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内的夜倾城，一直想睡都没能睡着。

方才在庭院中，夜倾城本想把那些花拾起来，收藏在书里，算是对它们的最后一点尊重。

不过思来想去，左右还是觉得不妥，最终夜倾城没有那样做。

对这些花而言，即便昨夜的风雨没有将其吹落，日后的某一天也是会凋零，然后落入尘土之中，化作养料滋养新的生命。

那才是它们的宿命，夜倾城有能力去改变，但是却没权利去干涉。

宿命二字，分量重的让夜倾城有些喘不过气来。

今日夜倾城有些事情要去做，这件事情不大不小，看似毫无必要，却又另有意义。

夜倾城要去立一个衣冠冢。

那些散落在地面的残花，小六已经按照夜倾城的要求，就地选了个地方埋了起来。

虽然不太明白自己的主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小六还是照办了，只不过动手埋的时候，嘴里难免会嘟囔几句。

埋下去的残花，终将再泥土的掩埋下，被时间所风化。

没有人会在意，那个清风明月的夜晚，它们在枝桠上傲然屹立的姿态。

它们的凋零，除了夜倾城以外，没有人会为之伤感。

夜倾城让它们的凋零有了最后的尊严，所以夜倾城也需要为自己的过去找回尊严。

那座衣冠冢，是夜倾城为他自己设立的。

为了那个叫做“叶默”得名字所设立的！

“少主，可以出发了。”

离胥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打断了夜倾城的思绪。

“是时候出发了。”

夜倾城的嘴脸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

……

一辆质朴的马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行，向着白帝城城门处驶去。

过往的行人见之避让不及，街边原本正在和顾客商谈价钱的小贩也只是抬头轻轻的扫了一眼，便再也无暇顾及。

今日阳光盛放，毫无昨夜的风雨留下的痕迹，于是街边又多了几处摊位，摊位的主人为了谋生将自家所种的新鲜水果挑出来，在箩筐内摆的整整齐齐。

所有人都在热衷于自己的事情，没有谁会去在意这样一辆平凡的马车将会通往何处，唯一能让他们多看两眼的，便是那坐在马车外的两个人。

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一名青涩的少年。

“离叔，稍稍慢一些吧。”

马车外的离胥轻轻应了一声，手中的鞭子挥落的速度也变得慢了些。

坐在马车内的青年，觉得有些冷，抬手将身上的袍子紧了紧，似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特意将车窗上悬挂的帘子也拉了拉。

青年将身子向着窗边挪了挪，让那些透过飘动的帘子与马车车窗形成的缝隙散落进来的阳光，正好可以落在脸上。

做完这一切，青年这才满意了些，阖目沉思。

“离老头，你说倾城哥哥为什么要让我把那些花儿给埋了呀？”

“或许是因为可怜它们吧。”

“花儿有什么好可怜的？”

“没听见我说是或许吗？”

“……”

马车之外的一老一少，似乎觉得有些无聊，开始闲聊了起来。

只不过少年问的问题有些幼稚，却是让白胡子老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随意应付着。

身上担着整个车厢的马儿似乎有些不悦，心想我在这里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的拉着马车，你们还在我的屁股后面讲冷笑话！

有些生气的马儿，马蹄落在地面的力道更加重了些，声音也更加的清脆。

行驶了约摸一个多将近两个时辰，马车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小道上停了下来。

“到了吗？”

小六嘴上问着离胥，身体却并没有在意离胥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轻轻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好奇的打量着周围这有些陌生的环境。

小道虽小，可周围的林子却很大，再往前已经不是马车这样的庞然大物可以挤得进去的。

离胥看着小六的背影，有些得救似的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小六就像个话痨一样，不停的问着离胥各种各样的问题，离胥已经是隔三差五的有选择性回答了，可依旧觉得耳边像是有只苍蝇在不停的转悠。

关键是，他还不能一巴掌拍死这只苍蝇。

“少主，我们到了。”

“到了吗？”

“前方的路马车无法过去，需要步行。”

离胥也跟着跳下了马车，却是没有像小六那样左顾右盼，只是恭敬的站在马车前面，双手抱拳行着礼。

一只细嫩的手从马车内伸出来，将帘子缓缓的掀开，夜倾城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确认到达了当初选好的地址之后，这才在离胥的搀扶下将双脚落在了地面上。

在来白帝城的路上，经过此地之时，夜倾城让离胥特地留意了一下这个隐秘的地方。

现在看来，离胥年纪虽然有些大，但是记性还不错。

“小六，将木箱带上，我们往山里去吧。”

夜倾城撇开了离胥一直搀扶着自己的双手，抬脚向着山上走去，离胥紧随其后。

小六有些无奈的“哦”了一声，从马车上取下箱子跟在二人的身后上了山。

这个山头远在白帝城外十里左右，就算是距离最近的大道也是隔了几个山头，很是隐秘。

夜倾城选择这里，就是因为它不容易也不会被人发觉。

三人行了将近十分钟，终于来到了山顶之上。

从山顶望去，可以将周围的风景大部收入眼里，除了远处那两座比它还要高的山峰挡住的那些除外。

“离叔，麻烦你了。”

夜倾城抬手对着离胥抱了抱拳，离胥轻轻的点头之后，便开始拿出铲子在地上挖了起来。

不到几分钟，一个长约两尺，高宽各一尺左右的立方体坑便成型了。

从小六的手上接过木箱，夜倾城将其缓缓的放入坑内，随后又轻轻的打开从里面取了一块木牌，两只蜡烛和三根香，便将盖子盖上了。

“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叶默的葬身之所。”

夜倾城将木牌深深的插入泥土之中，确认其不会倒下之后，又缓缓的将两只蜡烛和三支香点燃并插在了木牌之前。

同时，离胥在木牌后面，一铲一铲的将泥土填到坑里。

小六在一旁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一切。

“这是一个墓吗？”

小六轻声的问了一句。

那木牌上并没有写其他字，只是在木牌的中间刻下了“叶默”二字。

小六不知道，谁是叶默。

“叶默是谁？”

夜倾城微微愣了愣，随后脸上又露出一个有些悲伤的笑容。

“叶默啊，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山林中响起一阵鸟啼，在“叶默”二字从夜倾城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忽然变得有些低沉，似乎在伤感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