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他的手势望向山坡,心间有种不祥的预感,眼泪不自觉的飚了出来。
看向雷鸣和那老头,二人的眼神皆都有些躲闪。
“山上的禁制都被我和我伯父撤掉了,不会再有危险。而且我俩会陪你,走吧。”雷鸣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说道。
按说经历了我这些事情的人,应该不再相信这些外人才对。
但对于雷鸣这个胖子,不知怎的,我感觉我应该相信他。
我不傻,只是有些时候就算看出端倪,我也不愿意拆穿。或者说,我宁愿沉浸在那种环境中,只是现在梦醒了。
否则的话,当时我也不会相信雷鸣,半夜摸出来。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让我相信他们,至于那个原因让我们留个悬念,暂且不提。
在上山的路上,我捡到了一把玩具枪,那把玩具枪赫然就是明周的那把。
见状,我停步下来,问道:“明周也是你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你说那个小胖子啊?那倒不是,只是机缘巧合吧。那个小胖子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了,还挺可爱的呢,仿佛看到了我小时候。”雷鸣故作轻松地姿态。
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心情继续压抑。
但他的做法太幼稚了,哄七岁小朋友还差不多,可我那时已经九岁了。
不过我收起了明周的枪,总觉得不那么踏实,不像雷鸣说的那么简单。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没有错,雷鸣倒也没有骗我,只因这个复杂的局就连他也没有搞清楚到底在设计什么。
总之,收下了明周的玩具枪之后,我们继续往山上走。
山上其实有很多很多长满了杂草的坟茔,只是我之前都没有注意到而已。我梦里的那四座坟茔,只是其中并不算很显眼的四座。
很快,我们来到了那里。
停在坟茔前,雷鸣一一给我介绍。
“这是你爷爷。”
“这是你奶奶。”
“这是你妈妈。”
他一边介绍,一边讲墓碑上的灰抹掉,一一露出上面的字眼。直到第四座,没有任何字的坟前,他神色愈发凝重,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反倒是我,一手抱着玩具枪,一手拿着竹篓,镇定的道:“他,是我爸?对么?”
雷鸣把头一低,摇了摇。
“唉,不错。鬼门煞阴邪无比,只能用至亲的人才能破解。你父亲自告奋勇的用自己的命破局,他说他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一条命算什么。当时他说的铿锵有力,真是血骨铮铮的汉子,我们罗坡道的所有人都被他折服了!”
“是啊,所以我才亲自出马。你在里面用的人皮灯笼,就是你父亲的。铜锣上用来震退邪祟的精血,也是他的。”
雷鸣一字一句的跟我讲说,我直直的将视线凝注在他手里的灯笼和锣鼓上。
心隐隐作痛。
直到那时,我才真正的感受到我爸对我的爱。
此前的种种疑惑,父亲没有给我解释过,但在那一刻,我都明白了。
我似乎能够想象的到,一个其实懂的并不多的乡下汉子走遍各处仙山,寻求帮忙。
要知道,像罗坡道这样的所谓的“仙门”一般都远离红尘,要想找到很难。
他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乡下汉子,没什么别的本事,只知道下地干活做一些苦力。
我想起偶尔他回到家时的样子,他总是那么的疲惫,黑眼圈总是深深地挂在脸上,深陷着。
在我的印象中,他总是不停地抽烟,总是抬头望着天。
他经常不在家,很少很少回来。
到底去做了什么。
答案出来了。
父爱如山,他总是默默地付出,却什么也不提。
知道了真相的我,那种心情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本来我以为我会哭的,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始终没有转下来。
“有刻刀吗?”
汇聚到一起的感情汇成一句话。
我凝重的看着雷鸣,雷鸣明显一愣,旋即醒过神来:“有有有,专门给你准备了,你爸他也说……”
“我知道。”我淡淡的点了点头,从他略显慌乱而颤抖的手里接过那刻刀。
我想,我跟我爸想到了一块,算是亲手送我爸最后一程。
为了能写好,我深吸了口气,尽量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右手紧紧地攥着刻刀,在无字墓碑上刻下:先考刑大宝,儿,刑欺天。
本来我还想着像屈原的《离骚》那样颂词一段,那是黄先生教我背诵过的段子。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像那样逼格很高,但我想了想,我还没有接受九年制义务教育,没那么优秀。而且,如果我要写的话怎么写呢,我先考曰大宝?
显然,那不适合我。
就这样,无名的坟总算有了身份。
退后一步,我凝注着那排成一排的四座坟,心越发的沉重起来。
那四座坟分别是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
真如梦一场,等醒来时忽然发现,我的家人全都不在了。在我的手头,还有一个竹篓,竹篓里的黄金鲤鱼状态还算好,只是她变不成人的模样了。
雷鸣和他那怪蜀黍一样的伯父来到我身旁,张开嘴却有点踌躇的样子,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见状,我微微一笑,道:“雷哥,没事,我还好。”
我长吁一口气,忽然觉得心情变得无比轻松,经历了一件那么大的事变,原本应该会很难受,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我醒了把。
雷鸣拍拍我的肩,深叹道:“你这娃子,太成熟了。”
“如果你也经历像我这样,我想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我回答道。
他想了想,随后点头:“我得承认,对了,这条鱼你看该怎么处理。要不然待会罗坡道,让我父亲度化了她吧,否则日后还会给你带来麻烦。”
雷鸣的伯父也是这个意思,他说道:“你们之间已经产生了因果,而且是不好的因果,未来可能会对你造成性命威胁。”
他们伯侄二人意见相同,但我却并不这么认同。
还记得我之前说我为什么相信雷鸣吗?
就是因为桃夭。
在我出来时看到了一座金光桥,便是桃夭所造。她提示了我,也是她帮我阻止了后面还要拦我的家伙。
我相信她对我的感情是真的。
“我想把她放生到大海,那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我想了想说。
伯侄二人对视了一眼,最后答应了我。
随后,雷鸣牵起我的手说:“你现在年纪还小,你父亲把你托付给了我们罗坡道,所以今后就加入我们罗坡道吧。”
“好。”我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对于一个九岁的小孩来说,不同意也得同意。
雷鸣顿时松了口气,露出了一脸喜色:“你心口处那颗鬼眼能让我研究研究么?”
“恩?”我迟疑了一下,摸着心口。心口处的鬼眼一直都是我心里的一个结,我也知道那鬼眼就是造成我从小不幸的源头。
所以,我也答应了。
只是我没想到,整个罗坡道研究了十年也没有研究出结果,当然,这是后话了。
山上到处都是无主荒坟,也不知道见证了多少年的沧海桑田变幻,在这山上孤零零的熬了多久。
青山如故,荒坟成孤。
因为时间的缘故,雷鸣伯侄二人催着我,所以我们也只好在祭拜完我自己的家人以后先行离开了。
下山,我们首先回到了我家。
经过变故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家早已经因为长期没人住的原因荒废了,只有家门口的那株柳树依旧盛放。
雷鸣道:“还想再看一眼么?想就去吧,现在鬼门煞已除,无碍了。”
“恩。”我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可当我推开门,掀起一阵迷眼的灰尘,等我揉了揉眼睛重新恢复视线时,我竟看到破旧的凳子上坐着一个人,对我露出森然的怪笑。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再回过神来,那人却不见了,可凳子上却留下一张纸。上面血淋淋的写着:
十年后再见。
死!
惊慌之余,我听见屋外雷鸣也发出了惊叫:“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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