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众人纷纷附和。
“可惜啊,惠王这黄口小儿,于这医术一道一窍不通,和他详说了数回,又备具了书札——连个屁都不回!”
众人听了这话,十分尴尬,有些人只得从旁劝慰。
沈院判极是愤愤:“我和他明说过,这六胜功极是强身健体,益寿延年。可在四方聘请教习,推而广之,一月之内,我大周务须人人学会。再派人下去严加检查,若不会者,或罚银,或罚俸,或罚粮,或卸官,管教人人包会。届时,每日大周上下,人人皆习六胜功,何等壮观,何等盛事!”
“是是是……”众人皆齐齐附和。
青宁听得匪夷所思。
“这沈老儿,自己关起门来玩玩也罢了。本王可不陪他丢人。”另一边,惠王笑吟吟的,和林鸿璧闲闲走过来。
林鸿璧道:“沈院判这六胜功,或可对富贵闲人有些许用处。可是大周这些年经历了数次水患,民生艰难。寻常百姓过得极苦,整日忙碌,衣食尚且不周,哪有那个闲心打什么六胜功?缺医少药更是常事,当务之急,是多设些乡村医馆,还要设法配足大夫和药材。”
惠王叹了口气:“你说得简单,银子从哪里出?但凡本王有一点办法,也不至于天天和这帮蠢货周旋。此事再议罢。”
林鸿璧有些失望,却并没有再说什么。一抬眼,正瞧见青宁:“可巧,正遇见师妹。”
惠王和林鸿璧确是来寻青宁的。盖因他的生母温贵妃入春以来常觉头疼,换了不少太医去瞧,也未瞧好。听闻从前梁思为曾瞧好了刘老太妃多年的头疾,故而请青宁明日过去瞧瞧。
惠王说的极客气,又问了青宁近况如何,待听得青宁在司药局列下的种种规矩,不由哑然失笑,顿了顿才温言道:“——你不要心急。太医院利弊难除,凭你一人之力,难有作为。若是有人为难你,便和本王说。”
青宁一一答应了。
那边高台上,第二遍六胜功已打了起来,沈院判依然是领头的,打的委实那叫一个潇洒飘逸,博得阵阵叫好。
惠王凝目注视了一会,摆摆手令青宁退下。
第二日,青宁便带着玲珑入了皇城。城门前早有棠梨宫温贵妃的人在候着。一个年岁稍大的,叫李嬷嬷,一个小宫女,叫云彩。
“梁副掌使这是第一回进宫吧?”李嬷嬷问。
青宁答道:“是啊。”
“温娘娘喜爱棠梨花,所以宫中种满了棠梨树,很好认的。”
李嬷嬷一边领路一边叙话,待走过一条花径时,抬眼一瞥,面色一变,她低低抱怨了一声,连忙压低声音道:“是威王。两位,切记不要抬头。”
过了片刻,果然有两个人朝这边走过来。依稀可见是一男一女。这两人并未停步,也未正眼瞧她们,径直从青宁几人身边走过去。
直到走远了,那少女才转过身,笑嘻嘻的道:“五哥,我听说七哥看上一个女医,人就安置在太医院里。”
这少女身材小巧,衣饰华美,一身红衣似火,贵气逼人。面上戴着一副精巧的、以红色羽毛制成的面饰,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和小巧的下颌。
男子哈哈大笑:“屁!老七是个老婆奴,他有那胆子!买间宅子偷偷安置起来他都未必敢。还安置在太医院里!怎么不说安置在武英殿里!”
少女嘻嘻笑道:“五哥你不信就算了,还笑人家。我只听说那姑娘极美,医术又好,怎么就让七哥得了呢?不是我瞧不上你,就五哥你那眼光,也就配和桐离公子抢抢那些个庸脂俗粉!”
男子愤愤的道:“女医是罢?这有何难?不要这般小瞧人!”
少女笑如银铃:“等你有那本事再说。”
“算啦,过三日便是春祭,本王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免得父皇又要怪罪于我。”男子有些沮丧的道。
少女眨眨眼:“春祭与五哥你有什么关系呢?那是太子的事。我看你是没胆子和七哥抢人吧?”
威王被她挑的火起,他黑着脸道:“我没胆子?那女医叫什么名字?”
少女笑嘻嘻的道:“梁青宁啊。”
威王“哦”了一声,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桐离公子带走的那个!”
“怎样?你若抢了那女医,七哥找上门来,到了陛下那里我帮五哥挡着。”
这少女一副天真活泼的模样,说起此等事来,竟如游戏一般。
威王早已露出色眯眯的笑容:“要抢,要抢……不冲着老七,就冲着桐离公子,本王也得抢到手!”
这一幕自然青宁全然不知,便如她不知这宫禁中,大人物要决定一个小人物的命运,完全不需要像样的理由。
温贵妃的头疾甚是严重。用一方软绫包着前额,看上去很是俏皮。她大约四十来岁,驻颜定是有方的,容貌仍是十分俏丽。
原来,惠王的长相十足肖似乃母。
青宁开了药,又教会了贴身女官按摩的手法,乃开口道:“娘娘这头疾初起之时,是否发生过什么特别之事?”
温贵妃面色瞬间一片苍白,她喘了口气:“……是,月余前,本宫受了一点惊吓。”
青宁点点头:“万疾疾于心。娘娘若要得完全好,还要放宽心才是。”
温贵妃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心事重重的胡乱应了。
“娘娘,你那一夜究竟看到了什么?不妨跟老奴说说,兴许说出来,娘娘这头疾会好的更快些。”
待青宁离开了,贴身女官瑶池问道。
“我看见……”温贵妃闭目想了一会儿,有些艰难的道:“我看见了……一条蛇。”
瑶池奇道:“蛇?什么蛇?”
温贵妃又闭上了眼睛,答非所问:“瑶池,你说,人死了便死了,还是能化作……别的什么东西回来?”
瑶池想了想道:“据说,暗姬女神会接纳所有死去的生灵回归到她的神国里。蛇是她的使者。”
温贵妃苦笑了一声:“没错,使者。十年了,她回来了。还把这个扔在我脚下。”
她摊开手心,那里赫然卧着一只殷红色的百结如意扣。
瑶池注视了一会儿,陡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瞬息大变。
“这……不可能。”她颤声道。
“可能。”温贵妃定定的看着她:“再过三日便是春祭了。春祭前后,什么都可能发生……你们,警醒着点……”
青宁出了棠梨宫不久,玲珑忸怩了一会说道:“梁副掌使,我想出个恭。”
李嬷嬷笑道:“从这边拐弯,向右走十几步便是。你二人去吧,老奴在此处等你们。”
青宁向玲珑笑了笑,两人径直过去,方一拐弯,玲珑便一拉青宁,接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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