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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梦:绾鬇夫人》不遗葑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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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在想什么?能说给姝儿听听吗?”

阮儿抬眼见小八远远斜倚在门上,而姝儿坐在自己身边问出那句话,她复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我对姑娘曾经不甚了解,可陪伴姑娘近两月来,还是知晓一些姑娘的脾性,这样的长吁短叹,并不是经常有的。”

阮儿抬手指一指小八道:“上一次二公子过来,也是像她一样站在那里,那一幕在我脑海里,恍如昨日,可细细一想,竟也过去一月有余了。”

“原来姐姐是思念公子了,小八还以为你哪里不舒服呢。”小八笑道。

姝儿见阮儿烦恼,便解释道:“公子虽不常过来,到底挂念着姑娘,几乎每日都遣人来问候,不过今日公子肯定不会过来,全府的主子们都陪着老太太在后园里赏月,老太太寿辰也算在今天,阖府欢庆,估计一晚上有得闹,姑娘既不去,还是早些歇息吧。”

“唔。”阮儿有气无力地应答着。

“话说回来,本来公子该带着姐姐去的,老太太也准了,可是姐姐偏跟公子说身子不适,小八看姐姐也没有什么地方不适嘛!”

“我说不适,公子不也爽利地答应了吗?而且——他也没有来看看啊……”阮儿头也没抬地说道,小八没有注意到她落寞的神情,自顾自说:“天色不早了,我给姐姐倒些热水去,待会梳洗了姐姐好安睡。”她转身跑出去。

“小八总是冒冒失失的,姑娘不要怪罪她。”姝儿为难地说。

阮儿看她一眼,伸手去拉住她的衣袖:“你们都是我亲近的人,我怎么会怪罪呢?若是没有你们,我的日子不知道怎样的难过呢。”

“姑娘也是言重了,我们也都是二公子派来伺候姑娘的,二公子出身放在那里,自然不可能日夜流连闺阁,姑娘是七窍玲珑心的人,凡事不要想得太多了。”姝儿柔声相劝。

阮儿苦笑:“是啊,像我这样自寻烦恼,二公子他什么也不明白……罢了,我看外面都是黄澄澄的,天快要暗下来了,你帮我做一件事,去栖霞苑给昨日的柳童姑娘送我采下晾干的的米仔兰,顺便把我床头放的香囊袋子一块拿去,他若是不在就算了,若是在,你跟他说,针线请他收下,做的不好以后请他指教。”“是。”姝儿答应了一声正要去,又被阮儿叫住:“回来的时候拐去三公子那儿一趟,他不在,问他的嬷嬷,我前几日给他上药绑的那块手绢,你取回来,不要给别人看见了——要是她问,就说那是你的,不要和嬷嬷提到我。”姝儿一一听了,答应着退了出去。

阮儿卧在榆木罗汉床上一动不动,她七八日前,因为夜里遇上戚楚,将他送回后,第二日做了些点心,拿着临好的字纸,给戚怀送去,意在见他一面。可走到前厅门口却被秋蝉拦了下来。

“听闻二公子近日胃口不好,我同小八做了些山楂糕,可以开胃,特给公子送过来,姐姐还请容我进去。”

秋蝉看看她,随即进去,半晌后出来说道:“二公子事务繁忙,无暇见姑娘,但是感念姑娘体贴,把糕点留下了,姑娘还请回去。”秋蝉倒时时毕恭毕敬,尽管阮儿自己如今跟她不过一样的身份,她却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不给阮儿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解,所以哪怕被拒之门外这般尴尬和委屈,阮儿也不能再说什么,“公子还托我带一句话——若有闲暇自会去探望姑娘,姑娘无事不必到前面来。”

“我知道公子忙碌,所以不常来前面叨扰,可是公子交代我的功课我做完了,总得要让公子过目,听一听他的意见才好。”阮儿并不认为秋蝉能够将自己挡在门外,她知道现在要见戚怀一面实在不易,因此早准备好了说辞,秋蝉正要再次进去通禀,里面传出戚怀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秋蝉无话,让到一边。

阮儿慢慢走进去,这间屋子她几乎没有仔细看过,每走一步都觉得小心翼翼,戚怀在最里面的一方大案后面站着悬腕写字。见她走进来,戚怀并没有抬头,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毫端,他的手骨节分明,用起力来有些发青。

阮儿本来在他面前没有那么拘谨,可是这时节却不敢说一句话,他好像不乐意阮儿此时出口打扰他,按照他一笔一划的动作来看,阮儿暗暗地在自己的心里摩划,应该是个“远”字,远什么呢?她想不出来。

“啊——”他点完最后一个点,收笔抬腕时发出一声酣畅淋漓的短叹,却不忙着放笔,也不理会僵立在一旁的阮儿,自顾自欣赏起字迹来。

“二公子。”阮儿轻声唤他。

“啊,你来。”

阮儿走过去,他摊开手掌在纸面上方作势一翻划:“如何?”

阮儿看时,是《般若波罗多心经》里的一句:“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她更加疑惑,戚怀并不喜欢佛经,平常更是绝口不提,也不鼓励她读这些,这时候却一本正经抄起心经来——她看向他手边的字纸,那边另有一大叠,翻来覆去只这一句话——真是奇怪,若真无挂碍,真无恐怖,真无颠倒梦想,又何必辗转不安,借此举息心?

“二公子的字真好。”阮儿只说出这一句。

“那自然。”戚怀脸上始终有一种奇奇怪怪的神情,像是在看着阮儿,好像又唯恐避之不及。“阮儿,我想问你一句,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离开这里,你不再是我的仆婢,不再是戚府的下人,你愿意吗?“

“二公子跟阮儿一起离开吗?”

“不会,你永远也见不到我。”

“那我不愿意。”阮儿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二公子为什么这样问呢?”

戚怀撇撇嘴,表露出一种自嘲的心绪:“没有什么,我也不愿意你离开,但你在我身边,我心乱得很。”这样的话若是在烛光摇曳的晚上说出来,房间里仅仅只有阮儿和戚怀的话,阮儿一定会觉得难以自持,可是这是在早晨,天光明亮,屋子里每一个物体都被照得无所遁形,戚怀神色中的无奈也被阮儿看得一清二楚。

“二公子的字就像是二公子的人,沉静多思,柔润有度。”阮儿自己想岔开话题。

戚怀将暂时握在左手的毛笔换到右手,杵在刚刚写好的大字上:“我希望你记得今天说的,你不愿意离开我,可我又明白,你一定不愿意记起今天说的这句话。”

小八说是打水去了,急急跑出去也没有拉上门,半天也不见回来。阮儿这会儿歪在榻上,身上觉得说不出的疲乏,连日来练舞,手臂脚踝都酸疼的很。她虽有基础,这一次却算是用了心学,尤其经柳童指点以后,她现在要练的东西更多了,可是脑子里却更乱——她完全不明白这是在闹哪一出。

因为戚怀并不乐意与自己见面,所以他传话说的要带她一起赴宴想来也只是老夫人的意思,阮儿只能以身体不适推辞,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今夜月明,他们这些人都会在后园热热闹闹地听笛喝酒,即使是伺候的奴仆也能在一旁沾些光,得些吃食和赏钱,可她阮儿却只能呆在小小的屋子里面,闻着甜香,喝一壶淡茶。

越想越郁闷,好像别人口中那般幸运的她什么也没有,甚至连一份虚名好像都没有,她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做那个忐忑不安的女子。

戚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没有办法马上弄清楚,戚怀要她学习各种技艺,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好像有所图,却不知道该从哪里思虑起……

“嗒嗒”的有间断的脚步声,阮儿抬头,以为是小八回来了,便提高嗓音说:“你再晚些回来,我就睡了,看我等不等你呢!”“砰”地一下撞在板壁上摔进门来一个人,却不是小八,是个男子,昏暗灯火之下半张红脸,又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涎着嘴脸向着阮儿笑。

阮儿定睛一看,不是戚彦又是谁?!她心里一惊,身子发僵,喝道:“怎么是你?”戚彦显然喝醉了,腆着一张脸慢慢地晃过来,要往她身前凑,阮儿发慌起来,鞋也没来得及穿就从上面滚下来,戚彦笑嘻嘻地拉她:“跑什么?”

“你放开我!”阮儿一把把他甩开,颤巍巍从地上爬起。

“嘿你这人怎么不识抬举!”戚彦醉醺醺地埋怨道,一面坐到地上,刚刚阮儿把他甩到一边倒是甩晕了他,“缓一会儿——来来,跑什么跑!”他吐一口气,阮儿从他身边跑过去,想要夺门而逃,却被他一把抓住脚脖子“啪”一下跌在地上。

“你迟早还不是我的人?!跑什么跑?”戚彦攥着她的脚踝不撒手,任凭阮儿怎么蹬都不丢开,阮儿见他满身酒气,知道势头不好,忙用另一只脚踹在他手上,戚彦高声喊一声痛,松了手,阮儿飞快地爬起来要跑,不料戚彦反应得更快,“刷”一下站起身,晃悠悠几步赶到她身后,揪住她的裙子把她转了个个儿,随即一巴掌扇到她脸上,“啪”一声给阮儿打懵了。

“什么东西!”戚彦随即把她箍住就要扒衣服。“放开我!混账!你给我放开——”阮儿拼命挣扎,喊道:“救命!来人!救命!”戚彦捂住她的嘴,她“唔唔”地发出闷声。

“诶哟!”

阮儿一口咬在他手上,戚彦跳起来,这一口可狠,咬出带血的齿痕。“没见过这么拼命的!”戚彦恨道。“叫你咬,叫你咬!”他抓着肩膀将阮儿提起来往一旁的花梨木桌子上摔去,“咚”的一声,阮儿一头磕在上面,磕出个口子,汩汩流出血来,一阵剧痛,脸上、身上、眼睛里,耳朵里,嗡嗡的越来越大的声音淹没了她,软软滑跌在地上,阮儿发不出声音来,戚彦又踢了她一脚,一脚揣在衣裳被扒开的肩上,可是阮儿除了咳一下,再没有别的感觉。

意识模糊,身体飘忽,像一片绒绒的羽毛摇落天地之间。飞着,是一片云,一手絮,一只蝶,一粒尘……轻盈扶摇,想要找栖身之处,可是怎样也找不到。朦朦胧胧里,她的眼睛恍惚能透进一点光,像是置身于云团中,退红色的云团,氤氲的雾气、香气缠绕包裹,那种窒闷的感觉,那种与窒闷感不符的无处不在的轰鸣,一瞬间的撕心裂肺、耳鸣弓咚,伴随着骨骼碎裂的浑浊的声音,然后一下子,她的梦里安静下来,周围是殷红的蕊须,带有腥气的甜香。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小八急得瞪得溜圆的眼睛:“姐姐!你醒啦!”她声音挺大,外面立刻传来一阵急遽的脚步声,进来的是老太太身边的紫苏。

“紫苏姐姐。”阮儿低声道。她终于能说出话了,动一动脑袋,疼得要命,她执意要小八把自己扶着坐起来,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躺的地方不是自己的房间,四处都点着灯,“我在哪里?”阮儿突然想起来戚彦那张绯红的醉脸,心里一冷,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我现在在哪里?”

“姑娘还是在二公子院里,这是前面西边的偏室。”紫苏体贴地柔声说道。

“我看到——我看到——大公子他——”阮儿盯着紫苏的眼睛说,没等她说下去,紫苏抢着说道:“三位公子都在前厅,老太太、老爷、夫人也都在,都等着姑娘醒过来呢。”

“三位公子?等我?做什么?”阮儿问得急,喘着气靠在小八怀里,“究竟怎么一回事?”

紫苏别过脸去朝外面高声道:“还不去取张藤屉子来,姑娘摔成这样难道走过去?”

“不用。”阮儿抓着小八的手臂挪动身子下床。紫苏忙使眼色给一旁立着的小丫头,那丫头丢了手里的茶盘上前替阮儿穿鞋。紫苏柔声问道:“姑娘还能走动吗?”“能。”阮儿咬着牙站起来,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站得住。”

小八和穿鞋的丫头架着阮儿慢慢地走,紫苏在前面先进房去回道:“阮儿姑娘醒了。”

听得年迈的一声:“过来了?”

“过来了。”

阮儿拖着腿走进去,当堂灯火通明,上面坐着老夫人,戚典在一边面色不悦、闷不吭声,戚夫人则面色紧张地和阮儿的目光撞个正着。地上跪着戚彦,酒醉方醒的样子,阮儿见了他,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阮儿。”

她听见一声轻唤,戚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她身边来,阮儿能看到的是他挺直的鼻梁上紧皱的眉头和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不知道是关切还是酒醉。

“二公子。”

戚怀伸手接住她软塌塌的身子,将她慢慢挪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伤成这样,都是我不好,一院子的人都走了,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戚怀这样柔声的话语提醒了阮儿,她想起自己磕在桌子上,头更疼了,“谁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不怪你。”老夫人不耐烦地摇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戚彦,“怪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混账东西!”她高声说道,年迈的人很少会用这样高亢的声音说话,一旦这样说明是真动了气,戚典忙劝他母亲收收怒气、保重身体要紧。

“我保重身体,我看我是活得够了,眼见得府里面胡来——这阮儿是什么人你不清楚?”老夫人指着戚彦的鼻子骂,“混账东西!你要是不满我的决定就该实打实说出来,这样算怎么回事?你兄弟事事让着你不与你相争,你倒好,想到人家老婆身上去了!”

话实在难听,厅上人等众多,戚夫人脸上挂不住,可是明摆着戚彦犯错,她又不敢贸然开口求情,只得干坐着。

“亏得你是大家公子,你看看你,吐得到处都是,你还想兄弟屋里的人——丢戚家老祖宗的脸!你还摸到人屋里去了,要不是三哥儿,你要怎么着?你就做了丑事了!混账!”老太太气得直打颤,戚典忙劝道:“母亲也别再生气,好在楚儿及时制止,也算是没有什么事,戚彦我来教训他,母亲消消气。”

“不用你,你说,”老夫人伸手指了指阮儿,“你说,他对你动了手,你说怎么办?”

“她只不过是个丫头,年纪又小,又卑贱的很,怎么能听她的来处置彦儿呢?”戚夫人拦道。

“你说。”老夫人不理她,只催着阮儿表态。

阮儿不言,戚怀轻轻抚着她的肩,正好抚在她被戚彦一脚踹上的痛处,她侧了侧身——她无论说什么都会被戚夫人记仇,哪怕是戚彦的错,将来仍会从中作梗叫她日子不好过,可是不指认他她又不甘心。“阮儿,你只照实说……”戚怀在耳边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十分地不真实。阮儿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委屈,眼眶里不断滚下泪。

“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你看这混账东西把她伤成什么样子了。”老夫人看着阮儿哭,皱起眉头冲着戚夫人说道,“你只顾你儿子的安危,却不考虑整个戚氏,今夜本为着祝寿,又是佳节赏月之期,我想着既是给我贺寿,也就借着吉日蹭蹭喜气,你的儿子不忌讳,你也不忌讳!在我的寿宴上来这一出,不是纯粹要倒我的霉吗?”

“老太太,我怎么敢呀!“戚夫人被骂得不敢说话。

老夫人继续数落道:“今日来的客虽然不多,但你以为这件事能瞒得住吗?今夜是齐聚在怀儿院子里,明日整个西姒都要看笑话!”戚夫人皱了眉不答。

戚彦始终没说话,他醒来以后只感到无穷的困惑,什么事情也不记得,只听旁边的人草草跟他述说一番。他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就是喝醉了,怎么就摸到全章堂来了,他还什么都没想起来,便被带到祖母跟前,随后就是承受老太太与父亲双重的怒火。而他只有听着的份儿。

戚怀与戚楚也坐在一边看着他被指责和数落,真是羞煞人!可他怎么就跑到戚怀的院子里去了呢?不该呀。虽然阮儿那小丫头一直发犟不跟他,他也确实有气,可也不至于这月圆的夜,溜进自己二弟的屋子里撒野……可是现在他什么也说不上来,也不敢说,一发声老太太就要一声镇住,还狡辩什么?她这样骂他,唉,戚彦头晕得很——话说他连自己怎么昏过去的都不知道,喝酒醉死了?既担了过错好歹让他尝些甜头吧,这算怎么回事儿呢?

“混账东西!”戚典捻着胡须半晌,突然大喝一声,把戚彦吓得两膝一软,险些磕头。

“你这混账样子,还叫我怎么放心把重要事情交予你做?不成器的东西!”

戚夫人见话头不好,急忙出言打岔:“老爷消消气,戚彦他也没娶亲,之前看上过这个女子,老爷也知道,就当他年轻气盛犯了错,让我回去好好教训他就是了。”

“你教训他?你会教训他?都是你一天惯的!”戚典瞪眼睛吹胡子说道:“什么样的母亲养出什么样的儿子——我看接待京城来使的事情不用你去做了!怀儿妥当得多,你去!你这混账东西,滚回去思过去!”戚典连着戚夫人一块儿给骂了,阮儿朦朦胧胧地感觉到,戚典不满这位夫人已经多时,能够有伤害她的尊严的机会就没有放过,话说虽然什么样的母亲养出什么样的儿子,这话有理,难道他这个做父亲的,就没有一丁点儿的责任吗?

“老爷,这事有什么关联?彦儿这次只不过是喝酒误了事,再说,怀儿他从未经手这些事情,恐怕不能为老爷分忧呀!”戚夫人焦急地拦阻。

“父亲!”戚彦大叫道,因为他一直觉得父亲不喜爱自己,若是这次输给一个戚怀,他还怎么有脸呆在府里?

可是戚典没理他,也没理戚夫人,径直站起来往门口走,经过戚怀身边时嘱咐道:“事情交给你了,凡事不要自作主张,跟着多问一问,学一学。京里的事情不可怠慢,你一向稳重,不要学你哥哥,别把事情给我办砸喽!”

戚怀微微低头,阮儿不无怀疑地扫了他一眼,他微微勾起嘴角,半眯着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那样的表情,得逞的表情。

“是,父亲。”他笃定地回答道,阮儿在这一瞬间想起他的那句话:“我希望你记得今天说的,你不愿意离开我,可我又明白,你一定不愿意记起今天说的这句话。”她现在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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