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晓子休养生息的竹林距江阳有百里路程,一路上风轻尘走走停停寻酒赏景用了不少时日。待看到城门上方高挂纂刻着“江阳”二字的金匾已近已时。
“既已近已时,便寻一好去处吃饭吧。不过饭菜不重要,美酒才是我之所好,恩……”风轻尘思索着,抖动缰绳继续策马前行。
“这位兄台。”风轻尘径直拦下一路人。
汉子转头看到风轻尘脱俗不凡的面容气质先是愣了一愣,半刹反应过来后问道:“怎么了小兄弟?”
“我初来江阳,不知当地何处的酒最为上品呢?”风轻尘毕恭毕敬。
汉子见此人如此潇洒俊朗的外表下举手投足更是彬彬有礼,心下大生好感,侃侃而谈道:“巧了,恰逢哥哥我也是好酒之人。酒馆的酒分三六九等,品阶不一,但都只是寻常人所好。要说这江阳最上乘的酒当属得香闺的‘一夜梦香’,可惜是个青楼,没个十几二十两银子还真是消费不起。哥哥我一直狠不下这个心品上一品,而且这大晌午的得香闺也并不营业。”
“那……”风轻尘听地砸吧嘴干咽了一口口水。
“除开一夜梦香,下一号就是聚缘酒楼的‘醉酩酊’,酒气香郁,入口绵醇,喝下肚后酒在肠中一转。嘿,别提多通透了!”汉子说着,美哉悠哉、春意满怀的表情就像刚喝下一口醉酩酊。
风轻尘的酒虫被汉子勾的百转千回,用力踩了下马镫抖动缰绳策马而奔。
“多谢兄台!”风轻尘的声音远远的飘来。
聚缘酒楼是江阳的老字号食府,因地处西南,得天独厚的食材便是竹笋和其他山珍。这里的人们善用竹笋制成各色美食,麻辣鲜香的口味吸引着各地的食客纷纷而至。
风轻尘拴好缰绳,埋头看了看袖包孤零零的一个银疙瘩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
“这位客官里边请。”门口小二看到风轻尘器宇不凡,猜想定是个有钱的主,忙不迭的躬身恭请风轻尘进店。
风轻尘被店小二引着在楼上靠窗的空位坐了下来。
聚源酒楼筑于江阳逐梦湖畔,楼上的视野俱佳,一边吃着美食品着美酒一边看着湖畔春意盎然的风景、过路的佳人,实在是美滋滋。
“客官,来点什么?”小二一脸殷勤。
“醉酩酊怎么卖的?”风轻尘小心翼翼地问道。
湖光山色再美,还是要面对一个尴尬的问题,穷。
“客官,一两醉酩酊卖一两银子。您看盛个几两合适?”
“那,就来一两吧!”风轻尘听言暗暗松了口气,攥了攥袖袋里的一两银疙瘩。
“一……一两?”小二有些懵,“行……那您要吃点什么?”
“有酒就够了。暂时还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非常不合时宜的咕咕响起。
小二忽然明白过来,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没好气道:“是这样,我们楼上的靠窗座位呢是要消费满五两银子才能坐的。你要是只消费一两,那只能麻烦去楼下大厅了,现在饭点,大厅没空位,索性你换个时间再来喝酒罢。”
风轻尘神色尴尬,欲言又止。
楼下忽然一声咆哮:“好你个小贼猫!总算抓住你了。”
店小二闻声慌忙赶下楼去,风轻尘也循声快步跟上。
大厅中,一个伙夫模样的粗壮汉子正扭着一个衣裳褴褛的女乞儿扯着嗓子大声呵斥。
“我没有!不是我……”女乞儿满脸泥污,唯有双眸黑亮清澈。她决然地护着怀里的物事拼命挣扎,无奈身单力薄,拉扯不动膀粗腰圆的伙夫。
“还说不是你!看看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伙夫指着女乞儿怀中的物事,“前几次偷吃的没逮住你,现在会认菜了呵?一下手就是酩酊醉鸡!这一出手还真不便宜。”
方才接待风轻尘的店小二三两步蹿到女乞儿身前,左右开弓连扇了女乞儿两耳光怒骂道:“好你个小贼猫,知不知道你害我们好惨,偷菜还不够,连我们老板娘的金饰也顺手牵羊!我……”说着扬起手一巴掌又朝女乞儿扇去。
掌柜闻言黑着脸在柜台内一声不吭。
店小二的手眼见要落下,凭空突然被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截住,想抽将出来却愣被紧紧钳住。
原来风轻尘见两个大男人合力欺负一个弱女子,而在场又无人施以援手。眼见女乞儿又要遭到凌虐,忙施展‘龙翔九天’身法闪至她身前截下这一掌。
“放开她。”风轻尘冷眼瞧了面面相觑的伙夫和店小二一眼正色道,“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店里丢了食物还有金饰,你们可有证据证明是她偷的?”
店小二缓过神来,发现拦住自己的竟然是刚才的穷鬼,气的七窍生烟。他用力把手从风轻尘巨钳一般的掌中拔出来,脸涨的通红,怒骂道:“证据?你看她怀里抱着的酩酊醉鸡就是证据!贼性这就是天生的,一次尝到甜头就会有二次三次,便宜的偷不过瘾就会偷贵的!你……”
“够了够了!”柜台中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店小二的谩骂,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一直旁观的掌柜终于发声,“大晌午的在这吵吵闹闹,生意还做不做了!”
掌柜说着从柜台径直走到风轻尘面前:“这位兄弟,你的话确是这理,无凭无据自然不能妄意揣测关联,我代我的伙计给你赔个不是。”
“不是给我赔不是,是她。”风轻尘说着指了指伙夫手中的女乞儿。
女乞儿闻言抬眼看向风轻尘,澄亮的双眼忽闪忽闪。风轻尘和目光和女乞儿碰撞在一起,但觉她的双眼就如泥潭中一株圣洁绽放的白莲。下一秒,他赶忙将目光挪开。
“是是是。”掌柜的连声应是,忽又话锋一转,“这歉我们也道了,可这酩酊醉鸡是我们小店的招牌菜,经她这么一沾身,我们也没法再卖给其他客人。既然您管了这档事,要不……就把这道菜钱替这姑娘付了,我们各求个理字。这大晌午的我们小店还得做生意不是?”
“呵!”店小二一声冷嘲。
风轻尘当然明白小二的意思,淡然问道:“这菜得要几钱银子?”
“二两三钱!”店小二指指墙上的价目牌没好气地答道。
风轻尘闻言不做声色地取下挂在腰后的酒葫芦呈于掌柜面前。
“不瞒您说,我身上除了一两银子已身无分文。”风轻尘说着,爱怜的看了一眼手中纂刻着剑·酩二字的酒葫芦,“这酒壶是出自雕刻大家莫归师傅之手由黄花梨木制成,我想不用说其他您也应该知道它的价值。”
大厅的众位食客听到风轻尘的介绍,无一不是伸长脖颈恨不得上前也来品鉴一番。
掌柜双手颤抖的接过面前的酒葫芦,闻了又闻,嗅了又嗅,接着仔细的翻看上面纂刻的字迹图案及落款。逐渐由双手颤抖蔓延至全身。
许久,他清了清嗓子道:“往年去京城之时,曾有幸目睹皇上展览莫归大师用金丝楠木为皇室雕刻的九五龙尊雕。这落款和字迹的确相像。就算这不是莫归大师的作品,这黄花梨木的降香之气也没假了。无价……无价……”
“我只是暂时抵给您。”风轻尘看着掌柜的表情笑言道,“我很快会来赎回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掌柜的目光已无法从酒葫芦上挪开了,连连点头应是。
“那烦请掌柜替我保管好它,我就先带这姑娘离开了。”风轻尘说着瞥了一眼还扭着女乞儿的伙夫。
伙夫徐徐松开双手。在众人的目送下,风轻尘拉着女乞儿大步走出聚源酒楼。
“这边走。”离开聚源酒楼,女乞儿领着风轻尘穿过一条条大街小巷,最后来到城郊田埂边一间破屋前。
屋顶的瓦片破损大半,木门也看似已腐朽有些年头。这就是这个姑娘的家?风轻尘自顾猜测着。
女乞儿推门唤道:“爷爷,你心心念念的酩酊醉鸡来啦!”
屋内光线昏暗,家具虽然破旧却擦拭的盏亮如新,看来日子虽然贫苦却也没有失了对生活的渴望。
“爷爷!!”只听内室猛然传来姑娘悲凉的惊呼声。
风轻尘赶忙拨开帘子冲进去。
破旧的竹床上躺着一位老人,姑娘正声泪俱下的摇晃着老人的身体,酩酊醉鸡无人在意的滑落在地。
风轻尘来不及多想,抬手上前搭住老人拇指根部,已无脉搏跳动。他又将手指探到颈部,有微动,一息尚存!
“快,扶你爷爷起身!”
风轻尘吩咐着跃上床盘腿而坐,双手食中二指按住老人脖颈两侧的脉络,缓缓将“神州伏魔决”的深厚内劲渡送到老人体内。
风轻尘修习内功的法门最初是由一位名为渡边法师的海外高僧所授,内含无边佛法的精髓要义。后经合风轻尘自身的聪颖天资,独悟出了这门无上内功心法,风轻尘给这门开天辟地的惊世内功取名——“神州伏魔决”。
“小依……”眼看将死的老人在神州伏魔决这般强大内劲的渡送下竟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双眼迷离地唤着早已哭成泪人的姑娘的名字。
“爷爷……”见爷爷开口,小依哭的更凶了,她慌乱的捡起地上的酩酊醉鸡道,“你看,你看,我给你带醉鸡回来了,你最想吃的酩酊醉鸡。”
“傻孩子……”老人奄奄一息地望着孙女,眼里满是不舍和慈爱。
“这位大侠……”老人忽然极力的想转过身来。
风轻尘赶忙阻止道:“老人家您千万别动,否则渡送真气容易发生错乱,到时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老人闻言摇了摇头:“我已是个将死之人了……能在走之前遇到你这位善人嘱托重事也算是菩萨保佑……”
重事?风轻尘一脸讶然。
“在屋外石磨底下有一个盒子……里面是关于小依这孩子身世的信物……她……还是婴儿的时候,是一位女子把她交到我的手中。”老人费力的讲述着,“这孩子长这么大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只盼……咳咳咳……”
风轻尘感觉不妙,忙把渡送内力的深度加至五成。
神州伏魔决的真气内劲强大而精深,一般人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如此深厚的内力输送。更别说是一位奄奄一息的老人。
“不不不……大侠我真的已经……”老人痛苦的哀求,“我一个糟老头子,不需要什么逆天改命起死回生……我只求你能让小依这孩子,让她过些好日子……如果可以……找到她的娘亲……我……我……”
“爷爷……爷爷你不要丢下我……”
小依哭的梨花带雨,脸上的泥污和泪水早已混作一团。
“老人家你放心。”风轻尘允诺道。
这样生死离别的场面真是让人看了无比痛心。
听到风轻尘答应了自己,老人缓缓而安详地的合上了双眼。脖颈的脉搏也随之停止了跳跃。
风轻尘撤掌散气,慢慢将老人扶躺后站起。强行运功灌输真气,风轻尘此刻额头已满是豆大的汗珠,有种后继无力的眩晕感。
“小依……”风轻尘看着小依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竟一时语塞。
至亲之人离世,这种悲痛说什么都是需要时间去淡化的。
京城新安——
退朝后,群臣纷纷散去。只剩大理寺卿刘丞恩和刑部尚书王敖还有御史大夫张苍一同在在玉石龙道上踱步前行。
“王兄,你这次遇险真是给我和张苍敲了一记警钟。”大理寺卿刘丞恩神色凝重地说道。
王敖沉思许久,缓缓说道:“我们三部主持刑罚,审理和关押各种囚犯不说万人也有千人,还从未出现过行刺一事。”
刘丞恩和张苍闻言均点了点头,张苍问道:“此事可有头绪?”
王敖继续道:“我们三部的不同便是,御史台主监察,大理寺主复核,而我刑部则是审理定罪量刑的第一关。这次把矛头直指我的头上,应该和最近唯一这桩需要由我来定夺审理的案子有关系。”
“你是说……这次潜入宫内被擒的那个武林人士?”张苍一语中的,王敖默然点头。
“应该就是。江湖中人向来义字当头,想必是为了要挟王兄释放他们被抓的武林同道罢。”刘丞恩猜测动机道,“不过王兄对那位武林人士的审理可有所获?”
王敖自嘲地笑笑,惭颜道:“从被擒押入天牢的那天起就没说过一个字。说是有血性,其实也就是个硬骨头。”
“局面这样的话……我倒有一对策。”张苍忽然心生一计。
“严刑逼供?”
“不,请画师为此人作画张贴布告识人。”张苍的笑容暗藏深意,“只要能弄清此人的来路,后面的事情也就有方向可循了。”
“这方法倒是可以一试。”王敖和刘丞恩赞同道。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