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风笑了好一会儿，自行止住了笑。他见项义和弟弟望着自己，笑容明显不自然，完全低于预期效果，悻悻地道：“你们也太没幽默感了。”

项义笑道：“扯完了蛋，言归正传吧。”这次倒是发自内心的笑。续道：“之所以决定只卖表，还有一个原因——资金周转快。资金周转这个词儿，我是听市场里卖货的人说的，大概意思就是：用本钱进货，再把货卖了，卖货的钱再变成本钱，不断重复这个过程。资金周转越快，物价变化对咱们的影响越小。”

洪水道：“这个我懂。”项义道：“理想状态下，资金周转越快，咱们赚的钱就越多，不过这里面也存在一些风险。每一次都把上一次的钱用来进货，虽说每次进的货都会比上次多，可是一旦中间出现问题，例如忽然有大量廉价手表涌入市场，冲击咱们的手表利润，损失就会很严重，而且本钱越高，损失越大。”洪水点头赞同。

项义道：“咱们一开始卖廉价表，争取让资金周转的快一点，等咱们本钱积累够了，拿出一部分本钱买中档表、名牌表、高档表，甚至金表，因为越贵的表，成本越高，生意门槛也就越高，风险越低。”洪风道：“我打个岔，等咱们卖金表了，给我整一块戴戴呗。”洪水道：“只要能借我戴两天，回老家时向老乡们炫耀一下就行了。”洪风哈哈一笑，道：“这主意好，咱哥俩戴着金表回老家，乡亲们都得高看咱一眼。”

洪水笑的时候，发现项义手腕空空，当即解下手表，扔了给他，道：“老哥，这个给你戴吧，虽然没原先那么值钱，但是牌子还是不错的。”项义笑道：“不用了，我不习惯戴表，谢谢。”将表送还洪水。

洪水重新戴上，道：“我回头给你弄块新的。”洪风笑问：“你有钱吗？”洪水道：“我现在是没有，可是将来我一定能有，是不是，老哥？”项义道：“都会有的，相信我。”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想到一事，叮嘱二人：“收表的价格要尽量固定，不要凭心情收，扰乱物价。还有不要让对方看出来咱们很需要手表，免得他们刻意抬价。收货之前最好提前编个理由。”洪水道：“放心吧，没人会问的。”

项义道：“谨慎些，咱们要想领先别人，一方面是自己跑得快，另一方面就是跑得早。他们越慢反应过来，对咱们越有利，这就叫闷声发大财。”洪风道：“放心吧，撒谎骗人是小水的强项。”洪水道：“说什么呢，谁撒谎骗人了。”

项义想了想，道：“这件事就交给小水了。”洪水急道：“老哥！”项义笑道：“我没说你经常撒谎骗人，只是觉得你脑筋好，让你想个理由。”洪水道：“行，我想就是了。”横了哥哥一眼，表情甚是不快。洪风吐吐舌头，没有说话。

项义道：“现在咱们算算价钱吧。”说着拿出记事本，问道：“普通的手表商店里卖多少？”洪风对此深感兴趣，认真答道：“五十左右吧。”项义问道：“是纯钢的那种吗？”洪风道：“对，就是最普通的那种，现在戴出去都觉得寒碜的那种。”项义笑着记下。

洪风道：“这种表的批发价应该在二十五到三十元，一次性买得越多，价钱越低，最低也就二十五。”项义再次记下。洪水问道：“老哥，电子表要吗，塑料的那种。”项义不抬头问道：“什么价？”洪水道：“和纯钢的手表差不多。”项义道：“可以考虑。”

根据洪风提供的信息，项义仔细计算一遍，道：“按照批发价算，两千元可以收到六十六至八十块手表。京城手表的市场价是一百二十元一块，这是需要凭票购买的，假设免票多加二十，这次最低可以赚到七千元。”

洪风瞪起眼睛，问道：“老哥，少了很多啊，之前你算的一万五……喔，对了，你说过算错了。”洪水却脸现喜色，道：“这次赚七千，下次就得一万多了吧。”项义笑道：“那就算算看吧。”算完，道：“即便按照最高价收，下次也能赚两万五。”

洪风嘴巴张得大大的，道：“发了，真的发了。”看一眼面前酒瓶，眼神嫌弃起来，道：“以后我可以喝点好的了，这破啤酒，跟尿一个味儿。”

项义道：“也别高兴的太早了，想要赚到两万五，需要卖光两百多块手表，这是很有难度的。而且我不能自己去，太危险了，你们得跟着我去。”洪风道：“没问题啊，正好我没去过京城呢，我哥俩保护你。”重重拍了洪水肩膀一下，道：“是不是，老弟？”

洪水对项义道：”老哥，你看我哥劲儿多大，这一下差点拍死我。有他在，别说是人，就算大象也能掀翻了。”洪风啧啧赞叹，道：“第二次利润就翻了三倍多，这买卖真是太行了，怎么我自己之前就没想到呢。”洪水纠正哥哥：“不是利润翻了三倍，是收益翻了三倍，利润是不变的。”洪风道：“管它呢，反正有老哥和你在，我不用费脑子想，出力气就行了。”

项义盯着本上的数字看了半天，试图找出错误。别看他对洪家兄弟言之凿凿，内心其实从未停下过怀疑：“真的能很快赚到几万块吗？真会有那么顺利吗？”战战兢兢，徘徊不定。

洪风见项义不说话了，回忆道：“有一次，我看货袋里有一个小型录音机。我从没见过那么小的录音机，心想这东西肯定值钱，于是趁着吴老板低头点货，趁机把它顺了出来，塞进我裤子里。后来卖了四百多，大赚一笔，哈哈。”洪水笑道：“是啊，为了这笔钱，裤裆都磨漏了。”洪风道：“那也行啊，你想漏还没机会呢。”洪水道：“得了吧，我根本用不着借助外物。”

兄弟俩互相挤兑，谈笑一阵。项义道：“我想过了，等咱们赚到钱，到时租一辆货车，自己拉货去京城。”洪水道：“这样最好，咱们也不用租大货车，小货车就够用。”忽见项义脸色沉了下去，问道：“怎么啦？”

项义道：“我在想万一半路货丢了，咱们可就要从头开始了。”洪风道：“老哥你放心，谁要是敢抢货，我拼了命也要保住。”项义点点头，道：“我信。”嘴上说是相信，心中仍存着隐忧。

洪水道：“等接回大牛他们，把计划告诉大家，老哥，我担保大家肯定都支持你。这么多人保护一车货，还用担心吗？”见项义不置可否，道：“现在不像古时候了，哪有什么绿林好汉。拦路抢劫很多都是虚张声势，其中不少都是凑热闹的，只要咱们狠，他们一准放行。就算不放，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项义忽然问道：“吕老板现在在哪？”洪风一怔，道：“在仓库吧。”项义问道：“他自己的仓库？”洪风道：“没错啊。”不知项义为何有此一问。

项义思索良久，道：“我想去见见他。”洪风“啊”了一下，道：“不是刚还说了不去吗？”项义道：“失了人心，将来就不好修复了，正是用人之际，何况就算只是朋友，也应该给大家一个交待。”洪风道：“等咱们收到表，卖了钱，那时候再去接兄弟们回来，不是更好么？”项义道：“钱是不能给的，不过至少得见吕老板一面，让兄弟们安心。”

洪风道：“咱们去了，没准也得留下干活，那时候别说卖表了，连走也走不出去了。”项义垂下目光，缓缓地道：“我见吕老板还有别的事。”洪风不放心，问道：“什么事？”项义犹豫一下，道：“跟他谈谈清理仓库的事。”

洪风奇道：“你要帮他打扫仓库？我看没这个必要吧。”项义道：“不是打扫，是清理。大牛他们现在不是在帮忙整理货仓吗，这说明吕老板有很多货啊，这么多货太占地方了，我去帮他清理清理。”洪风眼中一亮，低声问道：“你要去吕老板的仓库抢货？”

项义道：“我又没疯，怎么会做这种事。我说的清理，是让他自愿把货给咱们。”洪风道：“是，你是没疯，吕老板要是把货给你，证明是他疯了。”项义哈哈大笑，道：“谁都没疯，我相信他是个聪明人。”洪风看向弟弟。洪水道：“你别看我，我也没理解老哥的意思。”

项义这时在想：“吕老板既然敢去找吴老板理论，还敢扣押吴老板的人，说明他的实力还在吴老板之上。吴老板养了十几个人，想必吕老板手下只多不少。吕老板既然把人带走，肯定不会饿着大牛他们，既然肯花钱养活大牛他们，说明他的工作干不完，需要大牛他们出力。由此可见，吕老板的货仓里一定积压了很多存货。宝县的手表贬值速度如此之快，其他商品多少也会贬值。这样的情况下，积货越多，损失越大。”想到这里，更增信心，道：“吃完没有，咱们走吧。”

洪风道：“真去啊。”洪水道：“老哥，你别怪我说话直，咱们现在没资格和吕老板谈条件。”项义道：“走着瞧吧。”洪水看向哥哥，刚好洪风也在看他，二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