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骤然从小腿蔓延到全身。
意识渐渐模糊。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瓜娃子,到处乱跑。”
当时我分辨不出来是谁,只感觉他扛起了我,跑的很快。
在他的怀里,我感受到了从未感受到过的安全感,比之母亲的怀抱更踏实。
接下来我就昏迷了,那条蛇毒性很强,可以说摧枯拉朽。
醒来的时候,我听到身边呜呜呜的哭声。
揉了揉眼睛一瞧,妈妈正在我边上啜泣,一并在旁的还有我的媳妇儿桃夭。
“呀!你醒了!”
桃夭首先发现我醒来,我勉力支撑着点了点头,妈妈立刻就哭喊着抱住了我。
我脑子里却是不断地重复昏迷前那迷迷糊糊的景象,是谁救的我?
我看了眼桃夭,不是她,也不是母亲,她们都没有那么高。
于是我想到了爸爸,会是他吗?
可他却都没有露面。
虽然我醒了,但是我并没有好利索。
尤其心口处,如同被一把刀在慢慢地割开。
很快妈妈就松开了我,原因是桃夭发现我浑身冒虚汗。
松开后,我便告诉妈妈我心口疼,手脚一会儿像冰一样凉,一会儿像被火烧。
我妈连忙掀开我的被子,整条左腿裤都被血染黑,我却没有感觉。
看到这一幕,我妈和桃夭都如同雕塑般立在原地。
“要不,送医院去吧。”我妈首先开口,桃夭却摇了摇头:“送不了,我……我想想办法吧,那蛇还挺毒的。”
说着,她就出去想办法了。
妈妈看着我,眼里含着泪。
“呜呜呜,你这娃儿,好端端的没事跑山上去干嘛。”
“都怪明周那混蛋,他把我骗去的。那家伙在哪儿,我要揍他。”我气呼呼的回答道,要不是身子难受,当时就准备跑明周家里去。
我妈呜咽着,抹了一抹眼泪。
“你这娃也是太实诚了,别人说啥你都信。不过明周你也别寻了,人刚跟家里搬到县城去了。”
闻言,我恍然大悟。
“好嘛,这家伙是临走前还要坑我一把,等哪天找到他非把他打的满地找牙不可。”
一说到这事就来气,呛得我浑身不自在,剧痛再次袭来。
我妈一看,连忙制止住我,让我不要再说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轮番照顾我。
期间,她们给我口服外敷找了各种草药。
像是什么蛇倒退、炸拉子草、钻山耗儿、不牵藤的野油菜等等。
可我的腿怎么也不见好,我身上的状况却是越来越糟糕了。
我的心口如同刀割般的疼,冷热交替的感觉每天轮番来上十几次,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那几天,我的噩梦越来越频繁,满脑子都是那三座坟,和飘来飘去的模糊身影。
我妈急的多次说要送我上医院,但桃夭却拦着她,不知道在避讳什么。
直到三天后,我始终不见好。我妈第一次跟桃夭争执起来。
“我娃儿必须得去医院,他可不能有事啊!”我妈哭着说。
桃夭一脸无奈,紧抓着我妈的手:“娘,就算去医院也没用,来不及的。我再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还能想什么办法,能想到的都想了,必须去医院找大夫。”我妈强硬的道。
桃夭看了我一眼,我与她眼神相对,看得出她的表情十分复杂。
弄的我心疼不已。
“抱歉,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难过的说道。
桃夭微笑着把手搭在我的脸上,摇了摇头:“傻瓜,怎么会呢。来,你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她的声音变的无比动听,一字一句,竟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竖了起来。
随后,她在我耳边吹了口气,我激灵了一阵,紧接着便好像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
我身子不冷了,也不疼了。浑身暖盈盈的,一个好听的旋律嗡嗡嗡的跳动。
说不出来,好像村头的老牛在唱歌?可那声音也太好听了吧。
睁开眼,我好像看到鱼儿在水中跳动,溅起好看的水花。
我整个人轻飘飘的。
心间的温暖,瞬间扩散到四肢上。
沉浸在那种感觉里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
太阳暖盈盈的照进屋里,母亲和桃夭紧张的等待着。
“我好像好了。”我看着她们说道。
二人瞬间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咔嚓一声,门那边传来了动静。
印入我眼帘的是我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
他的脸还是跟平常一样黑,没有任何表情。
我的心情顿时复杂到了极点,看着他,我想起离开西山时的那模糊身影,是他吗?
我期待的看着他,很想父亲跟我说一句安慰的话。
谁知他一进来,就冷冰冰的问:“死了吗?”
这话一出,我心口都在淌血。
“你这么想我死吗!”
我怒了!用尽力气大吼了一句,紧跟着浑身如同撕裂,口中一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刚感觉好了一点,经过我爸那么一折腾,瞬间比原来更痛苦。
迷迷糊糊之间,我听到了他们争吵,随后父亲就出去了。
这时,我再也忍不住,等到稍微好转了一点,我哭着问我妈:“妈,他到底是不是我爸!”
“娃儿,你别……别说话了,别管他。”妈妈哽咽着,用乞求的眼神望向桃夭,桃夭紧咬着下唇,露出比之前还紧张的神色。
“还有办法吗?”我妈问。
“该死的,我……我再想想。”桃夭紧皱着眉头。
我妈一下子急了,连桃夭都搞不定。
两人大眼瞪小眼,急的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不过没过多久,我爸又回来了。
同时还带来了一个肉乎乎的青年,青年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袍,头顶着高帽,笑起来贼呼呼的。
我妈和桃夭二人同时大惊。
“他是谁?刑大宝,你带他来干什么!”我妈质问道。
那人笑眯眯的自我作出介绍:“您好,我叫雷鸣,来自罗坡道。”
“萝卜道?我管你什么萝卜道还是白菜道,赶紧走,这里没你的事。”我妈看起来对他十分排斥,桃夭也尽量躲着他。
我爸却拦在我妈面前,冷冷的喝了一声:“你想看着天娃子死吗?”
诚然,这句话是非常有力道的。
我妈整个人怔了一下,支支吾吾的,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见她让开身子,便叫那个雷鸣来到我身边。
他笑眯眯的注视着我,那眼神就像干了十几年的田忽然浸了水,弄的我惶惶不安。
虽说如此,但他还有几分能力。
不知道在我身上抹了什么,我身上那冷热交替的感觉瞬间消失。随后他又放了一块圆形古朴的玉在我身上,温暖洋溢,抚平了我心口处的疼痛。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双手结印,口里念念有词,但那稀奇古怪的咒语我是一句都没有听懂。
这样折腾了半个小时后,胖子捏了一头汗,最后手指顶着我的脑门,用力一顶。
心口处本身有些发胀的感觉慢慢消除。
“我好像好了!”
那些难过的滋味消失,浑身又充满了气力,我立马兴奋地想要站起来。
那雷鸣却按着我,笑眯眯的说:“还没好利索呢,我只是压制住了你体内的邪气,但想要根除,却得另想办法。”
说完,他转过头去,对着桃夭。
我看得出,桃夭的神色非常不自在,甚至有些恐慌。
那时,我很想阻拦一下,却又被我爸按住。
雷鸣顺势起来,叫着桃夭出去不知道交代什么。
等了一会儿,我就急了,忙问:“那胖子把我媳妇儿叫出去干啥了!”
“娃儿你别急,妈出去看看。”我妈同样也很担心。
她说完便开门出去,房间里只留下我跟爸爸两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父子俩之间哪怕感情深厚,可是到了面前,谁也不好意思张开那个嘴。
虽然我还小,但我毕竟也是个男的。似乎男的天生对感情就不像女人那样细腻,一对父子单独呆在一起,似乎没话说。
明明内心有丰富的情感,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我爸叼着一根烟,转身就走到了窗口,对着窗户外吞云吐雾,一只手死死地握拳放在背后。
安静了好几分钟,我深吸口气,强忍着紧张,方才问出口。
“爸,是……是你救的我吗?”
说实话,我真的很紧张,害怕他不回答我。
我的担心很快就化为乌有。
他缓缓转身,眼神难得的多了一丝慈爱。
“是。”他回答道,“你这娃子,胆子倒是够大的,跑山里面去。”
确认是他,我松了口气。
父亲略微带着嗔怪的意思拍了一下我的头,算是我们父子俩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大抵我感觉的出来,他是爱我的。看似冷漠,其实对我的好都在背后。
想到这一层,我鼻子发酸,哽住了喉咙。
“爸,你平时为啥……还有刚才,你为啥对我那么凶,我以为……以为你想我死呢。”
我爸愣了一下,方才抬手摸着我的后脑。
“我有我的苦衷,娃儿,你别怪我。”
“我不怪,不怪您。”我连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娃儿一周后你跟着大师再去一趟西山,届时你的病才能真正治好。”他长出一口气,始终沉重的脸上,总算松了些。
其实他不皱眉的样子还挺帅的,有我几分风采。
我一愣,旋即点头。
“好!”
就因为这简单的对白,我俩的关系似乎拉近了不少。
他难得的熄了烟,在我床边跟我聊了起来。
刚开始有些不自在,但说着说着,话匣子逐渐打开。
他跟我说对不起,还跟我说很多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与父亲难得的独处,血脉相连的感情重塑起来。
甚至他还跟我说起了我出生时的事情,带着三分自嘲七分愧疚。
我忙说没事的,我理解。
他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一双红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可好景不长,随着我妈回来,他再次借故离开了。
当时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但心底里已经不在责怪父亲,我隐隐感觉,他有说不出来的苦衷。
可惜我后知后觉,未曾想到,黄先生离开前的眼神跟他一模一样。
那天晚上,桃夭给我送来了一碗汤。
汤香飘四溢,味道鲜美。
我从未喝过那么好喝的汤,汤里的肉都被煮烂了,导致我分辨不出是什么肉熬出来的。
打那之后,我连喝了七天,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七天后,我感觉自己彻底的好了。
腿上不再流血,甚至连那被蛇咬的两个口子都消失不见。
可是桃夭却一天比一天憔悴。
记不得从第几天开始,外面就下起了连阴雨,直到我好的时候,太阳还不见踪迹。
那天,我一觉醒来。
汤在床头柜上放着,我拿起来一口饮尽。
刚喝完,便听到外头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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