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东林不见了，庭院里他的兄弟也走了一大半。忠叔过来告诉我，东林接了一个电话后就带着人走了，没有说去哪。

我拿出手机打东林的电话。通了，没接。不好的预感让我觉得会有坏事发生，直到过了三十分钟后，东林回了我一跳短信——【没事，忙，回聊！】。我才放心。

今天刚好是可以拿回驾驶证的日子。我坐地铁到交通局办理好手续拿到驾驶证后忽然有一种冲动，——回学校看看。

学校距离我现在生活的地方有一百多公里，走高速最快的的话也要两个小时。到的时候刚好看到学生放学，还看到我的高中老师站在大门的保安室聊天。我想他也看到我了，刚想下车和他打声招呼，可是他瞄了一眼我的车后便扭头走了。也许，改过自新的我依旧没有给他好印象。

没事，反正我无所谓！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冷嘲热讽的日子后，我的脸皮早已能屈能伸，能厚能薄了。

学校就不进去了，我在路边找了一家小餐馆，坐下来点了一份叉烧盖饭。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开这家餐馆已经十多年了。读书的时候，我经常在这里吃中午饭的。

开了一瓶汽水，老板端着叉烧饭上来了。我抬起头说谢谢的时候，他认出了我，有些小惊喜地喊着：“这这这……这不是十一中的小霸王吗？几多年不见，哎妈呀！长得像一条竹篙了！”

我从盖饭里扯出一根发丝放在他手上，“几年也不见你，怎么越来越邋遢了？还是粉色的长头发，别告诉我这么多年你还是经常约红灯区的女人上你家厨房做菜？”

“说什么呢？这是我老婆的头发。”大叔接过头发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个时间点来这里吃饭的学生还挺多，可是的大叔一点都没有继续进厨房干活的意思。两个服务员跑上跑下都忙不过来收钱了，可他一点都不在乎。把和我拼在同一张桌子的学生请到旁边桌子后，拿着大蒲扇坐了下来和我聊天。

“说说看，这几年你跑哪里去了？你知道我开这家店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到放学时间，听你们学校里的学生讲你八卦周边。现在几年了，英雄更替了好几代，可就是没有你的故事精彩呐！”

我挖了一勺米饭往嘴里塞，看着他拿大蒲扇扑棱扑棱摇着。天气还挺热的，可他就是不舍得安装几台风扇。

“大东呢？听说他现在混得风生水起的，诶！到底你们现在还有没有联系？”

大东说的就是安东林，这是他在学校里的小号。

“我看你的车还不错，看不出来啊！你现在也是混得人模人样了。哪像我们这帮老家伙，混了半辈子还在这家烂餐厅摸滚带爬。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呐！”

我打断他的话，“大叔，歇会行吗？你这口水喷的像下雨一样，再说就成了汤泡饭了。”

“行行行……嘿嘿！坏毛病，哈哈哈……坏毛病！我老妈找人帮我算过命，说我是三寸不烂之舌。后来才知道是口水多过茶！没事，你慢慢吃，吃完我帮你回忆一下你的青葱岁月。呵呵……”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噜就喝完了。

“不缺钱吗？”我问他。

大叔摸着后脑勺憨厚地笑着：“怎能不缺钱呢？天天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这两块钱嘛。前两天输了几百块还害得我吃了两个月的咸菜。”

我笑着摇头，指着外面逃单的两个人说：“我怎么不信呢，这丢的可不止两块钱吧？没事，反正吃两天咸菜就补回来了……”

我话还没说完，大叔撂下扇子冲了出去，追着那两个人喊：“哎！客官等等！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呀……”

大叔出去追账了，我埋头吃着饭。几年过去了，这饭的味道还是一点都没变，就是这浓浓的米香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餐厅里有许多学生用异样的眼光悄悄看着我。我回过头去，他们的目光又闪开了。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被大叔刚刚这么一顿吹刷，本来不认识我的学生，现在把我当成神一样看待。

没过多久，大叔把钱追回来了，吐着唾沫星子把那几张零钱输了好几遍。笑哈哈的放进口袋里，又在我旁边坐下拿着扇子扑棱扑棱摇着。

“嘿嘿……见笑了，见笑了！生活不容易，最近老婆管得紧，攒钱换房子。嘿嘿……”

抬起头来喝水的时候，刚好看到大叔的老婆举着锅铲探出脑袋往这里瞄着，见我也在看着她，又把头缩了回去。

“大叔，你再不帮忙干活的话，大娘就要怨死我了。你这人一和别人聊天就没完没了的，你说你空闲的时候还好，忙的时候我真不敢打扰你。”

“呵呵……她就那样，回头我哄一下就好了。你以前可是没少帮衬我的，金主我怎么能忘了？再聊聊，再聊聊，嘿嘿……”

大叔一直赖在我旁边不肯走，嘻嘻哈哈的性格也和以前一样，完全没有改变。我本来还想着趁着天色还早，回以前的家看看，被这么憨厚的大叔缠着也不好拒绝。

“大叔，原来你也是一个孤独的人吧？听说一个人孤独就了就会想找人说说话……”

“谁说我孤独了？你你你……你要吐口水重新说，我可是有老婆和孩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孤独？说到底呀，大叔是怕你孤独！好了好了，往事不重提，不重提。”大叔说到这，忽然一本正经地问我：“你你……你以前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晕，我也搞忘了……”

虽然说的是我的敏感处，可是大叔突然掉链子真是倒我胃口。

我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叫什么名字呢？……想不起来了。一开始听别人说她死了，可有一段时间我还天天看到她。那个那个……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大叔反问我。

读书的时候我就跟大叔说只喜欢过一个人，当然知道是谁。我假装镇定喝了一口水，他还是没想起来在那里纠结着。

“我也忘了，你就管她叫小丽吧。你什么时候看到她的？”

大叔拍着脑门，连连喊道：“哦哦哦……小丽，原来叫小丽是吧？听说她家要乔迁，她是回来接她家里人搬到另外一座城市去的。哎呦！啧啧啧……现在这个小姑娘可不得了咯，回来那几天可是气派得很！专车司机，加长林肯接送，走路都不用脚占地。一出门，七八个人跟在后面保驾护航，那叫一个气派啊！这不，走之前还来我这里点了一份和你吃的一样的叉烧盖饭。”

人有千面，这和东林说的根本不一样，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版本好。不过大叔说的，不失也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即使已为人妻，也比东林说的那个惨兮兮的结局好……

“她就没有说什么吗？”听大叔说她还点了叉烧盖饭，这是我追她的时候，经常帮她打包的。

“说了。”大叔歪着脑袋回忆着：“她说，不用找了。”

我没听明白：“什么不用找了？”

“嘿嘿……钱不用找了。”

看着大叔憨厚的笑，脸上洋溢出幸福满足的神情。我会心一笑，吃完饭的时候从钱包拿出一张红色的钞票递给大叔。大叔拿着钱找老婆换散钱的时候，我已经出门坐进车里了。

“小霸王，走那么急干嘛！钱还没拿呢……”大叔攥着钱就往我这边跑。

我向他挥手告别，踩下油门甩掉了他。