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尘衣袍上的腊梅鲜红似火,一袭墨绿色长衫在这春雨腾升而起的雾气中若隐若现。他右手持剑,剑锋着地,眼神冷峻漠然,好似翩翩剑仙落凡尘。
古烈自神功大成以来还未曾遇到此等强悍的敌手,方才硬接一剑心知厉害,这少年约摸也就二十七八的年岁,修为造诣竟然如此登峰造极,听到风轻尘的话他颤声问道:“老子……老子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除害之人。”风轻尘不再多言,脚踏七星,攻向古烈。
只见他右臂一舒,剑劲一吐,仿佛寒星万点,乍放而来,绚丽的剑光直刺古烈心脏。
古烈闭关潜心修习数年,原本以为身负天火城“天火圣元心法”和“炽炎拳法”两大绝学已可纵横于江湖,却没曾想竟被这身法快如鬼魅,剑法近乎天人的剑客少年逼得动弹不得,想要出招都无从下手,着实狼狈不堪。
古烈但见来势之快已无可避,心下一横,将全身内劲运至双手,夹带熊熊火劲的双拳猛然轰出,直击风轻尘胸口。这一击已无多想,只求换得个同归于尽。
风轻尘神色自若,半空中忽将身形变换位置,避开蓄势蓬勃的双拳,倏而寒光更盛,剑锋径直刺入古烈腹部。
古烈吃痛,拼命向后一跃,挣脱开入腹的长剑。倚靠在一棵树前支撑不住的缓缓坐下,他捂着伤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鲜血顺着他吸气吐气一注一注的向外渗出。
“江山代有才人出,闭关数年,是老子我狗眼不识人……只求,能不能……在我死之前,让我知道,送我上路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古烈心知已难逃一死,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风轻尘没有作答,只是举起了手中的吹血,眼神依旧冰冷,剑身纵横交错的古朴花纹此时看来就像一把判人生死的铡刀。
“呵呵……也罢,来吧。”古烈从容赴死,闭上了双眼。
残影一闪,风轻尘已瞬至古烈身前,一剑挥出。
“铛!”
只听一声金属碰撞的沉重闷响,吹血剑身摩擦出星点火花被一物弹开,这一剑竟没挥下去。
“小兄弟且慢!”随后一声沉稳浑厚的男音传来。
风轻尘循声望去。
来者约摸四十多年岁,身穿红衣宽袍腰缠玉带,髯须黝黑身姿挺括。他虽冒雨而立,但真气徐徐萦绕周身,雨水亦无法沾身。身后还跟着一众红衣门人。
红袍男子走上前对风轻尘欠身抱拳,一指古烈说道:“这位兄弟,在下天火城烈阳左使孟元义。这厮偷窃了我们天火城的秘传心法,我们一直在追寻他的行踪想要寻回圣典。今日多谢兄弟义举擒下,只是……这判他生死一事还望能够交由我们天火城来处理。”
委身在一旁的古烈闻言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听着孟元义的话风轻尘微觉诧异。这群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一战过后来了个凑巧。不过他本无杀古烈之意,方才只是想废去他的双手交由官府处置,毕竟此人身负多条血案。
既然天火城寻古烈还有未完事宜,索性交给他们也好。况且天火城“皓日烈阳”二使名动江湖,自己没有乔装掩饰施展绝学本就风险,此时速速离去才是当务之急。
“既然是你们家务事,这恶人我就不送官府,交由你们便是。”
风轻尘说完将吹血收入鞘中用麻布裹好,背过身望向雨雾萦绕的树林抬腿欲走。
“兄弟且慢!”身后孟元义突然喊道。
“怎么?”风轻尘停足背身道。
孟元义惭而一笑道:“古烈这厮身负绝学,身手了得。在兄弟手下却是这般模样。兄弟年纪轻轻就有这般神通,敢问可是朝廷中的高人或是另有归处?”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风轻尘不愿多言,随口胡诌一句便纵身消失在树林之中。
孟元义注目凝望许久,忽回过神来,对手下吩咐道:“飞鸽传书通传城主,古烈这叛徒已被擒住,即刻押回城府。”
“是!”下人应声道。
“夕朝。”孟元义对身后一袭亮红长衫的青年唤道。
“父亲。”
孟夕朝走上前来,粗眉黝黑脸堂方正,像极了孟元义。
“幸得灵犀宫密报,此行能逮住古烈这叛贼也是碰巧。他现在受了重伤,你制他不难,我们就此兵分两路。你带上若干人马押送他回城,为父留下继续完成今夜的要事。”
“是。”孟夕朝躬身应下,领人将古烈缚住手脚推搡着渐渐远去。
孟元义若有所思地拾起地上那颗方才击下风轻尘剑锋的石头,在掌心用力一攥复摊开,石头闷声碎裂成一摊粉末。他拂袖挥洒出去,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客栈内的叶言在屋里来回的踱着步子,担心风轻尘的安危。一旁桌上躺着他准备好的天牢地图及行装背囊。
“大敌当前,我怎么能丢下风大哥一个人跑了呢!有这么做兄弟的吗?有这么做徒弟的吗?我真是……”
叶言正自顾自的埋怨着,忽听门吱啦一声被推开,风轻尘笑意满满的走了进来。
“风大哥!”叶言欣喜的叫道。
“还真是好久没这么痛快的活动筋骨了~”风轻尘笑道,他忽然注意到桌上的物事,“这是什么?”
“天牢的地图。”叶言鬼头鬼脑的凑上前来。
风轻尘忽然想起之前为了让叶言离开答应过的事情。
“言弟你真的决意要去吗?哪怕再凶险?”他担心道。
“当然!”叶言双眸透露着坚定,“我虽然武功不像风大哥那么厉害,但是我也想能够做一番侠义之事。”
“可这事并不算什么侠义之事……”风轻尘欲言又止。
“风大哥会去做的事情,一定不会是坏事,不是吗。”
看着叶言对自己万般敬重的模样,风轻尘眼眶微润,半刹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可得答应我,没有我的吩咐千万不能妄动。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没法向你爹爹交代。”
“放心吧,爹知道我和风大哥在一起肯定放心的!”
“……”
自结识叶言以来,他一直是个侠字当头风风火火的少年。满脑子行侠仗义、斩奸除恶的他不禁勾起风轻尘心中万缕千丝的回忆。
风轻尘把油然而起的念头狠狠按了下去。此事,还需要时间。
“那我们今晚便出发。”
皓月当空,夜间的京城褪去白日的喧闹显得格外宁静肃穆。此时已是四更,偌大的京都只零星有几个买卖人在收拾摊位,寻花问柳的达官贵人们也都早已抱着佳人酣然入睡。
两道黑影飞快的穿梭在房檐上,犹如灵巧的黑猫一般。面对着高耸的外城墙,二人相视颔首,腾身纵跃,轻松越入。在叶言的带领下,二人轻车熟路,很快便来到门禁森严的大理寺院墙矮身伏下。
“入口就是这。”叶言指着院内花园的一处假山说道。
“你怎么知道在这的?”风轻尘疑惑道。
叶言嘿嘿一笑道:“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风大哥应战要我走,可我也不能闲着不是,光打听到这一个入口就花了我不少金子呢!”
“真是腐败。”风轻尘暗骂一句,后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一个?难道还有其他入口?”
“是的呢,天牢关押的都是当朝重犯,机密森严不说。为防止劫囚,方便各驻军及时支援,在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都设有出入口。”叶言知无不答道,“不过其他两个出入口只在关键时刻才启用,所以几乎没人知道在哪。不过……”
叶言看着风轻尘忽话锋一转。
“风大哥你今晚怎么没有戴面具?是因为那晚被那个女孩子认出来了吗?”
风轻尘脑中不由浮现出那位贞烈决绝、气质不凡的女子,默然点了点头道:“接下这件事本就非我所愿,还戴着假面实在欠妥。”
“对嘛!我就说该带上我,风大哥就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风轻尘一声不吭地瞥了他一眼。
叶言忽然意识到自己明明就跟踪一晚上,愣是硬生生的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我们还是琢磨琢磨怎么能进去吧……”他岔开话题道。
二人屏息静气,趴在院墙上观察了许久。假山跟前虽一直未有人停留把守,但兵士往来巡逻的频率却很高,说这里是天牢的入口,看起来倒确是那么回事。
“言弟,怎么开启这天牢的入口?”风轻尘侧身问道。
“不晓得……”叶言撇了撇嘴满腹怨气道,“那人就是个买卖小道消息的黑心商人,光这入口所在就要了我七锭金子……说要知道开启入口的方法张嘴就是十五锭金子,他当我开金铺的啊……哪有那么多金子给他。所以,不晓得。”
“……”
“不过风大哥,我们不妨再多等等。总会有人进出这天牢的吧……”叶言信誓旦旦道。
月光狡黠,春夜里徐徐微风拂过,依然夹带着冬日的寒意。二人就这样伏在院墙上,看着往来巡逻的兵士也不知过了多久。
“言弟,开了。”风轻尘忽然提醒道。
叶言一动不动趴了好久,精神早就有些涣散,被风轻尘唤醒不由打了个哆嗦。他注目望去。
一个身着将领服饰的军官正在假山的一尊怪石前摆弄着什么,周身的兵士全都背身向他,持械警觉的环视周遭的环境。
“咔咔咔。”
伴随着机闸阀门的响声,假山竟缓缓朝两边分裂开,露出一条黑黝黝的向下的步道。
看到门已打开,将领忽侧身对一旁的副将窃窃私语了一番,只见副将一阵点头。他接过下属手中的火把,缓步走下步道。假山随之缓缓合上。
“风大哥……”叶言忽然紧张道。
“不急。我们已经知道入口开启的大致位置。等他们走后,我们再潜过去一探究竟。”
“不是……”叶言忙举起手中的方形盒子置于风轻尘眼前。
这是个通体乌黑毫不起眼的镂空小盒,里面悬空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珠子。此时的黑珠,伴随着上下左右毫无规律的跳动,正交错旋转着。
“这是……”风轻尘忽然想起在来京城的路上,叶言就是用这个盒子发现了埋伏着的刺客,但当时并未细看。
“风大哥,这是我发明的‘探兵盒’。里面的黑珠是磁性极大的黑石,只要周边有兵刃暴露在外,它们就会开始跳动。在那人打开入口之前,都还没有这么大的波动,可现在你看……”
“也就是说……”
“不仅我们,这四周还埋伏了其他人……而且看样子,他们已经亮出兵刃准备动手了。”叶言面色凝重地分析道。
风轻尘看着眼前上下蹦弹好似欢腾雀跃的黑珠,隐隐扩张五感。
他从未曾想过,除了他以外竟还有旁人会夜探大理寺。可此刻周遭一众紊乱急促的呼吸却分明告诉他,今夜竟是一场龙盘虎踞的狩猎盛会,而其中更是不乏好手。
如今看来,如果今夜潜伏的所有人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那这次劫狱一事绝不简单,这狱中之人更是一个万分重要的角色。
你究竟是什么人呢?风轻尘的好奇心不禁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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