来的时候，袖寒楼里已经点上灯了，大红的灯笼轻轻摇晃，往前去是檐边携着灯相送，往后是紫影重重，她目色沉沉走在石板路上，那人身份昭然若揭，思及她在鹿盘山里交易的东西，一时心有惶惶。

却听两声轻响，她猛地惊起抬头，映入一片皎皎月白，“小施主，再走，便要走错了。”捷悟声音平板无波，她一时松了口气，面上难得露了一丝迷惘，“烦师傅怎的来了。”

“晚膳时候到了，贫僧来寻你回去。”他侧过身子，示意她跟上。颜喜笑走快两步，半响没出声，她今日与以往不同，反常的很，但捷悟思及许多闻身份，眼里释然两分，这样，是怕了。

颜喜笑还不知该不该把徐文便是许多闻的消息说出来，捷悟率先开了口，“贫僧今日前去寻金声玉顺楼两位施主时，路遇哪位徐施主。”

颜喜笑闻言险些没惊的跳了起来，她就说怪不得那徐文去了这般久还不回来，原来是遇上了捷悟，但计划里头本是要她先去查探一番，她并未同捷悟解行两人说明她打算做什么，因着她同样信不过房里另外两人。

“那么巧？我还说怎的找不到他。”她开口下意识就编了谎，反应过来一时有些愣怔。难不成自己连这和尚也信不过？

捷悟却好似没有发现一般，只是开口，“是啊，这般巧，徐施主同贫僧说，若杀手与偷东西的人是一道的，那与袖寒楼过往之事有些联系——除却袖寒楼人，无人知晓那丢了的东西多么重要，重要到有可能影响到袖寒楼。”

“但能接触此事的，非袖寒楼高层不可还有朝堂中人，嘶——目的又是何？”颜喜笑挠了挠头，弄得自己头顶鸡窝才罢手。

“不妨想想，恨不得颠覆了袖寒楼的各方都有谁。”

“若是牵扯利益，那可是袖寒楼内部事，十三派四世家好不容易维系这般和平不，九鬼车岛倒是能除外的，若是报复，那唯有往事有迹可循了。”颜喜笑捏着下巴，面色难得严肃。抬眼去看捷悟，却见他眼里有笑意。

“贫僧就说，当是要寻小施主的。”

“咳！那可不！也不看我才智过人，巧捷万端的！找上我就是你们有见识。”她平端生了一丝尴尬，开口就止不住的夸自己，恨不得把话题叉了过去，缓了会儿想想，捷悟这不是要将自己拉下水的意思吗？

想明白了，捷悟却收回了眼神，害得她憋了一肚子准备撇清关系的话说不出来，气不顺！太不顺了！只是捷悟这一打岔，她再想许多闻，到没有方才那种孤立无援一般的感觉了，只是她仍皱眉半响，连自己何事停了脚步也不晓得。

捷悟察觉身边人忽然慢了下来，又侧过身去唤了声，“小施主？”

“恩？来了来了。”颜喜笑迈开步子，又走前去与他并肩，眼前小道愈发熟悉，她好似都能听见解行的声音，今日这般热闹，朱雀屋子里好似不止几人，她走快了两步，忽而想起什么，转过身去看走的还是不急不缓的捷悟，“烦师傅，虽说你是出家人，但我还是想问你一句。”

“何事？”

“你说这江湖是什么？”

“小施主觉着是什么？”

“美酒、美人、快意恩仇，好刀、好剑、逍遥自在？”

“说的不错。”

“那你？”

捷悟走近她身边，只是笑，“拔剑、抽刀，普度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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