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因病辍朝,除了八柱国以上的九命官员,其他人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宇文毓了。
而宇文邕几乎在宫中住了下来,对外是说为陛下分忧国事,实则是在调查陛下中毒之事。
知道陛下中毒的人并不多,宇文毓不想将此事泄露出去,免得打草惊蛇。
但宇文护还是知道了,因为宇文毓对膳食和酒水都变得异常紧张。
“从挑选米、麦开始便有专人盯着,每一道工序在做得时候就有至少两人在旁看管,就连餐具哪怕是清洗都有专人看守。”从宫中传消息的人如此说道,“根本就找不到继续下手的机会,不过明公也不必担忧,此毒已经侵入陛下的五脏六腑,死也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宇文护冷哼道:“既然盯得这么紧,那就送他一个替罪羊!等他放松警惕时,再来个一击即中!”
他的命令很快就传入宫中,于是,到底是谁下毒,也很快有了“真相”。
这一日,宇文邕带着应招来的民间医者入宫,这些医者表面上善治百病,但无一不是长安附近秘密报上来的用毒、解毒的高人。
时间太短,只能征兆到长安城附近的人,若是再多些时日,侵全国之力,定能为宇文毓解毒。
这些医者齐齐聚集到宇文毓的寝宫,共同会诊之后,探讨出几味毒物。但是,因为不知道毒是下在哪里的,所以并不能辨别这些是全部的毒物,还是只是其中的几种。
但已经有了这几种也算不容易了,可以根据这几种毒物的毒性研制出解毒的药物来。
这几人便在宫中住下,日以继夜的研制解毒配方,顺便帮宇文毓调理身体。
而宇文邕那里,也很快就有了进展,目标就锁定在一个专侍酪饮的内侍身上。看那内侍蠢蠢欲动的模样,宇文邕将计就计,故意放他一马,让他在呈上酪饮的途中,趁四处无人,把磨成药粉的毒物撒了进去。
可就在他刚盖上盖子,周围的禁卫军就涌了出来,把他团团围住。
接着,宇文邕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内侍早知必死,若被他们抓住,还不如自己寻死。因此,他立即把袖中的烈性毒药倒入口中,当场毙命!
宇文邕勃然大怒,本来人已经抓到,可以顺着他问出宇文护的罪行,可人竟然在他面前死了!
他面带愧色的将此事告知宇文毓,宇文毓非但没有怪罪他,还说:“四弟果真是能人,这么短的时间里,既为朕找到了名医,又找出了下毒之人!不必纠结许多,你我本就不会仅凭一个内侍之言能扳倒他。”
是啊,一个内侍的话,真的不足为据。如果宇文护反咬一口或者直接说被人构陷,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人抓到了就好,而且还有当场搜到的毒药呢!
这样一来,进宫的名医就可以根据毒药研制出相应的解药,而不必再绕大圈子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天气越来越暖和,宇文毓的身体也渐渐地有所好转,甚至在芳林园和群臣招待了突厥使者。
杨坚在参加久违的宫宴时,却觉得宇文毓的好气色只是浮于表面,透过表面往里深究,似乎是一团黑气,就要散开的那种。
十分危险。
可是他却无法告知宇文毓,因为这只是他的感觉,或许旁人不会如此想。
其他人都以为宇文毓已经大病初愈了,虽然精神偶尔不振,但既然能出现在朝臣面前,就说明已经无大碍,快要好了。
席间宇文毓还和宇文邕玩笑,说他的婚期就快有着落了,突厥既然派遣了使者前来,那么就代表着,他们愿意嫁公主过来。
宇文邕不置可否,心底却闪过沉闷,这沉闷不知是对自己未来的婚姻状况,还是对陛下身体的担忧。
宫宴结束,杨坚回到家中,只告诉伽罗四个字:“朝中有变。”
伽罗也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虽然现在看上去一切风平浪静,但就是因为太安静了,所以才会觉得不对劲。
变故发生在四月,和寻常所有的朝食一样,膳部下大夫呈上了陛下最爱的几样食物。
陛下也像往常一样,招鲁国公宇文邕一同用膳。
可是膳至半刻,陛下忽然倒地不起,口鼻流血,双目紧闭。
宇文邕霍然起身,猛然觉得头晕眼花,身子晃了晃,脚底虚浮无力。他心中暗道糟糕,脑海却清明起来,拔出身侧的佩刀,指向了膳部下大夫李安。
“贱奴!”难怪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那投毒的内侍出现的太凑巧,太明目张胆了!一切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凶手在这里!
李安毫无畏惧,说了句:“某已报明公知遇之恩!”便直接冲向宇文邕的刀,就此丧命。
大殿中一排混乱,奔走呼和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八柱国以上官员和太医们全都聚集到了陛下的寝宫。
这次的中毒不一样,不再是慢性毒药,而是烈性的。
宇文护原本想慢慢把宇文毓毒死,造成他病重而亡的假象,可最终还是没能摆脱“弑君”的名声。
“请陛下速立太子!”有老臣当即说道。
宇文毓艰难的睁开眼,扫视群臣,缓缓说道:“诸子年幼,未堪当国。”他的儿子都是稚龄,就当他自私吧!他不愿意在自己被宇文护毒死之后,儿子们也被毒死!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宇文邕面上,又道:“传朕口谕……鲁国公邕,朕之介弟,宽仁大度,海内共闻,能弘我周家,必此子也!诸臣克念世道艰难,需辅邕以主天下!”
“陛下!”宇文邕震惊的看着他。
他笑了笑,叹道:“昔年父亲在时就最疼爱你,曾说能继承他志愿的唯有你。可惜兄长们无用,辜负了父亲,祢罗突,当好这个皇帝,连带着我的、三弟的一起,当好他!”
他用力抓住宇文邕的手,腹中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唯有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手上,传递到宇文邕的手中。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圈白雾,迷雾那头,是独孤氏面带微笑的模样。
“卿卿,你来接我了?”他向独孤氏伸出手,嘴角边也显出和她一样的微笑。
武成二年四月,周帝宇文毓口谕传位宇文邕,之后崩逝于未央宫延寿殿,时年二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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